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
电梯间内的干呕声不断。
一声比一声凄厉, 呕的五脏六腑都碎了。
罗嘉从包里取出了一瓶矿泉水,让墨衍舟压一压恶心的反胃感, 怒不可遏道:“这个许瓷真是没一点素质!郁寒礼也只配喜欢嘴臭的人!”
墨衍舟森白的指骨拧开瓶盖,灌了口水。
乔明初微微汗颜,没想到墨衍舟在这方面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
他早就察觉到墨衍舟似乎对他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他也不清楚这份好感是否能与对方向来秉持公平公正的底线相比。
乔明初是个十分现实的人,今晚许家的家宴他都没有参加。
对他来说这个商务酒局才是最重要的。
他与许家人相认不久,他与许家人并没有太多感情, 许家人对他的宠爱他也并未在意,只在意能够给他带来利益和变现的东西。
许瓷能攀上郁寒礼已经足够他咬牙切齿丶夜不能寐了。
他第一天回到许家就被许瓷的容貌丶气质吸引, 虽然妒意灼心,但他还是在妆容和说法方式上刻意模仿许瓷。
如果哪天许瓷暴毙了,他说不定可以凭借copy经验博得郁寒礼几分赏识。
所以他一定要登上更大的舞台。
乔明初掂量了几秒,决定以退为进:“墨影帝,我有一件事没和你坦白。”
墨衍舟:“说。”
乔明初:“我没有参加《我是演技派》的选拔, 这个试镜名额是许瓷拿到的。我哥强行让他把这个名额让给我,我也是不愿意的,可我又偏偏想和他较量一二, 就应下了。如果墨影帝介意我走了后门,我可以退出。”
如果乔明初说这个名额他没有想要的心思,墨衍舟反而会对他产生偏见, 乔明初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反而让墨衍舟生了几分必定保住他的心思。
墨衍舟盯着乔明初的脸, 他虽记忆受损过,可这张脸就是儿时他被绑架期间见过的天使面庞。
他语气也温柔了些许:“不必。一个小小的名额, 抢了就抢了。”
乔明初学着许瓷垂眼的方式,眼睑低敛,假装脸红了一下。
他知道许瓷这样做的时候格外纯欲诱人,荡漾着灵动与甜美,轻声说:“嗯。”
“……”
墨衍舟看不懂乔明初为什么突然垂眼,不过他眼皮一耷拉挺暴露短板的,本来的长相是清秀可人,这会儿倒有点像丑男卖俏了。
郁寒礼在包厢的主位,与每个人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
许瓷回到包厢,坐在他的身边的座位上。
酒局免不了喝酒。
一群大佬都想趁此机会敬上郁寒礼一杯酒,刷刷存在感。
梁鹤松也是个爱酒之人,每次聚会必定拉着人酩酊大醉。
郁寒礼既然患有失眠症,常年睡眠缺失,就是铁打的人也会垮掉,所以饮食上还是营养健康的好。
许瓷想了想,便吩咐一旁的侍应生:“给他拿杯奶来。”
侍应生莫名其妙,但很有素养的:“好的,先生。”
一分钟后。
侍应生为郁寒礼端上来一杯牛奶。
在座的人无不起哄,“小嫂子还是个持家好手啊。只不过郁总在外杀伐果决声名显赫,总不能是个怕老婆的吧。”
宴会期间郁寒礼是给足了许瓷面子,可大家到底是名利场老油条,羡慕许瓷的有,更多的也只是觉得郁寒礼对许瓷是一个新鲜。
郁寒礼是一个敢于把野心写在明面上的人,清冷丶克制丶严于律己,是个十足的事业狂。
郁家家大业大,可是娱乐行业始终发展不起来,也只有郁寒礼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嗅觉,工作起来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野心家没多少儿女情长的。
他们这么说,也是想提点一下许瓷,别太早拿架子,在外损了金主面子的下场轻则被踹掉,重则销声匿迹。
“……”
许瓷听懂了画外音,白皙的耳廓红了一下,也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而且他光顾着营养健康了,忘了郁寒礼不喜欢奶味过重的东西。
许瓷舔舔唇:“这杯奶还是我喝吧。”
郁寒礼岑薄的唇瓣轻掀,优雅地端起那杯乳白牛奶,手腕轻轻转了转。
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绵密的奶液在唇齿间流动,让柔滑的触感充盈整个口腔,丝毫没有被迫喝奶的敷衍。
众人都惊了:!!!
