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牛肉干 “干而不柴,还透着芝麻的香气……
靺鞨一族的巫祝, 被众多族人前呼后拥着,那是个身材肥胖的彪形大汉,瞧着颇为和善, 有点像是弥勒佛。
只是,如此和善的表象之下,却让郁斓冬忍不住心生疑惑。
在残酷的靺鞨夺位之争中,个个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争暗斗,血雨腥风,而他却不仅能从中存活下来, 还能脱颖而出,最终获得了众多信徒的拥戴。
不合常理。
郁斓冬和冯管家虽被押送着, 但是靺鞨族的人对他们并没有采取什么残忍的手段,反而两人受到了颇为不错的待遇, 能舒舒服服地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郁斓冬和冯管家面对面坐在马车两侧, 车门正对着的一边坐着一个小姑娘。
之间她身着靺鞨传统服饰, 手臂上缠绕着许多黄金链条,层层叠叠,如同袖子一般。
她上身仅着一件抹胸, 简约却透着别样的风情,下身搭配的是灯笼裤,整套衣服呈金蓝相间的色调, 绚丽夺目。
脸上还戴着一副宽大的蓝色金纹面具,让人瞧不见其真实面容, 略显神秘。
郁斓冬却觉得这个小姑娘眼神躲闪,像是有些害怕。
但是能够被靺鞨一族重要保护在马车上的人肯定身份不同寻常。
冯管家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伸手打开一旁的车帘,看向守在马车外的守卫,语气沈稳地问道:“你们巫祝这是何意?”
守卫听闻此言,连眼皮都没擡一下,根本没把冯管家放在眼里,语气里满是嘲讽意味地回道:“冯大人莫急,巫祝大人答应你的事儿,自然是能做到的,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但愿他能说到做到,否则……”
冯管家微眯起双眼,说着,不动声色地用馀光瞟了一眼郁斓冬。
郁斓冬打从一开始,看到冯管家收到信件时毫不惊讶,并且毫不犹豫地就要带着自己潜入敌人内部,心里就对此事存了几分怀疑。
此刻这情形,更是进一步印证了自己先前的那些猜想。
他们在车内坐了许久,周遭一片静谧,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着。
又过了一会儿,车外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是雨滴落下的声音,雨滴打在车顶的木头上,发出一阵闷闷的声响。
随后,车夫掀开车帘,递过来一壶热奶,还有一包牛肉干。
车内没有任何人要接的意思,郁斓冬见此情形,就伸手接了过来。
随后,车夫伸手掀开车帘,探进半个身子,将一壶热奶和一包牛肉干递了进来,眼神示意他们收下。
然而,车内众人却都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郁斓冬见状,便主动伸手接了过来。
车夫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用靺鞨语说了句:qierang ningjunyinmo,bomen songgei zhuowayin。
“什么?”
郁斓冬微怔,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冯管家,“冯伯,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郁姑娘怎么就觉得我会听得懂靺鞨语呢?”
冯管家脸上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仿佛是不想继续伪装下去了,话语里也多了几分不耐。
“冯管家您和靺鞨族打交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不懂。”郁斓冬倒是神色淡淡,目光里透着一丝审视。
“他说,你是个勇敢的女人,是巫祝选中的女人。”
还没等冯管家回答,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小姑娘却突然开了口。
郁斓冬听着这声音,莫名觉得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你怎滴会汉语?”冯管家脱口而出,显然对这小姑娘会说汉语一事十分意外。
“冯大人这话说的,只许您会,就不许旁的人会了?”
小姑娘嘴巴可一点都不饶人,先前一路沈默,此刻倒是伶牙俐齿起来,话语里还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冯管家这一路先是被守卫嘲讽,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现在又被这小姑娘如此挤兑,再加上半天了都没能跟巫祝说上话,心里那股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一怒之下,伸手就朝着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手腕抓去,手即将碰到小姑娘的瞬间,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一把长刀裹挟着破风之声呼啸而来,刀刃堪堪擦过冯管家的面庞,吓得他赶忙收手,往后瑟缩了一下身子。
“这……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冯管家朝着车外的人怒吼道,脸色涨得通红,额上的青筋暴起。
“呵。”
只闻一声轻嗤,紧接着,车门外车夫的手猛地穿过门帘,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钳住冯管家的肩膀,稍一用力,便把冯管家从座椅上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随后像扔破布袋似的,直接将他扔出了马车。
“巫祝你这等行径实在是卑鄙至极,无耻!”
“过河拆桥的卑鄙小儿!”
“我做贵也不会放过你的!”
