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1011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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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眼睁睁看着那些冲进地态模拟观察室的医务研究员, “翻山越岭”一股脑儿地全都簇拥在肢体摊开在地上丶好似庞然大物的波尔多身边,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这是最近的常态,他们仿佛认为这算是对他惩罚的一环, 他其实无所谓,反而乐得清闲。
琴酒缓缓吸气呼气, 尽量减少身体的震动以此来缓解肩头的痛楚。看着波尔多因为广播那头的马尔贝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被当场锯掉一条肢体, 除了第一次看到时曾感到震惊外,现在他只觉得荒唐和可笑。
啊, 要是能给他一支烟就更好了。
等那头忙完了检查又锯完了腿, 开始调来起重机准备把波尔多送走, 在给对方绑吊带时,这群白大褂们好像这才发现此等异形生物的一条腿上还串着一个琴酒。于是他们终于分出两个人来,走到琴酒跟前先给波尔多的那条附属肢上扎了一针:该针筒中的药剂含有特殊麻痹成分, 可以让无意识时也会倒张的刚毛彻底失去条件反射的能力。
麻醉很快生效, 两人合力帮琴酒把扎在他肩上的爪子给拔了出来。简单给他做了止血处理,连包扎都不带帮忙的,扔下两卷纱布绷带就匆匆忙忙追上大部队走了。
琴酒也不矫情, 这两天都是这么来的, 而且在基地时他本来也更习惯自己给自己做包扎。不过这次不凑巧伤在肩膀, 只有一只手能用,包扎速度委实慢了些许。等他忙完, 地态模拟观察室里原本蒸汽腾腾的热泉早就都抽空了, 徒留地面一个又一个的深坑,等待确认下一次测试主题后再进行填充。
待最近美名曰进行“封闭式培训”,实则就是被关在实验室给变异后的波尔多当陪练的琴酒, 从地态模拟观察室乘电梯上来。他本想自行回近几日他临时住的那间头顶挂着监控摄像头的“单间牢房”休息一下——既然得不到治疗,起码得通过睡眠补充一部分体力, 也好应对下一次的“陪训”。
“你是……琴酒?”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叫住了正要穿过实验室回房休息的琴酒。
琴酒闻言转过身,看向那个害他陷入眼前困境的男人沈默两秒,才开口应答:“……山崎。”
这会儿马尔贝克已经回他那边的私人办公室检查波尔多的情况去了,大实验室里职位最高的人就是山崎威士忌,宫野厚司。
琴酒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对方开口说话,哼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宫野厚司见状立刻出言阻拦,他显然不想放对方就这么离开。
琴酒转身转了一半,再次被叫停后不耐烦地回头:“有事就快点说,没事我就走了。”
“……”
宫野厚司并不是想有意为难人丶也不算看到琴酒后被气到说不出话。而是想问的问题太多了,有些可能还不方便在组织的基地里宣之于众。况且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琴酒在“艾莲娜失踪”的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才是让本就不善言辞的他不知所措丶一时语塞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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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在一个多星期前,宫野厚司突然接到上头发来的指令,说是需要他们组派遣一名研究员,出差前往华盛顿特区治疗再次受重伤的朱丽叶菲罗。
朱丽叶菲罗就是the jack,是他们的人工智能盟友奎茵的“父亲”。作为己方阵营的人,这个任务宫野夫妻俩自然不会假手于他人。
那会儿关于米国总统遇刺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宫野夫妻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出差任务。因为以前也有过贝尔摩得不方便回基地检查身体(比如正在进行封闭式拍戏时),就会由他们中的一个——这个人通常是宫野艾莲娜——以私人医生的名义前往目的地执行例行检查。
而接到命令的那会儿,恰好最早使用再生药剂2.0版本的波尔多,身体改造已经进入到最后关键阶段,马尔贝克顺势就将2.0版再生药剂剩下的临床试验全都推给了同实验室的宫野厚司。
宫野厚司半推半就地接下这个额外的活计,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个容易被欺负的老实人,一方面则是他也好奇那个他也一并参与部分研究的再生药剂的药效如何。
由于宫野厚司有事要忙,所以这次组织分配的任务,便依然由宫野艾莲娜出门完成。
可谁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宫野厚司从没想过自己的爱妻会突然以卷入爆炸火灾中,以全身烧焦的惨烈方式离开人世!
