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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脱险

什么布局之人?莫非……这一切都在薛清安的谋划之中?

那他这,演技是不是有些太好了。

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番真诚剖析,何秋月心口莫名有些发闷。

无论是刚才的表现,还是现在的沈默,都显示薛清安确实有些事瞒着她。

虽说理解他会有苦衷,但这种被防着一层纱的感觉,还是有些让人不舒服。

都说以真心换真心,何秋月愿意给予他充分的自由,可两人之间始终有着一层薄薄的雾,莫说真心,连交心都算不得深。

知人知面难知心,你若无情我便休。

知晓薛清安是不想让她涉入过深,以防不测时她能全身而退。

可是,从前亲人尚在时她因为大义没有退缩,如今,于情于理,她早已更不可能回头。

“秋月……”

见何秋月抽出了手,低着头沈默不语,薛清安走近几步,赶忙开口解释。

“我之前的确有所谋划,不过是明日和马祥一同来此,突击审问宋县令治理不力之失。但这坑口为何突然变大,你我掉入于此,并不在我的预想之中。”

言罢他擡头看向完颜诚,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至于二皇子的突然出现,更是出乎我意料,又何谈布局之人一说呢?”

见他这么说,完颜诚面上玩味之色更浓,湛蓝的眸子直直望向对面的何秋月,语气里的引诱也是毫不掩饰。

“那么,何姑娘更相信他的解释,还是我说的话呢?”

即使相距甚远,但那股危险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汗毛倒竖。

其实这个问题都不用想,因为答案从来就只有一个。

唯一让两人离心的只有隐瞒,但凡他说,她便会信。

“多谢二皇子提醒,想必公子深夜来此,应当不会只为了告知这样一句话吧?”

迎着那双极具攻击力的视线,何秋月施施然行了一礼,“若是猜得没错,秋月便在此先行谢过公子的搭救之恩了。”

这感谢的话一出口,尽管没有直说自己的立场,但俨然已经划好了阵营。

若是出手相帮,那便是两人的恩人,自然算是友方;否则,便就此别过,慢走不送。

精明如完颜诚,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含义,眸光一暗,随即又恢覆了平常那副纨絝的姿态。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那缕赖以温暖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偏头,却对上了薛清安那双饶有深意的凤目,一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他一直追逐的日光,从来都是平等地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不会多给予他片刻关心,更不会为了他而停留。

能与这耀日并肩而行的,只能是同样熠熠生辉的皎月,更何况遥不可及的皎月还舍弃了唾手可及的荣耀,甘愿偷偷隐去一些光芒,和日光一同守着这片土地。

终究是他痴心妄想了,或许曾经他也有可能,但他不是皎月。

他有着不能离开黑暗的理由,即使舍弃一切留在太阳身边,□□凡躯也终将被日光燃烧殆尽。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织良久,只见薛清安微微点了点头,眼睛弯起了一个弧度。

完颜诚也收回了视线,眸子中的些许脆弱都随之消散,他转身将手放到唇边,吹了一个别有特色的暗哨。

还好,至少站在亮处的人,已经找到了归处,也算得上完满。

清悦悠扬的口哨声在洞里回荡开来,即使直吹了个开头,但何秋月还是被其中的悲伤氛围所感染,听得入了神。

很快,洞外又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音,头顶不断有土屑落下,随之而降的,是三根编织紧密的粗壮绳索。

“楞什么”,完颜诚擡手拉住眼前的一根绳索,声音仍是那么不羁,“谢也谢了,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屑言而无信,还是要我先打个样?”

“公子多虑了”,何秋月也上前一步拉过绳子,侧头看了看薛清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就是我没有你们那么好的身手,就算拽着绳子,好像也是爬不上去的……”

耳边顿时传来完颜诚毫不留情的嘲笑,“哈哈哈,何秋月你在想什么,上面会有人拉你出去,还拽着绳子往上爬,你以为你是猴子啊?”

“那你又没说清楚,谁知道你带了几个人啊?”

忿忿地小声回怼了一句,何秋月偏过头企图寻找点清静,却发现火光下薛清安也强忍着笑,见她望过来,更是按捺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小丫头,看得出来很想当女侠,飞檐走壁都想练上了,真的是,太过于天真可爱了。

不会吧,她就随口说了一句,有这么搞笑吗?

