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前辈, 猫窝太小了，只够桶桶一只猫睡的，若是夜里桶桶睡着睡着, 无意间翻身，压到您了怎么办。”
姬云昭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头也没回地说道，“不会的, 它才不敢压到我呢。”
晏浮琅的呼吸霎时沈了沈，意味不明地瞥了乌漆嘛黑，快要和夜色融于一体的小黑猫一眼, “这可说不准, 毕竟桶桶只是一只猫而已。”
姬云昭还是没有转过身, 一副想要避免看到晏浮琅的模样，长而鲜红的尾羽轻轻颤了颤, “哪里说不准了, 我的猫我知道，桶桶可是世界上最听话最乖巧的小猫咪！”
系统：“……”
有事乖猫咪, 无事小智障是吧。
晏浮琅不死心, 继续道：“夜里凉，猫窝在地上, 可能会冷。”
“不会冷的。”
猫窝里红白相间的玫瑰糯米团子说着，直接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走到了小黑猫身前, 往毛茸茸软乎乎的猫肚子一钻。
“我这样睡就行了，桶桶的肚子很暖和, 猫毛也很柔软，还不会像被子一样被踢掉。”
“……”晏浮琅, “这么看来，前辈是打定主意，要和桶桶一起睡了？”
姬云昭烦躁地偏过脸，埋在系统肚子里不动了。
“我之前都说过了……你好烦呀。”
床上的少年安静了下来。
层层帷幔之上，映出了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晏浮琅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一言不发地，久久凝视着猫窝里的那一小团。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错觉，它总觉得这道幽深的目光之中，还掺杂了熟悉的眼刀，时不时地就往它身体扎上两下。
系统：“……”
这种“他逃他追”的戏码不要牵扯到本系统啊啊啊！我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系统直觉姬云昭不可能完全做到狠下心，只把晏浮琅当作任务对象看待。
它的宿主它最清楚，从给晏浮琅起了“养老保险”的昵称开始，晏浮琅就已经和其他任务对象不一样了。
——以往在任务对象面前，姬云昭都像是带上了牢固的，永远都不会脱下来的面具似的，上班做任务的时候以完美的形象为剧情服务，等下了班，一旦周围没了旁人就迅速变脸。
这也是为什么姬云昭在过去的那些年，能一直在穿书局保持着业务第一的记录的原因，直到后来……
系统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将自己团在猫窝边缘，闭上了眼。
…
师尊在躲自己。
——不需要如何费心观察，晏浮琅很容易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自从那晚过后，姬云昭的表现就越来越明显，晏浮琅就算想当作没有发现都不可能。
到现在已经好几日了，他甚至都没找到和姬云昭亲近的机会。
晚上睡觉的时候，姬云昭也是一直用小鸟的形态入睡，而且从来不睡床上。
床边的猫窝，窗下的软榻，就连地毯都被他睡过了一遍。
若不是晏浮琅极力劝阻，姬云昭还准备带着用旧衣服瞎折腾出来的，新鲜出炉的小鸟窝睡到书桌上去。
为了避免继续睡在一起，姬云昭不仅自己弄了个鸟窝，甚至还专门到云沧城跑了一趟，买了一个豪华版的超大猫窝。
新的猫窝就跟一张迷你小床似的，枕头被褥一应俱全，躺两只系统都绰绰有馀。
姬云昭就这么每天凑合着，强行无视了晏浮琅时不时投过来的，小狗一样的可怜眼神，硬生生坚持到了出发去南洲延阳城的这天。
“前辈，”晏浮琅敲了敲房门，低声唤道，“出来吃午饭吧。”
良久，屋子里才传来一声：“我不吃了，你和萧让吃吧。”
晏浮琅：“……萧叔叔不用吃。”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里面才传来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姬云昭推开房门，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手上拎着一只黑漆漆的小猫咪。
姬云昭：“那你带桶桶去吃吧。”
“喵~”
系统歪着脑袋，睁着一双圆溜溜金灿灿的眼睛，很是无辜地眨着眼，对上了晏浮琅逐渐变黑的俊脸。
系统被安排了一盘清蒸肉蛋饼，没放调料的那种。
晏浮琅说是某日进城时咨询过兽医，猫咪不能吃咸的和油的，所以就给它做了一盘非常健康的午餐。
……就是有点健康过头了。
【这简直就是酷刑！酷刑啊呜呜呜！】系统哭得很伤心，【我要去举报男主虐猫！】
姬云昭：【……】
系统：【啊！这个肉饼底下怎么还有两片菜叶子？！哕——也是没味道的那种！】
小猫咪在脑海中哭闹不休，吃着吃着还委屈地“喵”了好几声。
姬云昭被自家系统哭得头疼，抓了两只枕头蒙住脑袋，但这只是白费力罢了。
系统的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的，捂耳朵根本没用。
在灵舟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姬云昭终于还是躺不下去了，再次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前辈。”
晏浮琅已经将系统和萧让拎到了灵舟前方露天的餐桌用餐，自己却一口没吃，又回到了姬云昭的房间门口，耐心地等待着。
灵舟飞行于万里高空之上，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
少年站在华丽宽大屋檐之下，半边身体沐浴在浅金色的日光之中，光影勾勒着高大的身形，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一般，另外半边却深藏在檐下幽深的阴影里。
他静静地看着姬云昭从房间里走出来，在青年擡头的那一刻，薄唇扬起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弧度，“午饭一直在厨房温着，有前辈爱吃的葱油鸡。”
