第114章 111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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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实际进入这所建筑面积庞大的基地内部后, 诸伏高明心头关于“stargaze量子信息实验室应当是保密级别相当高的机构”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明确的认知。
领路人进门前就介绍说，基地的正门其实在山岭的另一头，徒步翻越过去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所以在接到警方告知的调查员方位后，选择就近带人从一处紧急出口进入基地内。
这座实验室有70%的建筑修建在地下或山体内部, 所以进入基地后基本便看不见天光了。内部地形覆杂曲折丶装饰风格千篇一律, 除了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外没瞧见其他任何指路标识，身处其中简直就像是步入了一座纯白的大型迷宫。方向感再好的人第一次来到这里, 在没有地图也无人带领的情况下, 多半是找不到想要去的目的地。
诸伏高明被带领着先去查看了那间目前被封锁起来的失窃办公室；又去医务室内看望了此时已清醒丶还在接受治疗的遇袭防卫科成员；最后要了数张楼层平面图去了监控室, 调出大致失窃前后时间的监控录像查看起来。
直到实验室的负责人丶stargaze公司的老板找到监控室时，诸伏高明这才惊觉，竟不知何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走过了晚上七点,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恍惚感觉到胃部传来的隐隐灼烧感——进山徒步本来就是一件极消耗体力的事情, 之后他又费神查案，如今早就错过了正常晚餐时间，不觉得饿才是怪事。
眼下stargaze公司的老板竟然亲自过来邀请他去这边的食堂就餐。
“我也是工作刚告一段落, 询问之后才发现您一直在忙查案的事。都没能及时招待好您, 是我们这边疏忽大意了, 真的很抱歉。”青年企业家边引路边歉意地说。
“哪里，无碍。”报案方本就没有义务必须招待他, 诸伏高明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失礼之处。
“主要今天仍在新年假期内, 基地内的人本就不多，厨师还有其他员工下班得比平时早……”青年还在解释，脸上挂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 “这个点去食堂可能也不剩下什么吃食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容我来做顿晚餐姑且先应付一下吧。”
并不想麻烦他人的诸伏高明闻言立刻想要推辞：“您不必如此客气。查案办案本来就是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 如若为其他事劳烦您，在下实在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交谈之中，领路青年的脚步一直未停，诸伏高明也只能一路跟着，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定在了食堂内厨房的透明橱窗外。
此刻青年企业家挽着袖子笑劝道：“哈哈，诸伏警官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自己也没吃晚饭呢！实在等不及饿着肚子出山后再觅食了。何况事先没有准备我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大餐，最多来点家常小菜罢了。如果不凑巧厨房连配菜都没有的话，就只能委屈您跟我一起吃煮泡面了？”
不等诸伏高明再拒绝，青年就抢先一步走进厨房，动作娴熟地从门口架子上拿起一件围裙套上脖子，再系好腰间的带子。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这个食堂亲自下厨了，上下翻找东西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轻车熟路。
很快，青年就折返回到厨房的橱窗边，弯腰透过窗口询问站在外间的诸伏高明：“乌冬面可以吗？我看到冰箱里有这个。乌冬是熟面预制冰冻的，做起来比较快。”
“乌冬面就很好，谢谢。”诸伏高明微微鞠躬致谢。