“我准备好了,拽人吧”,何秋月挽起袖子,死死攥住手中的绳索,认命般地低下了头。

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没说,她一开始不过去,主要是因为恐高。

但看这架势,这件事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她闭了闭眼,这可绝对不是怕被嘲笑,而是出于大局考虑,毕竟出去最重要!

比起从高处坠落,缓缓上升的感觉反倒让人能够接受了。

紧闭双眼,只能听到耳边细微的风声,何秋月试探性地吐出了一口气,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前世连电梯都不敢坐的她,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被拉出去了。

出息了,真是太出息了!

突然,何秋月的唇边触碰到了一丝冰凉,下一秒,淡淡的梅子香在口腔蔓延开来。

“别睁眼”,薛清安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就在你旁边,不用害怕,吃完这个梅我们就到了。”

甜意一直流淌到心口,何秋月唇角溢出轻快的笑,点了点头,“好”。

这一幕完完全全的落在了完颜诚眼里,他晃了一下手中的绳索,心里暗骂,这帮家夥怎么拽得这么慢,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烦死了。

洞外面的黑脸武士也是一惊,连汗滴到眼睛里都不敢去擦,手下力气更大,拼了命加快拽人的速度。

下去前不是说好了不用拽,这怎么拽了还嫌慢,这二皇子果真如传言所说,喜怒无常,真是太难伺候了!

为了混口饭吃,太难了,太难了啊!

果然,当最后一丝甜味划入咽喉,一直盘旋上升的绳索也停了下来,终于到了。

久违的新鲜空气铺面而来,何秋月站在树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袭来,就连这寒风都美好了几分。

一出了洞,完颜诚就挥退了武士,擡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银额马。

“那破马车一会我差人拉回去,你们就骑这个马吧”,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下何秋月被包成馒头的手指,用嘲讽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关心。

“毕竟还有个伤员,早点到也好早点治伤不是?”

他这法子驾轻就熟,何秋月果然只听出了赤裸裸的嘲讽,轻哼一声,走到薛清安身后不去看他。

“好,那便多谢二皇子了,此番恩情薛某铭记在心,来日定有重谢。”

无奈地看了身后望天的少女一眼,薛清安回身认真地行了一礼。

两人都清楚,他这既是感谢,也是一种含蓄的承诺。

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达成同盟,除了有共同的目标,更重要的是尽管性格不同,但两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

要么不去争取,可一旦踏出那步,就算碰得头破血流,也绝不会轻易松手,哪怕万丈深渊,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完颜诚略微点了下头,随即转过了身,在经过薛清安身边时,皱眉瞥了眼不远处的坑。

“这刚放出点口风,便有人坐不住了”,他湛蓝的眼睛眯了眯,声音兀地一沈,“如此一来,这网也该扎紧些,大鱼小鱼都莫要漏掉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两人听清,何秋月被那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偏头去看身侧的薛清安。

月光下青年的面容更加俊逸出尘,那双毫无攻击性的凤目微微眯起,分明是在笑,却莫名有一些危险。

就像一只埋伏已久的猛虎,静静打量着远方的猎物,锋利的爪子藏在身下,全然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

可猛兽毕竟就是猛兽,一旦猎物放松警惕露出破绽,便会飞跃而出,一举制胜。

“不急”,薛清安擡头看着漫天繁星,勾了勾唇。

……

戏台之上,有人唱红脸,自然就有人要扮白脸。

薛清安这边一出唱罢,而远在东巷的宋县令,也正在为即将展开的剧情忧心不已。

有了从前的经验,孙主簿这次识相地没有开口,低着头静静站在门边,听着屋里自家大人略显急促的踱步声。

大堂的正中央,由洛阳最好工匠打造的紫檀八仙桌上,那尊玉面观音正低垂双目,神情间尽是悲悯之色。

又燃了三支香,附身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宋县令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因恐惧而抖动的双手也终于安定了一些。

“阿弥陀佛”,尽管如此,宋县令的声音还是隐隐发着抖,低着头,不敢与菩萨的那双慈目相对。

“弟子本无心杀戮,奈何那薛家小子穷追不舍,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任凭怎么软磨硬泡都是不肯松口,当真是无奈之举啊……”

不知何时,他皱纹横生的眼角竟挤出一滴泪,保养得当的双手又抖动起来,最后直接伏在蒲团上掩面哭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得到最新消息的孙主簿也顾不上挨骂,直接冲了进来,一张脸都因紧张涨得通红。

“大人,不好了,薛清安他,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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