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姬云昭说了不要, 那就是不要。
不管晏浮琅给他剥了多么难剥的皮皮虾,或者是将大蟹钳完整地拆了出来,他都不为所动, 晏浮琅怎么哄怎么劝都不动一口,要埋头自己努力。
只是, 努力了半晌,也没得到什么好结果。
剥壳是剥不了的, 只会把虾肉和蟹肉弄得坑坑洼洼,再不小心扎到手指这个样子。
晏浮琅在一旁都看得无奈了,点了点放在姬云昭面前的小碗。
“师尊, 吃这里的吧。”
碗里是他不断为姬云昭添上的虾肉和蟹肉, 酱汁也浇了上去, 只用伸筷子闷头吃就行了,不需要再动手处理了。
“不要, 我自己可以的, 不用你剥好。”姬云昭倔强地说道,“你剥了你自己吃。”
只是, 可以一口闷的菜就摆在面前, 他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瞅了一眼又一眼。
再对比一下自己盘子里的……简直惨不忍睹。
好想吃啊。
可是, 晏浮琅越对他这么贴心,姬云昭越是会想到系统说的那些。
它说晏浮琅喜欢他。
所以,才会帮他把所有的虾壳蟹壳都剥干净, 每一餐都只准备他喜欢的菜,从以前到现在, 一直尽心尽力伺候,连想要把他关进小黑屋, 也会准备最贵最舒服的小黑屋……但是,真的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师父才会这样吗?
孝敬师父,应该也是如此吧。
如果,他是说如果,这和他们的师徒关系无关,只是因为晏浮琅喜欢他……
不和任务对象谈恋爱这块,他还是比较坚定的,可这样的话,那他以后岂不是就不能享受这些贴心的伺候了?
晏浮琅可是他期盼了许久的养老保险诶。
若是以后什么事情都需要学会自己处理了,那有养老保险和没有,也没区别啊。
他岂不是白投资了?
……不管了,再看看,反正晏浮琅也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
只不过,他还是需要未雨绸缪一下,先学会处理麻烦的菜——以免晏浮琅是真的对他有那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姬云昭想明白了,继续埋头努力剥虾壳,折腾可怜的螃蟹。
技术一如既往的菜,后来还是晏浮琅看不过去,让厨房重新做了一盘虾和螃蟹,全都是已经处理好了壳的,肉被装在了已经被分离了的壳里,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完整的,没有经过处理的虾和蟹。
姬云昭没怎么注意,还以为是晏浮琅剥的太快,已经处理完了一盘,才让厨房端了新的过来。
他随意地夹到碗里,正想努力,却发现他根本没有需要努力的地方。
虾肉蟹肉用筷子轻轻一挑就能挑出来,跟晏浮琅剥好的也没什么两样。
“……”
姬云昭有些无语地觑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晏小狗,小动作怎么那么多呀。
但好歹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姬云昭终于说服了自己,没有再为难这桌可怜的菜,也没有再为难自己的手了。
宽大的袖口垂落了下来也没有再管,他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下虾肉,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寝殿里除了他们俩,一直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就算是听澜,也只是被晏浮琅的灵力召唤了之后才会短暂地出现一下。
晏浮琅一直热衷于对他的所有事情亲力亲为,连收拾饭后的桌子都会一手包办。
姬云昭见晏浮琅将用完的碗筷叠好,端起桌子要离开,瞧准了机会,一等他出了鸟笼,便立刻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辛苦我们晏晏啦。”
姬云昭站在笼子里,朝着晏浮琅挥了挥手。
晏浮琅:“……”
师尊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晏浮琅一脸深沈地端着桌子离开了寝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惹到师尊的事情吧。
被师尊发现偷亲,已经是两日前的事了,这段时间他们相处的不是挺愉快的吗,为什么师尊要躲着他?