他刚接到消息时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经过反覆确认后,饱受冲击的他把自己关在基地的寝室内谁都不肯见,妄图以此来逃避现实。
直到今天下午有人来通知他,说华盛顿特区那边送来了在别墅爆炸中身亡者的尸检报告——
死者女性;根据齿痕与骨龄综合判断,年龄在35岁至38岁之间;覆原后的身高在1.65米至1.67米左右……这些数据基本与艾莲娜的个人信息完全一致。当尸检报告翻看到一半时,宫野厚司的心就凉透了。
尸检报告的最后,是组织内部出具的报告附录。上面写着:“经过牙齿痕迹比对,确认于华盛顿特区郊外别墅爆炸火灾中身亡的是苏格兰本人……”
此时的宫野厚司悲恸到视线模糊,双手根本拿不住那薄薄几页却有如千斤般沈重的死亡通知书。
哗啦啦,纸质的报告撒了一地。
他慌忙跪到地上想捡起爱妻已草草结束的一生。
直到泪眼朦胧中,他忽然被一张下颚牙齿的尸检照片吸引住视线——
就在一个多月前,宫野夫妻刚刚被调来俄勒冈州东部的基地不久,发现短期内无法离开,他们就觉得事态发展不妙了。在黑衣组织待了这么些年,再缺心眼的人都能明白这是怎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组织,夫妻二人其实心中也早就后悔当初被人花言巧语哄骗进入了这个所谓的“私人研究所”。
与奎茵的相识让他们重新看到了一丝逃离这个组织的希望与可能。
尽管奎茵说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他们”就好。但宫野夫妻私下里协商后还是决定,不能光停在原地等救援坐享其成,决定给自己加上最后一条“退路”——他们借组织里的设备,私下里互相给对方的一颗臼齿钻洞,塞进了他们项目组一直以来所研发的药物最新版本。
——最开始乌鸦军1团1派发给宫野夫妻项目组的任务,是做出“可以令死人覆活”的药物。
这听上去很荒谬丶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但他们已经做出了能够截停一个人时光的“银色子弹”!虽然目前唯一偶然成功的案例就只有贝尔摩得一个人。如果能够出去的话,他们肯定还是想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
暂且先不提以后的事,总之宫野厚司很清楚,他的艾莲娜下颚右边第一臼齿曾有一个他亲手钻的洞。当时由于基地材料有限,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搞事情。塞进药物样品后,那个洞被暂时使用食用级矽胶堵住了。
即使食用级矽胶耐高温丶阻燃性能也好,但在经过高温燃烧后也不可能与原生态的牙齿看上去一模一样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难道这个人……不是艾莲娜?对!一定是这样的!是警察还有组织的人弄错了!他的艾莲娜根本没有死!
宫野厚司本想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这一情况,让组织赶紧派人去帮他寻找艾莲娜的下落。结果从地上爬起来时,因脚踩一页报告纸而打滑倒地,脸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得宫野厚司趴在寝室的瓷砖地面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同样是这一摔,也让宫野厚司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这种情况下没有艾莲娜的消息才是好事,也许聪明的她已经借机躲起来了呢?稳住,他一定要稳住。他们的两个孩子还在组织的控制之下,他一定要想办法带着孩子们出去与艾莲娜团聚!
抱着这样的想法,宫野厚司终于打起精神来。他扶着床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还特地去冲了个澡,把颓废了几日就混得跟个鬼一样的自己拾掇得稍微能见人一点,这才出了寝室。然而在旁人看来,一夕之间痛失爱侣,好不容易才走出门的宫野博士,看上去依然显得十分心力憔悴,走路都走不稳,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尽管此时的宫野厚司实际上正处于一种即惊喜交加又恂恂不安的状态,被人搭话时会有如惊弓之鸟般的抖一下。但实验室的其他人都自动将他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归结于过度伤心后的神经衰弱——毕竟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在乌鸦军团这种地方,宫野夫妻的恩爱也着实有目共睹,同时他们在科学研究上又是一对心有灵犀的最佳拍档。对于宫野博士而言,失去了宫野艾莲娜不仅仅是失去了爱人,同样也失去了研究时的一大助力。
当宫野厚司小心翼翼丶极力假装若无其事(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有事)地来到实验室。没多久他便碰到了琴酒,那个据说人在现场,没有阻止他的妻子去送死的男人——
“你——”宫野厚司不想在基地打草惊蛇的,但仍抱有很大怀疑的他实在没忍住问道,“你真的看到艾莲娜折返回去,跑进了那间即将要爆炸的别墅?”
站在人来人往的实验室里,琴酒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食指在右侧臼齿的位置点了点:“与其去想一个自己找死的家夥,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射向你的‘银色子弹’吧!”
宫野厚司听完惊疑不定地后退了一步。
“可以击退光阴的银色子弹”,是他与艾莲娜私下对他们所研究药物的称呼。在所有公开场合及写给组织的报告上,这种未完成的药物都还仅仅只是由字母和数字编成的一组序列号。这个琴酒是怎么会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才会使用的代称?!难道说他是……?!
宫野厚司刚进实验室的小助理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自家似乎已经被打击到随时要晕倒的上司。他正义感十足地扭头对着琴酒愤慨道:“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宫野博士?你这个杀……”小助理在琴酒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渐渐收声,咽了咽口水。再开口时,那不管不顾的气势早泄没了:“就算丶就算你觉得自己没错,少说两句话都不行吗……”
勉强放完“狠话”的小助理赶紧扶着宫野厚司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一边低声向上司传达刚刚接到的最新任务:“朗姆酒大人方才发来通知,说是让我们尽快安排人给琴酒进行试药。”
“试药?”还沈浸在头脑风暴中的宫野厚司又重覆了一遍小助理的话,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哦丶哦!对,再生药剂的临床试验。一会儿我亲自来吧!你们先去做准备。”
小助理转头偷瞄了一眼很光棍地站在原地,即使吊着一只胳膊丶气质照样宛如悍匪的琴酒,忧虑地弯腰凑到他上司的耳边小声毁谤:“他长这样,到时候万一暴起伤人可怎么办!要不还是让别人去好了……”
“没事!”一开口感觉自己的嗓音都紧张到劈叉了的宫野厚司赶紧清了清喉咙,“咳咳!不要紧的,我亲自来。”
小助理以为自家上司这是想“亲自动手覆仇”,于是也就没有再多加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