“你……”
姬云昭听到“葱油鸡”三个字，差点就忍不住快步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但还是强行停住了脚步。
他有些犹豫，“其实我不是很……”
姬云昭想说自己其实不是很饿——虽然只是嘴硬而已，为了避免和晏浮琅见面，他早饭随便吃了袋营养液，差点吃吐了，整个上午连一块点心都没吃，快要饿到前胸贴后背。
可才说了半句，就被早已察觉出苗头的晏浮琅打断了。
少年忽然擡手捂住了胃部，眉间微蹙，很是为难的样子。
似是不想被姬云昭发现，还微微侧过了身去，恰好挡住了在胃上轻抚的手，却没有挡住略显苍白的脸色。
“……”
姬云昭抿了抿唇，心中不断地想着，应该是装的吧，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不愿出门不想吃饭，晏浮琅的胃就突然开始不舒服。
都快要突破腾云境了，有这么脆弱吗？
可是……万一是灵根留下的后遗症怎么办？！
如此冷酷，或者说冷静地思考了才不到三秒，青年整个人就像陡然是泄了气似的，快步走到少年身前，“胃疼？”
晏浮琅眼眸微垂，有些躲闪的模样，没有回答，只是说，“前辈自从上了灵舟便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喝水也没有吃东西，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舒服。”姬云昭叹了口气，“还没吃饭？”
少年站的笔挺如松，一声不吭。
“……罢了。”
姬云昭烦恼地揉了揉眉心，转身往厨房走去，“过来吃饭吧，别傻站着了。”
说不清是怎么想的，也有可能是带了些淡淡的丶意义不明的心虚，总之姬云昭没带上系统，连脑内语音都没有回，和晏浮琅一起凑合着在厨房吃完了午饭。
从东洲到南洲，乘着灵舟去，一般也要数日的时间，因此，姬云昭购买这艘灵舟的时候，还备了不少旅途中的食材。
灵舟的厨房配置比竹屋还要豪华许多，出门在外，晏浮琅也毫不含糊地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好在这顿饭没有需要剥壳或者挑刺的菜，姬云昭松了口气，夹了块葱油鸡慢悠悠地吃着。
前几日，晏浮琅没少准备麻烦但是好吃的食物，他若是不想自己动手，少不了需要早已等待许久，殷勤得过了头的少年帮忙。
姬云昭又是纠结又是烦躁，连吃了好几顿的青菜拌饭。
这顿午饭很安静，晏浮琅也像是终于识趣了似的，没有再用那些明显的小伎俩来跟他接触。
只是每每看到少年不舒服的模样，他在“肯定是装的”和“万一真的生病了呢”这两个选项之中，不管迟疑多久，总是会选择后者。
好难啊……要是能快点做完任务就好了。
饭后，姬云昭窝在躺椅上，望着周围拂过的白云出神。
发了会儿呆，他才慢吞吞地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对着灵舟伸出了手。
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灵舟之上。
浩荡的灵力刹那间从掌心扩散开来，激荡着，如疾风一般迅速掠至灵舟各处，将整艘灵舟尽数包裹起来。
华丽而巨大的灵舟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白雾似的壳，飞行速度在瞬间加快，四周景色急速倒退。
不过几息的功夫，南洲的延阳城外，倏然出现了一艘庞大如小山似的天级灵舟。
属于灵舟的阴影降下，将城外的大片空地笼罩起来，地上等待入城的修士们惊讶地擡起头。
“喂喂喂，你们注意到没，这灵舟是瞬间出现的！哪位大佬出门旅游来了？”
“旅什么游啊，这一看就是冲着栖灵阁的残页来的！”
“天级灵舟的飞行速度本就很快，若是以灵力催动，要在一瞬之间到达目的地的话……啧啧啧，上面坐着的，该不会是某个大宗门的长老吧？”
“说是宗主也不为过……天呐，希望大佬只是为了残页，不要跟我竞拍溪华谷的丹药。”
下方的议论声一句都没能传进姬云昭的耳朵里。
他趴在躺椅上，已经快要累瘫了。
为了快点到达延阳城，灵力都用来加速了，他的蓝条空的不能再空，体内连一滴灵力都榨不出来了。
系统一言难尽地走到他身边，竖起的猫尾巴弯了弯，安慰似的勾了勾自家宿主垂下的雪白手腕。
【宿主，你说你，急啥呀。虚成这样，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养回来呢。】
【……没丶没关系，到时候多嗑丶嗑点回灵丹。】
姬云昭呼吸都变轻了，一副被掏空了喘不过气的模样，【这丶这灵舟只有……只有两个丶两个卧房……哎，真丶真是废物东西，买错款了……晚丶晚上不方便睡……我担心晏浮琅要再丶再赖在我房里……】
系统：【……】
就丶就为了晚上睡觉的事儿啊。
系统叹为观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家宿主要是真不愿意和男主一起睡，其实还有很多别的办法的，不一定非要抽干灵力瞬移到延阳城。
算了算了，这不是它一只小猫咪该操心的事儿。
系统摇头晃脑地走了，半路上遇到赶过来的晏浮琅，竖起尾巴拍了下他的腿。
晏浮琅没管路过的小黑猫，匆匆走到姬云昭身边，担心溢于言表，俯下身就要将虚弱的青年抱起来。
“不丶不用，你丶你别管我……”
姬云昭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晕乎乎地从躺椅上起来，“我自己可丶可以……”
话音刚落，脚下忽地一软，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晕头转向地落入了少年温暖的怀抱里。
腰上横过来一只大手，不久前还瞧着很是虚弱的，苍白着脸色的少年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姬云昭脑瓜子嗡嗡作响，在被放到床上，少年也跟着担心地躺了过来，并温柔地轻抚着他因消耗了太多灵力而颤抖的背脊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倏然闪过一行大字。
……灵力……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