“太好了！对了，您能吃辣么？以及有什么食物过敏或者不爱吃的吗？我看到厨房还有一些蔬菜……”青年细心地询问，说完还擡手示意诸伏高明一会儿可以先去餐厅内随便找位置坐下稍等片刻。
“您随意发挥即可，在下并无忌口。”回完话的诸伏高明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站在橱窗前观察青年在厨房内忙碌的身影。
青年先从柜中找来一口高汤锅，往锅里接了半锅水后将其放到燃气竈上点燃火焰烧水。随后拿了个盆子蹲下，没一会儿就不知从台面下方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几颗土豆丶洋葱丶胡萝卜……再将装着蔬菜的不锈钢盆放到水池里等待清洗。
诸伏高明看到这里便也走进厨房，向青年提议：“请让在下来帮忙吧。”借口说他也肚子饿了，想尽快吃到晚餐。
这次青年没有再反对，而是让出了水池前的位置：“那这边的蔬菜就麻烦您了？”
“好，没问题。”
交代完任务的青年转身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两块冰冻的乌冬面，还有咖喱块以及一盆应是厨师放在冰箱预留第二天使用的半成品肉丝——
显然他打算做咖喱乌冬面。
自己同样会做些简单料理的诸伏高明只扫了一眼便心中了然，洗完蔬菜后不用提示就在案板上将削完皮的土豆等蔬菜切成了丁状备用。
另一边，青年先将两块冷冻的乌冬面放进水烧开的高汤锅中解冻加热，接着又打开了第二个炉竈，取来一口平底锅放上。
往平底锅中加入适量的油，等油热后先倒入洋葱炒香，然后再倒入胡萝卜丶土豆等蔬菜丁，继续翻炒至蔬菜变色。接着又挖了两勺备用的肉丝倒入锅中。
待锅中所有的配菜都翻炒均匀上色后，加入适量的水和咖喱块，煮开后转小火，不停搅拌地煨一会儿。
期间另一个炉竈上的高汤锅内再次沸腾滚开。看青年制作咖喱一时腾不出手，诸伏高明就主动帮忙捞出已煮熟的乌冬面，沥干水分；在青年的指点下翻出两个餐盘，将乌冬面分别倒入其中。
随着搅拌，没过多久平底锅中的咖喱块就快速融化，充分地与先前的蔬菜丁及肉丝融合为一体，化为浓稠的酱汁。青年将煮好的咖喱酱浇到餐盘中的乌冬面上，末了还撒了一些芝麻作点缀。
就在诸伏高明以为咖喱乌冬面已经完成，准备端上盘子出去时，青年稍稍拦了一下。
只见对方举着手中的鸡蛋晃了晃：“等等，不介意我再煎个流心蛋吧？”
宽敞明净的偌大食堂，此刻只有两个坐姿得体端正的男人，面对面坐在靠近厨房门口的位置。
诸伏高明看着面前卖相极佳丶完全不输外面食铺的咖喱乌冬面，语气中充满了旁人听不出来的感激：“看上去很美味，那么在下开动了。”
筷尖轻轻戳破雪白煎蛋鼓鼓的“肚子”，明黄色的蛋黄冒着热气立刻顺着洞口流淌了出来。
诸伏高明浅尝了一口，眸光一亮，咀嚼咽下食物后立即开口称赞：“很好吃，如此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到色香味俱全，浅羽先生果然是个十分全能的人，您真的很了不起。”
此时的浅羽守和既不想戳破流心的蛋黄，又觉得刚出锅的煎蛋太烫，于是就先把煎蛋拨到一边，正专心卷乌冬面。
听到来自对面警官的夸赞，马上谦虚地回道：“您能喜欢就好，好吃主要胜在咖喱调料的味道好，谈不上什么厨艺。”
可能概因此为两人第一次见面，彼此又都是平时在外比较注重形象礼仪之人，在暂时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实在做不到随意地边吃饭边聊天。客套两句后便安静地各自解决自己面前的食物——
此时的浅羽守和甚至还不知道，对面这位姓诸伏的警官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位诸伏弟弟的亲哥哥。他只是在见面时觉得对方有些面善，心头正在盘算其他事情的他，脑海里“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投缘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没空抓住细究那一丝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而知晓自家弟弟认识且很仰慕对方的诸伏高明，则没做好在这次见面时就挑明这层关系的准备——实在是如今这种意外情况并不合适警察与案件的受害方多套近乎。心头犹豫着，就在刚见面时错过了开口的时机。
按照诸伏高明原本的计划，心想既然弟弟曾多受对方照顾，那等寻个时间可以带着弟弟正式携礼上门拜访，或者邀请对方来自己家作客——当然，这得等到他搬出警署的宿舍后。只是父母的悬案未破，大学便已从寄养的亲戚家出来独立生活但一直住集体宿舍的诸伏高明，一时无心也无力去经营自己的日常生活，买房的事自然暂时遥遥无期。