冯管家的痛呼声夹杂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进了马车里,同时传进来的,还有巫祝肆意张狂的大笑声,以及一声不让人去管冯管家的命令。
——郁斓冬暗自猜测着,毕竟自那之后,就没见冯管家再进来了。
外面,靺鞨族军队冒着雨继续前行,冯管家的嘶吼声随着距离渐远,也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散在雨幕之中。
郁斓冬秀眉微蹙,一脸担忧。
而一旁的小姑娘却好似心情很不错,伸手拿起那包牛肉干,旁若无人地嚼了起来,还就着靺鞨族特制的奶茶,一时间,咸香与奶香味在车厢内缓缓蔓延开来。
郁斓冬这会儿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犹豫了一下后,便也自顾自地跟着小姑娘吃了起来。
这牛肉干吃起来干而不柴,还透着芝麻的香气以及辣椒的那股辛辣味儿,只是少了油炸后那种独特的风味,也没什么孜然味,要说不足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嚼起来挺费牙口的。
好在还有这靺鞨族特制的奶茶,味道挺特别,应该是用牛乳混合着带有咸香味道的茶叶制作而成的,喝起来没有丝毫牛奶的腥膻味,反倒别具一番独特的滋味,让人越喝越觉得顺口。
吃饱喝足后,小姑娘一点都不见外,身子一歪,就要躺在马车的座椅上睡觉了。
“把你的披风借给我用用!”小姑娘伸出手指了指郁斓冬身上的披风,语气随意得很。
郁斓冬听了,随即就伸手准备解下披风给她,可没想到小姑娘却不乐意了,皱着眉头指责道:“你对谁都这么没防备心吗?”
“我孤身一人,又打不过你们,当然得乖乖听话呀,毕竟我可不想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呢。”郁斓冬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
“你早发现是我了吧!”
小姑娘说着,伸手摘下面具,露出的面容正是李欢颜。
她眨着自己一双圆润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呀?”
“从你开始说话的时候。”
虽然李欢颜做了些伪装,可郁斓冬听到声音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所猜测了。后来看到她对冯管家的那种恶意,再加上刚才借衣服时的那番表现,就更加确定是她了。
“切,没意思。”李欢颜撇了撇嘴。
“不过你不好奇吗?”李欢颜眼珠子一转,又挑起了话头。
“是挺好奇的,但是我当时就更奇怪了,你身为一个穿越者,不可能只跟李家兄弟交好,而且有个酒楼还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都不给自己留后路,这可不像咱们穿越者的行事风格。”郁斓冬有条有理地分析着。
“冬儿姐,你好厉害!”李欢颜由衷地夸赞道。“不愧是我认定的好姐妹。”
超绝不经意夸赞自己。
“之前叶将军就猜测,靺鞨一族背后的掌控人另有其人,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个巫祝,没想到竟然是你。”郁斓冬感慨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和你家叶将军都料事如神,老谋深算!”李欢颜佯装不耐烦地摆摆手,可嘴角还是带着一抹笑意。
“怎么样,我也很厉害吧。”
瞧着李欢颜满脸得意,眼巴巴盼着自己夸赞她的模样,郁斓冬便顺着她的心意,极其认真且尽职尽责地夸赞了起来。
夸赞之词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把李欢颜夸得仿佛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丶绝无仅有的存在,厉害得都快要超凡脱俗了。
仿佛要飞升成仙,立地成佛。
李欢颜都不禁心里犯嘀咕,甚至都开始怀疑郁斓冬嘴里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了。
“你绕这么大的圈子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郁斓冬一脸疑惑,有些不解地问道,“肯定不是单纯为了找我显摆你在靺鞨族的地位吧。”
说道正事,李欢颜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凝重道:“冬姐儿,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怪物吗?”
“怪物?”
——
叶枕舟眼眸一凛,眼睁睁看着林毅手持匕首,带着一股狠劲朝自己猛冲过来,他毫不犹豫,手中长剑径直向前刺出,只听“噗呲——”一声,林毅身子一僵,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鲜血瞬间从他的嘴角溢出,沿着下巴缓缓滴落,而他的背后,赫然插着一支利箭。
原来是张饶他们及时赶来了!
“枕舟!”
张饶心急如焚,一时之间连平日里的那些称呼上的讲究都顾不得了,脱口而出便喊出了叶枕舟的名字。
张饶他们一路疾驰赶来,刚到这儿就瞧见林毅拿着匕首气势汹汹地朝着叶枕舟冲过去,情况危急万分,张饶来不及多想,当下便张弓搭箭,瞄准林毅射出一箭。
好在这一箭及时阻止了林毅,避免酿成更大的错。
张饶骑着马飞速奔来,待行至近前,他猛地拉住缰绳,马受了力,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随后重重落地,同时马也仰天长嘶起来,声音在这雨幕中显得格外响亮。
此时的林毅,背后中箭之处鲜血汩汩涌出,鲜红的血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很快便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饶一边急切地问道,一边翻身下马,或许是心急如焚,落地时竟差点踩空,整个人踉跄了几下,索性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叶枕舟的身边。
一到跟前,他便赶忙伸手在叶枕舟的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直到确认叶枕舟毫发无损,他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可紧接着,张饶脸色一沈,转身朝着林毅走去,走到近前,狠狠一脚踹在林毅身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张饶气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你脑子里是浆糊做的不成?我们手里的刀应该对着敌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对着他,你还记得他是我们将军吗?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哈哈哈哈!”
林毅听闻这话,却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唐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雨中回荡,透着一股子癫狂劲儿。
笑到一半,兴许是嘴里的血呛到了喉咙,他猛地咳嗽了几下,咳得满脸涨红,身子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冲着叶枕舟和张饶大声嘶吼道:“兄弟?”
“谁想跟你们做兄弟!”
“谁他么想跟你们做兄弟!”林毅又重覆了一遍,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眼眸通红,整个人仿佛陷入了疯魔一般,状若癫狂。
叶枕舟看着林毅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擡手拍了拍张饶的肩膀,“我把他交给你,我先赶去救郁姑娘,我放心不下。”
说罢,便转身牵了一匹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