想不明白的事情,晏浮琅也不会放在一旁不去理会,而是寻找合适的机会,乘胜追击。
两日以来,终于能和师尊共进午膳,接下来的下午茶丶晚膳,他全都不会错过。
他知道姬云昭可能会在饭后小睡一会儿,难得贴心了一回,没有继续打扰。
步步紧逼的话,或许会把小鸟吓跑。
寝殿地下藏着阵法,能让殿内四季如春,保持在最舒适的温度。
外面的寒气一点儿都透不进来,殿门开了半边,能让姬云昭在午后休息的时候赏赏雪。
当然,还能看见某只小狗不停在院中晃来晃去的身影。
下着雪,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有一件事,是一年四季,就算在雨天做起来,也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姬云昭靠着厚实的软枕,饶有兴致地看着院中不断闪过的雪亮剑光,和那道修长的身影。
银光如游龙一般在纷扬的落雪之中穿梭,剑意震落枝桠间的霜白,寒风呼啸,激荡不休,裹挟着雪花从殿外涌入,却在即将触碰到纯金鸟笼的时候忽地消散于无形,只留下一道犹如小鸟模样的浅淡白雾。
那些雾气一会儿幻化成坐在枝头的小鸟,一会儿又变成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舞的小鸟。
被阵法融化的雪花在消失之前,在姬云昭面前变换了许多生动可爱的形象。
男人练剑的姿态潇洒风流,正经之中还带了些小小的心机。
姬云昭坐着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金环扣着莹白的脚踝,伴着“叮铃”作响的精巧铃铛,姬云昭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鸟笼边上,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指尖很轻的点了点半空中歪着脑袋的小鸟,下一瞬,缓缓消失的雾气之中忽地浮现如点点星芒的一般的浅金色灵力,像是蜂蜜或是糖浆,黏黏糊糊地绕上了青年的指节。
尾端小尾巴一般地在柔腻的肌肤上勾了勾,没勾多久,就被青年擡起的另一只手无情地弹走了。
“好好练剑。”姬云昭对那抹灵力说道,“为师要检查功课的。”
语气听起来很是认真,却藏不住其中淡淡的笑意。
灵力钻入鸟笼,绕着他飞了一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十年过去,养老保险学了不少逗人开心的东西嘛。
这次,就算了,不计较他的粘人了。
姬云昭这么想着,索性拿过软枕,倚在了鸟笼边上。
有院中舞剑的身影和簌簌雪落的声音陪伴,他看着看着,没多久困意便悄无声息地将他笼罩,杏眼在不知不觉之间,轻轻地合上了。
在姬云昭彻底睡着的那一刹那,晏浮琅收起了剑。
男人肩上的碎雪在踏入寝殿的瞬间被阵法融化,殿门悄然关上,挡住了午后明亮的光线。
略显昏暗的寝殿之中,响起了一道轻巧至极的,几近无声的脚步声。
鸟笼的门悠悠敞开些许,晏浮琅在走进去之前,再次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上没有沾上半点雪花,或是些能将人惊醒的寒意,才放心地往缩在被中熟睡的青年走去。
他不敢再偷亲姬云昭,只是坐在了他身旁,冷白的指尖绕过笼中迤逦蜿蜒的长发,悄悄地碰了碰。
师尊,午安。
…
晏浮琅没有打扰姬云昭午睡,只进鸟笼里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午膳是带壳的海鲜,可惜下午茶就没办法折腾这些麻烦的东西了。
在厨房里蹲了一下午的晏浮琅数了数时间,想着姬云昭应该睡得差不多,快要醒来了,便撸起袖子,老老实实地准备了些姬云昭喜欢的小甜点,还有可口的果茶。
特意留在鸟笼中的灵力回到手中,带来了姬云昭已经醒来的消息,他赶紧找来听澜参谋,选了套绝对不会出错的,描绘了山水画的茶杯和配套的托盘,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厨房,去找心心念念的师尊。
然而一踏进寝殿,却发现鸟笼的门居然被反锁了。
晏浮琅:“……”
晏浮琅有些无奈地看了背对着他,侧身躺在鸟笼里的漂亮青年一眼,解开了鸟笼的锁。
可解开了也没什么用,因为姬云昭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带子,手动将门和栅栏绑在了一起,开了锁,门没法拉开。
“……”
又在闹什么呢,午睡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师尊故意躲着他,他应该是会感到不开心的,可看到那粗糙的死结,他竟是不自觉地勾起了唇瓣。
怎么打个结都这么可爱。
“师尊,” 他轻声说道,“开开门,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似乎有一缕酒酿的甜香传来,姬云昭的鼻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好香……
是点心!
不对,这不是点心,是小狗的诡计!