所以说眼下的话，他只能力所能及先帮忙多盯着这起案子了。
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饭，将用过的餐盘丶筷子及锅盆等统统收进厨房的水池，交由员工第二天来再清洗。
浅羽守和邀请这位年轻的办案警官乘坐自己的车出山，不然就只能请对方先在基地内找个没人住过的员工宿舍将就一晚了——基地的对外招待所在二期工程内，要等年后才开始动工呢！假期里也没有接送班车，就算平时有，到这个时间也早就停运了。
诸伏高明自然是选择跟车回市里，他第二天还要上班，不蹭这趟车的话，他明早就不能按时到达单位了。虽然他完全可以事后补张外出工作申请单，但……说到底入室盗窃案并不在他职权负责的范围内，他今日被派来只是权宜之计，之后警署应该会派遣搜查三课的同事过来正式接手查办此案。
坐在没见过的高大宽敞的汽车内，诸伏高明只默默打量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开始向这位受害企业的年轻负责人讲述他傍晚几个小时忙碌勘察的结果——
“经初步调查，在贵企业实验室基地拥有强大安保防卫的前提下，这夥犯罪分子依然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入侵，可见其‘业务能力’之强。由于并不熟悉案发现场的环境丶且人力及时间有限，在下暂时无法判断入这夥人是从什么地方潜入到基地内部的。但从贵企业安保人员受伤的情况来看，这夥人有可能是兵分两路入侵，或者在进入基地内部后分为两路行动。”
诸伏高明去基地的医务室探访过，他发现遇袭员工身上的伤痕主要分两类：一类为身体后背方向有遭受电击后的焦痕，一类则是脖颈以上后方部位遭受打击后的红肿淤青。而身上拥有同一类伤痕的安保人员皆为同一组巡逻的队友；由此可以从不同巡防路线上的安保人员身上不同的伤痕可以初步推断，入侵者至少分有两队人马。
诸伏高明顺势向相关人员了解过案发当时的值班巡逻安排情况——
stargaze公司的这个深山实验室，简单笼统划分一下的话，可以将基地分为地上和地下两个部分。由于占地面积较广，该基地内一些特殊功能性部门比如医疗科丶防卫科这种，也随之分别设立了地上丶地下两个办公地点，为的就是在紧急事件发生时，能够及时就近派遣专业人员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我们姑且称地面防卫科办公室为a站丶地下为b站。案发当时基地内防卫科安排的巡逻时间及路线，是每隔1小时派出一个两人组小队，按照规划好的巡逻路线，绕基地内外上下一周后回程休息，期间整条巡逻路线都是不走回头路的。
与此同时，因为整个实验室才刚刚开始运行没多久，整体任务并不繁重，所以老板在这个新年假期干脆给绝大部分员工都放了假。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假期间实际逗留在基地内的员工极少。
正常来说假期内的巡逻，只需要例行检查基地内水电路是否仍处于安全状态即可。毕竟一些大型仪器设备一旦开启就很难停运，即使已经启用最先进的机械化无人操作，也还是要定期检查丶保证其处于正常运行当中。以及巡逻时查看基地内是否存在其他异常情况。
stargaze的这个实验室基地，四周除了自然山体丶天然悬崖外，距离基地一公里就插有醒目的禁止前进标识，同时布置了专门用以驱散鸟兽的声波仪器。地面基地外围均建有配备高压电网的高墙，普通人根本无法攀越。内外各关卡路段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摄像（含夜间红外监控及发生异响时自动开启的录音设备），每小时都会派出小队全境巡逻——按照平时，基地内的防卫科会每小时分别从a丶b两个站点派出6人一组的巡逻小队，以相反的镜像路线各自出发，一般ab组队员会在基地内某处交汇，之后继续各自巡逻路线返程——因为基地面积很大，目前全境巡逻一趟无事耽搁的情况下，差不多需要耗时1小时15分钟左右，所以正常情况基本可以保证基地内时刻拥有2-4组巡逻小队在外执行巡查工作。
放在深山老林一个不对外开放丶不为人知的实验室，这个防卫级别和巡查力度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谨慎。
不过本着人文关怀及节约人力资源的原则，节假日期间该企业的防卫科在安排巡逻事宜上，相较平时是稍微放松了些许要求的：每小时分别从a丶b站点派出巡逻队改成每小时由a丶b两个站点交替派出小队进行巡逻。
也就是说实际上每个站点派出队员的间隔时间从平时的1小时一次变为2小时一次。且巡逻小队的队员数量也从6人一组降为2人一组——毕竟安保员工大多是立本人，大家都是要过新年的。整个假期间基地内每天负责值班的人员差不多就是平时人数的三分之一。
换而言之，这个巡逻安排是存在漏洞的，如果操作得当的话在此期间甚至能掏出差不多45分钟的“空档”时间。