曾经国内一线大牌天意奶业开出三千万天价代言费请郁寒礼代言,都被郁寒礼婉拒了。
——当时他的原话是:“喝奶如喝砒-霜。”
不是砒-霜吗。
这怎么还细品上了?!
梁鹤松乐不可支:“寒礼,有名酒不品,品什么牛奶?”
郁寒礼:“我这种俗人喝名贵的红酒才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怎么?在座的各位都没让老婆管过是吗?啧,真可怜。”
单身了一辈子的梁鹤松:?
含沙射影谁呢?建议指名道姓。
一众大佬纷纷中箭:???
不是,被迫喝个牛奶你怎么好像被奖励到了几个亿的语气?
不是,在座的各位没有老婆你不知道?!
被老婆管的滋味到底是啥啊?想体会!
郁寒礼偏头看向许瓷,眼尾掠出一丝撩人弧光。
他坐在主位,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尊贵,平直的肩线高大清晖,本该是傲慢的九天月,这会儿清冷的声线却带了一丝刻意的哄:“我喜欢这杯奶。别管他们的闲言碎语,一个个老光棍,是悟不出情侣打情骂俏的甜蜜的,可怜可怜他们算了。”
许瓷:“啊?”
这样说真的好吗。
不过送礼物被回馈的情绪价值拉满了,虽然只是送了一杯并不讨喜的奶。
谁说郁寒礼不会的?
明明就很会撩人!
许瓷被撩到了,莫名其妙难为情了一下,别开眼,装不在意:“哦。”
众人坚强微笑:“……”
墨衍舟踏入包厢后,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冷笑。
既然郁寒礼在意许瓷,那他可有好的玩了。
他就要在许瓷身上找不痛快:“我说怎么没人欢迎我,原来是郁影帝在这给大家表演伉俪情深啊。现在一些年轻的男孩子稍微有点姿色,不精修技艺,就想靠着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攀上烂鱼臭虾博出位。”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里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这话不是嘲讽许瓷还能嘲讽谁?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郁寒礼是有行业禁忌的,不拍激情戏是其一,其二就是不与墨衍舟同台。
圈里人都知道,只要两人撞见,墨衍舟必定变疯狗。
可是如此僵化的关系的爆点十足,全国观众都想知道两人私下的关系。
流量为王,在墨衍舟与沈岸置换资源时,台长忍不住诱惑同意了。
当然,也做足了这两尊大佛双双解约的准备。
张导刚想说句打圆场的话。
郁寒礼清寒的眸光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切割在墨衍舟脸上,语气残忍戏谑:“墨影帝这么懂,难不成是被烂鱼臭虾点过?”
静默。
出奇地静默。
这简直是绝杀!
落针可鉴的包厢内部。
突然,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墨衍舟这嘴臭的傻逼傻眼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衍舟被噎了一下,狭长的吊梢眼藏了火,体内的暴戾因子险些炸开,想把郁寒礼的脑袋拧了当球踢。
罗嘉陪笑:“郁影帝,你这话就欠考虑了。我们墨衍舟出身高贵,才不会从事那种不入流的行业。”
郁寒礼轻笑:“是吗?那你也得多关心关心自家艺人心理健康了,万一是你管得严,压制住了他找干爹的下等渴望呢?他这是提点你。”
罗嘉:“……”
妈的,你说好端端地招惹这个毒舌干什么!
墨衍舟一张嘴就失去了主导话题的权利。
别人都被这气氛尬到头皮发麻了,都在心中默默祈求他赶快夹着尾巴落座,可他被郁寒礼吊打了多年,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墨衍舟输人不输阵,活动了一下脖颈,高大丶挺拔的躯干故意做出几分闲适慵懒,嗤笑:“看不出来,一向公事公办的郁影帝也有假公济私的时候。也会在演技竞技节目中加塞新人,以许瓷和你的关系,他还用得着pk吗?”