“师尊?”
某只毫无自觉的小狗还站在笼外催促,催得姬云昭就算拉高了被子蒙住脑袋,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瞥了晏浮琅一眼,明知故问道:“干嘛?”
晏浮琅举起了托盘,在姬云昭眼前晃了晃,又拿起一块栗子糕,作势要往鸟笼里递过来。
……真的好香,是甜甜的栗子!
小巧的鼻尖再次动了动,姬云昭差点就要从被子里爬起来去接栗子糕了。
但紧要关头,他还是忍住了,冷酷道:“我不吃。”
晏浮琅:“师尊为何不吃?”
当然是他——
诶,等等,要用什么借口呢?
减肥?他不胖,这个借口太假了。
不喜欢吃栗子糕?可是晏浮琅好像还拿来了山药做的酒酿小圆子,他闻出来了。
总不能说这俩他都不爱吃吧……
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办的姬云昭抿了抿唇,“吃,你放在外面吧,我一会儿吃。”
笼子的栅栏不算很窄,他可以将小碟子和碗都拿进来。
晏浮琅闻言,并没有如姬云昭所愿放下盘子离开,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鸟笼外面。
“师尊,过一会儿就凉了,不如趁热吃。我在厨房做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掐着点,在师尊睡醒的时候做好。师尊开开门?”
姬云昭:“……”
又来了又来了,小狗式装可怜!
午膳时的不坚定让姬云昭决定痛改前非,睡到一半突然惊醒,爬起来绑起了门。
他要从物理上拒绝晏浮琅的贴贴,怎么都不吃晏小狗这套,坚决道:“当然吃呀,但是我自己能拿进来。”
见姬云昭不让自己进去,晏浮琅慢慢沈下了脸,但语气倒是控制地很好,听不出半点又要黑化的意思。
“这多麻烦,我给师尊送进来。”
两人僵持半晌,姬云昭眼看自己绑的带子都快要被晏浮琅的灵力割断了,只得无奈地在带子断裂之前将它解,开门放小狗。
成功进了门的晏浮琅又挂上了温润的笑脸,开开心心地挤到姬云昭身边。
然而还没等凑过去给师尊喂一块栗子糕或是一勺小圆子,他便被一只细白的手推开了。
姬云昭抓着坐垫,咻地起身,挪到了一个离晏浮琅比较远的位置。
“晏晏,你应该很忙吧,我自己吃就好了,你不用陪着我。”
“……”
小狗一秒垮脸:“师尊,我不忙的。”
姬云昭:“我喜欢一个人吃。”
晏浮琅幽幽地看了姬云昭一眼,看得他差点撤回刚才的话。
姬云昭干咳一声:“……乖一点?”
鸟笼之中安静了许久,晏浮琅才道:“好,我知道了。”
姬云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正准备将晏浮琅送出鸟笼,却见他擡手开始摆弄茶壶。
“师尊,我给你倒了茶再走。”
姬云昭一惊,顿时将茶壶抢了过来,“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倒!”
他手又没残废,要是再让晏浮琅倒下去,他习惯了怎么办?
虽然,他早就已经习惯被晏浮琅伺候了……
手中变空之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霎时变得幽沈了些许。
晏浮琅轻声问:“师尊怎么想着自己倒茶,是嫌弃我了么?”
“没有呀,你想什么呢。”
姬云昭手忙脚乱地胡乱倒了满满一杯果茶,找着借口,“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倒,哪能天天麻烦你,别想太多啊,听话。”
师尊居然不使唤他了。
为什么……
被姬云昭屡次拒绝之后,晏浮琅沈着脸离开了鸟笼。
他不禁想到了之前表白被打断的事。
师尊不想听到他的表白,他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难道是,即使他不表白,也表现得太过明显,让师尊警惕了?
不妙。
或许他得换个法子了,不能像以前那般温水煮师尊,只能……
…
姬云昭如愿地享受了安静的,没有黏人小狗纠缠的下午茶,还有一顿同样安静的晚膳。
连夜里入睡时,被窝里也没有再挤进一只得寸进尺的小狗。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丶一周……第八天的早上,姬云昭倏地睁开了毫无睡意的眼睛。
……晏浮琅真的不再黏人了,这样很好,但是,他怎么感觉……有点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