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乞巧夜色 “将军，我不需要这种保护，……
祁馀闻言, 转过头看了柳叶舒一眼，柳叶舒接过眼神，轻轻摇头, 发髻上的玉簪随之轻轻晃动, 发出细微的响声。
祁馀再转向韩墨时，眸中的温度已经褪去。
“韩公子, 柳姑娘乃是我府上的属下, 并非侍女。韩公子所提之事, 恕我无法答应。”
韩墨脸上的笑意不减, 如同一张精心戴就的面具。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祁将军不必如此防备。”他说着, 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柳叶舒, “若将军愿意成人之美, 我定会妥善安置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成人之美？”一直沈默的柳叶舒突然开口, 清冷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她微微上前半步, 玉立如兰，目光清澈却带着凌厉：“敢问韩公子, 是成了谁的美？”她的声音渐渐提高, “小女子仅仅与韩公子一面之缘, 对韩公子也并无意，不想韩公子竟是如此孟浪之人。若我不是祁将军府上的人，怕是要强抢民女。”
祁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烛光摇曳, 映照出柳叶舒此刻清冷如霜的面容。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她, 此刻竟能说出如此犀利的话语。韩墨脸上那副从容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祁馀冷冷一笑：“韩公子听到了？若无其他要事，请自便。”
韩墨识趣地不再纠缠, 微微拱手：“既然如此，今日便不叨扰了。”他临走前，目光依依不舍地在柳叶舒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除了不舍，还暗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情绪。随即转身大步离去，锦袍翻飞，带起一阵龙涎香气。
当韩墨走出将军府时，暮色已深。身旁的随从压低声音道：“公子，看来祁t将军对那位姑娘颇为上心，今日咱们府上，有人看见老将军和这女子对弈呢。”
韩墨听了，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无妨。”走了几步，他忽然哼起懒散的调子，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好东西，大家都喜欢。”
祁府上，祁馀重新落座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他擡眼看向柳叶舒：“这韩墨并非等闲之辈，是韩老将军的小儿子。他自小便与我做对，是个面热心冷之人。你往后若遇到他，需多加提防。”
柳叶舒点点头，直言道：“将军讨厌的，也正是我讨厌的。”
祁馀听了这话，心头一喜，面上却故作沈稳。他拿起身旁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末，动作优雅从容：“倒也不是讨厌，此人甚是无聊，平日里净做些招蜂引蝶的事情。”
他心下一慌，喉结微动，清了清嗓子，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别处。一向运筹帷幄的将军，此刻竟显出几分少年般的窘迫。他连忙转移话题，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明日乞巧节，京城晚上想必十分热闹，你可以去逛逛。”
柳叶舒擡头，真诚发问：“将军不去吗？”
“倒也可以去。”祁馀将手中茶盏放下，缓缓道。
*
乞巧节的夜晚，京城的街市灯火通明，处处张灯结彩，人们穿着盛装，络绎不绝地涌向街头，争相庆祝这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街道两旁摆满了卖糖人丶花灯的小摊，琳琅满目的首饰摊前挤满了打扮精致的少女。空气中飘散着桂花糕的清香，混合着糖炒栗子的甜腻气息。
柳叶舒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袭浅绿色襦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蝴蝶穿花纹样，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云锦腰带，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发间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祁馀则一身深青色锦袍，玉带束腰，俊朗的面容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一丝闲适，看起来与寻常公子并无二致。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一座粉墙黛瓦的小桥。桥边的水榭亭台上，一串串莲花灯次第点亮，如同夜空中繁星点点。每盏灯下都系着一条红纸，纸上或是娟秀的小楷，或是飘逸的行书，写满了少女心事。
祁馀微微侧目，看着柳叶舒专注地观看着莲花灯，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指了指不远处一位年轻女子：“在乞巧节，百姓们会将心愿写在纸上，并放入河中，若能顺流而下，心愿便能实现。这是京城的一种习俗。”
柳叶舒轻轻颔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灯火倒映在水中，如同天上的星辰坠入凡尘。
“京城真是繁华，比边塞多了不少人情味。”
祁馀的眼神微微一黯，却又很快化作温柔：“若你喜欢，日后便常来。”
柳叶舒没有回答，低头看着眼前清亮的河水，月光在水面上跳跃。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笑语。有人朗声喊道：“这里有斗巧果的游戏！姑娘们快来试试，谁能穿针穿得快！”
柳叶舒眼神微亮，仰头看着祁馀：“将军，要不去看看？”
祁馀望着她明亮的眼神，嘴角微扬：“自然随你。”
两人沿着小道来到一处广场，那里围着不少女子，各自手持针线，试图在月光下将细线穿入细小的针孔中。主事的姑娘手持一盘巧果，高声宣告道：“谁先穿过三根针线，便能赢得巧果一盘！”
围观的女子们个个跃跃欲试，柳叶舒看到巧果香气扑鼻，心中也生出几分好奇，忍不住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她接过针线，纤指轻拈，开始专心致志地对准针孔。
不一会儿，柳叶舒便巧手轻轻一引，第一根线已经穿过。祁馀不由得轻声赞叹：”舒儿，你倒是巧手。”这声”舒儿”叫得自然，却让柳叶舒耳根微红。