——那夥入侵基地的犯罪分子就是这么做的。
据相关人员的描述，受伤的安保队员在遇袭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都称自己是突然受到攻击的，当时的情形甚至来不及关注身旁队友。而与此同时，不仅监控画面显示无异常，每隔一段时间防卫科办公室还能收到应该已经遇袭队员的正常汇报声。直到该组队员迟迟未归，且下一组出发的队员连续在几个需要打卡的地点均未发现上组队员的巡逻签到记录时才发现不对劲。最终分别在地下衰变池和地面垃圾处理站内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队友。并且确认，在找到失踪队友时，他们身上的对讲机已经丢失，目前还没有找到遗失的对讲机究竟在何处。
总而言之，很显然入侵基地的人不仅有能力劫持修改基地内部的监控信号，甚至还有伪装模仿他人声音的技术能力。而他们表现出的对基地内无与伦比的熟悉度，应该不是提前踩过点，就是有内部人员带路……
听说基地内还有个值班的研究员，事发后一开始没联系上。后来才用固定电话打来基地，汇报情况说自己中午去市里吃饭购物，结果不小心卷进车祸。花了大半天时间处理完伤口，这才有时间回电话汇报情况，只说自己受伤不轻需要留院观察，暂时回不来。
——着实有些巧合，暂时不知与实验室内遭遇的盗窃案是否有联系。
总之这些情况他都会在今晚整理好报告，明早上交给单位领导。到时候上峰应该会安排警员去医院走访调查吧。
诸伏高明说完这一长串自己的调查及推理，略感口干地舔了一下嘴唇。他只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再度开口时询问起一个自己比较在意的问题。
“……正常情况下，如果入侵行窃者只是为了实验室的数据资料，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在进入基地后还兵分两路分散实力。”
这样不仅增加了半路被发现的风险，而且行动覆杂程度也是呈几何式增长——分散行动无疑需要更强大的统筹调度能力，及高效统一的服从默契度。这同时也再一次从侧面证明，这夥入侵者训练有素，厉害程度不下于一只特种部队。
只是从目前现有的调查情况来看，该基地除了被洗劫的那间办公室外，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明显入侵痕迹及其他财产损失——
首先，这说明对方目标明确，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所在，不需要在基地内挨个房间排查，所以就不存在分头行动以便快速找到目标的说法。
其次，失窃办公室内那仿佛龙卷风过境的景象，一时间说不好这究竟是障眼法另有目的，还是真的时间紧急来不及掩饰痕迹……毕竟以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这夥人应该完全有能力做到“无痕”盗窃才对。硬要把办公室内打砸一通搞得乱七八糟，这与其入侵撤退时小心谨慎的行动很是自相矛盾。
“……综前所述，这夥窃贼打砸的行为可能另有目的，具体情况还需要掌握更多线索后才能做出推断。以及，在下认为他们应该还有第二个目标。请问地上建筑中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部门吗？”诸伏高明这样问道。
其本人办公室就在地面建筑顶层的某位年轻企业家，手中打转着方向盘，似认真思考了一番才状若无奈地开口：“嘛，关于这点一时我们这边也暂时没什么头绪。不过新年假马上就要结束，大部分员工明天便开始返工了，到时候我会发通知，让大家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办公场所是否有物品或资料遗失。”
“这样也好。”诸伏高明点点头表示了解。转而例行询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比如stargaze公司有没有什么恶性竞争的对手？老板本人是否与人结怨？
最后，在车辆驶入灯火通明的市区即将抵达目的地时，诸伏高明总结道：“在下回去后会立刻整理现场初步调查的结果，将报告递交给上峰汇报情况，争取明日就能申请到搜查支援分析中心*的同事配合搜查三课一同前往贵企业展开调查。”
浅羽守和将他的车稳稳停在了警署宿舍门外，随后特地走下车将人一直送至门口警卫处，才与这位格外尽职尽责的诸伏警官道别：“感谢今晚诸伏警官的调查帮忙，耽误您下班休息的时间了。”
诸伏高明只是在道别前最后正了正警帽，颔首一礼：“在下身为警察，自当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