“你,就是他最大的作弊神器吧。”
这一系列夹枪带棒的话如同锋利的刀片猝不及防扎在了许瓷身上。
许瓷原本舒适的身体这会儿开始抽痛起来,每根肋骨都好似被折断了一般。
大概是墨衍舟是主角攻,是全书气运最强的人,他的讨厌对他身体的伤害比那些网络暴力强多了。
许瓷额头都开始渗汗珠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作用力在身上,他……厌恶至极。
他快要……疼蒙了。
郁寒礼也察觉到了许瓷的不对劲,许瓷面色惨白的样子和方才差别太大了,郁寒礼以为是许瓷害怕了,他伸手握住了许瓷的手,指腹轻揉。
郁寒礼一双眸子冰如寒潭,薄笑反击:“那是你脑子有病,记忆力不行,我行职务之便的次数将来会更多。”
两人看似脸上都挂着笑。
可是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是骗不了人的。
和大多数相爱相杀充满羁绊的死对头不同,郁寒礼和墨衍舟是真的想让对方死。
两家人在商场上不对付多年,对对家的厌烦顺着基因延续到了下一代,上学期间打个球都想设法把对方致残,成年后一次次的利益摩擦,让两人恨不得设连环套将对方吃死。
当然,这里面绝大一部分是墨衍舟先犯的贱。
郁寒礼的态度放这了。
张导连忙打圆场,控制战事:“许瓷本就是选拔出来的参赛选手,是一个区域选拔导演在定角时出了岔子。墨影帝我知道你也是为节目公平性考虑,可是你带一个乔明初,对其他参赛人员就公平了吗?咱们各退一步。”
墨衍舟细细地盯着许瓷的变化。
许瓷刚刚好像是一只骄傲的波斯猫,娇娇俏俏托着小下巴看郁寒礼怼他。
可是当他把矛头彻底针对上许瓷后,许瓷由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变成了枯萎痛苦的花枝。
其中是有什么缘由吗?
如果是生病,也不会一瞬间有这么直观的反应吧。
真是有趣。
许瓷轻轻喘气。
郁寒礼出声维护他丶触碰他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无形中握住他脖颈的大掌消失了。
现在关键角色人物对他的好感丶恶感反馈这么大的吗?
他可能年幼时就开始遭受恶意,只不过那时候气运强,身体的损耗也是一点点开始积累的。
可能是许家人并不是书中最最重要的角色,所以日常点滴里呈现在他身上的病痛并不频繁。
可墨衍舟不同,他是全书气运最强的人,对于濒临死亡的他伤害更大。
宴会结束后,许瓷疼得胃里泛酸,不动声色的避开郁寒礼去了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呕吐了起来。
席上他没吃什么东西,胃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吐不出来什么,只是干呕。
过了一会儿,许瓷强烈的胃痛才平缓了下来,他眼角和眼眶泛着一层薄薄的桃花粉,睫毛纤长浓黑,似乎沾上了几滴生理性泪水,唇瓣嫣红似玫瑰,气质病碎,却美得不可方物。
突然。
他脚边滚来了一小卷卫生纸。
许瓷擡眼望去。
是墨衍舟踢过来的。
墨衍舟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睥睨,笑出了几分兴味:“演得不错,你就是靠着这一身装柔弱的病骨拿下郁寒礼的吧?可惜,对我无效,我只会欣赏这风水轮流转的美景,并不会产生一丝喜欢。”
许瓷:“……”
好大的脸。
许瓷站起身来,在洗手台前洗了洗手,打开了一瓶漱口水,喝了一口,轻轻漱了漱口。
整个动作非常轻缓。
这是他多年经历过病痛之后保持的习惯,生怕动作大了牵扯到痛骨。
许瓷这才看向墨衍舟,轻轻笑了一下:“你的喜欢是什么难以获得的恩赐吗?”
我会得到。
并且会把它狠狠踩在脚下,视如敝屣。
墨衍舟挑眉:“口气不小。”
许瓷不再和他纠缠,将双手放在风干机下,暖风吹拂着他剔透晶莹的指节,将附着在上面的薄薄水迹吹了干净。
墨衍舟的视线被这双手吸引。
这双手漂亮丶纤长,是不可多得艺术品。
可是这双纤薄秀气的手和许瓷这个人一样,盈盈弱弱,也没什么可以反击的,只能沦为别人消遣的掌中之物。
墨衍舟他不屑。
许瓷离开了卫生间。
获得一个人好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表达亲昵,给予对方爱意,真心换真心。
可是许瓷做不到对伤害他,或者对他有敌意的人示好,所以他不要好感,只要对方的顶礼膜拜。
站在走廊上。
许瓷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病色残存的脸上染了三分野:“要回来了吗?”