她擡起头，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跟我娘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俏。很快，第二根丶第三根针线也被她轻松穿过。
主事姑娘将一盘巧果递给她，对着祁馀夸赞道：“您夫人手艺真是巧啊！”
柳叶舒正接巧果的手差点没拿稳。
祁馀点头认可，帮忙稳住盘子：“是我好福气。”
巧果清甜的香气扑鼻而来，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柳叶舒将巧果分给祁馀，随手拿起一块品尝，口感酥软清香，让她忍不住多吃了几块。祁馀看着她眉眼弯弯，神情愉悦，也忍不住跟着尝了几口。
两人继续在夜市上游览，随着人流来到另一处热闹的摊位，只见几位姑娘正围坐在案前，专注地捏制着面人。摊主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见有人驻足，便笑着解释道：“用面粉丶水和五彩颜料捏出自己喜欢的样式，传说捏得越好，心灵越是巧慧，日后生活便越发富足美满。”
柳叶舒一听，不由得再次跃跃欲试。她捧起摊主递来的面团，认真地揉搓起来。先是搓出一个圆润的身子，再添上短短的四肢，最后用细木棍小心地雕刻出尖尖的耳朵和圆溜溜的眼睛。她又蘸了一点红色颜料，轻轻点在兔子耳尖上，顿时让这只面团兔子灵动了起来。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惹得周围的姑娘们连连惊叹。
祁馀低头看了看这只肥嘟嘟的面兔子，笑意更深，低声道：“这兔子倒像你，灵动可爱。”
柳叶舒脸微微一红，将面兔子递给祁馀：“那将军便带回去吧。”
祁馀郑重其事地接过那只面兔子，仿佛在接过什么稀世珍宝。他们又漫步来到另一处摊位，只见木案上摆着一个装满清水的大木盆，盆中漂浮着几枚铜钱，旁边整齐地摆着几根纤细的银针。这是”投针乞巧”的游戏，规则看似简单，实则颇具挑战：只消将银针投入盆中，让它稳稳立于铜钱之上，便能赢得一只绣工精美的香囊。
“将军，要不试试？”柳叶舒笑盈盈地递过一根银针，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
祁馀接过银针，手腕轻轻一抖，银针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落铜钱之上。银针稳稳地立在水面上，周围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围观的人纷纷赞叹。
柳叶舒也忍不住鼓掌：“果真厉害！”
祁馀微微一笑，将香囊递给她：“既然如此，这奖品便送给你。”
柳叶舒接过香囊，手中还带着银针微微冰凉的温度，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她正低头端详香囊，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循声望去，但见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彩灯，每一盏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如同天上繁星坠入凡尘。灯影摇曳，随着微波缓缓飘向远方，在夜色中勾勒出一幅流动的画卷。河边簇拥着许多年轻女子，她们双手合十，对着河灯虔诚许愿，脸上洋溢着憧憬的笑容。柳叶舒看得出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一盏盏载着心愿的灯火，仿佛自己的心事也随之飘荡。
柳叶舒看得痴然，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一盏盏温柔的灯影上。
不远处的河道上，五彩的灯光将水面映照得绚烂多姿。一艘艘小船静静停泊在岸边，船家正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游人。
见柳叶舒看得入迷，祁馀适时开口：“不如我们也去乘船游河。”
柳叶舒本就心动，闻言连忙点头。祁馀伸出手来，掌心温暖而有力，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踏上船板。小船上铺着柔软的锦垫，四周挂着精巧的彩灯，随着船身轻轻摇晃，清风徐徐吹来，带着河水的清凉气息。
船身缓缓离岸，溅起几朵细小的水花。两人并肩而坐，望着岸边绚丽的灯火，心中涌起一片宁静。夜风轻拂，柳叶舒不自觉地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巧果，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紧张。四下寂静，唯闻水波轻响。
祁馀却打破了沈默，轻声问道：“舒儿，你心中可有什么愿望？”
柳叶舒怔了怔，转头看向祁馀：“将军……您为何忽然问这个？”
祁馀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温柔：“我知道你一直为家人奔走劳苦，心中所愿，何不告诉我？”
柳叶舒心中一动，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不过是想家人平安，生活安稳，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奢求。”
祁馀默默注视着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若是你能在京城安顿，日后常住京中，便能少些劳顿。”
柳叶舒听着这话，心中微微一颤，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却又不敢相信。她轻轻呼吸，半开玩笑般地说道：“将军可能放下边塞？t”
祁馀沈默半晌，道：“若不踏足庙堂，或许难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将军，我不需要这种保护，”柳叶舒正色，“我也希望将军平安。”
夜风轻轻拂过，将两人衣袂带起一丝微微的浮动。四周静谧，只有远处传来的轻轻水波声和微微的虫鸣。柳叶舒轻轻吐出一口气，睫毛微微颤动，祁馀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陪我看看这夜色吧。”祁馀轻声说道，目光柔和地看向星空。
柳叶舒微微点头，顺着祁馀的视线看向夜空，星辰在深蓝的天幕上闪烁，仿佛无数璀璨的钻石，静静地映衬着她们的身影。她和祁馀并肩而坐，感受着两人之间的默契，内心渐渐充满了宁静与满足。
“真美啊……”柳叶舒轻叹。
两人静静地坐在星空下，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世界在此刻静止，只听见彼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