“……正好,我有件事要你一起陪我办。”
晚宴结束后,将许瓷送回学校,郁寒礼去了京都南郊的一个赛车俱乐部。
整个赛道都在因为郁寒礼的到来欢呼。
郁寒礼在大众面前出行大多数是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很少开他的私人超跑,只不过他站在万众瞩目的曝光灯之下,出去的那几辆超跑一经曝光之后就被营销号和狗仔津津乐道。
很少有人知道,他私下玩车有多野,和清风霁月的人设太割裂
顾绝笑的痞坏,稀奇了:“我草,什么春风把您这尊大佛吹这里了?”
郁寒礼眉宇清冷,神色淡淡:“墨衍舟的爱车在这里。”
“是的没错。”
意识到了什么。
顾绝连连双手合十求饶:“好哥哥,我知道你和他有仇,但是俱乐部有俱乐部的规矩,他既然把爱车存在这里,你肯定不能私自砸了。先不说那辆车是他老婆,弟弟我的信誉会在京都荡然无存的!”
郁寒礼眼尾睨他:“我不干那没品的事。”
“那就好……”
“这么虐心的画面,怎么也得当面赏他不是吗。”
顾绝:“……”
顾绝不想担责,提议道:“你如果想赢了他的车就跟他pk好了。”
“墨衍舟每周日都要来俱乐部和人竞赛pk,过把车瘾。不过明天风雨交加,你可别冲动,北山那个赛道死了不少人了。秦家二少当初为了博美人芳心,和人飙车,现在还在医院浑身插管子躺着。”
郁寒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矜贵又斯文,一双凉眸嫌弃的扫了他一下:“德性。”
郁寒礼不再理会表情夸张的顾绝,望向俱乐部外的天空。
乌云密布,确实是不易飙车的天气。
可是越是天气恶劣,他骨髓深处的兴奋就越热烈。
他要让墨衍舟后悔,触他这个霉头。
郁寒礼去维修区维修爱车。
没一会儿。
顾绝走了过来,提着一个大袋子,说:“刚刚来了一名同城跑腿,说一名叫许瓷的先生为你送来了一些补品,你俩现在都这么黏糊了吗。”
郁寒礼穿着一件白衬衫,雪白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修长的小手臂,修长的手掌上戴着一只黑色手套,正拿着工具维修引擎。
他微屈着腰,窄窄的腰肢被勾勒得极好,西装裤描绘着修长劲拔的大腿,这画面,出奇地勾人心魄。
他说:“看看送了什么?”
顾绝打开袋子翻了一下,难以置信的又翻了一翻,微微汗颜:“……?大哥,哥,好哥哥,我的亲哥,你是羊尾了吗?”
郁寒礼闻言,站直了身体,侧眸看他:“什么?”
跑腿送来的是。
顶级人参丶鹿茸丶锁阳丶壮阳酒。
顾绝忍不住想笑,故意调侃:“他是在羞辱你吧?你俩发生了什么,他这么埋汰你?”
难不成今天在车里没做下去……
许瓷以为他不行了,为了两人的性-福为他购买了壮阳药物?
钱在哪,爱在哪。
抠门到包养费一分一厘都要计较的许瓷居然会为他花钱,这不是开始把爱放在他身上了吗?
……他还没有发动攻势追求,许瓷就已经沦陷了?
郁寒礼心尖甜蜜了一下,考神从来不怕出低分,改天,他要好好送小许老师一炮。
他薄唇轻掀:“你懂什么,这是爱的鞭策。他可能爱上我了。”
顾绝:?????
这不是对男性尊严的一种羞辱和刺激吗?怎么到郁寒礼这里就成爱的鼓励了?
谁说郁寒礼不会谈恋爱的,你看他一个人把两个人的感情拉扯全谈了,不是吗。
可以完全抛开许瓷的主观立场,把这小恋爱整的,有声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