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拆散 不愿意下山
强烈的震动声响果真引来了不少人, 他们在长房里搜寻着,企图找到外来入侵者的身影。
贺青云躲在机关的夹层中,借着一点缝隙向外看,来人都是身着夥计服装的, 可看上去却训练有素, 像是打手或是侍卫。
正如赵生他们所说, 其中有几个正是熟悉的人。
一番搜寻没找到人后, 其中领头的那个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这是当家吩咐过不能细找的地方,他只能暂且让人把这封锁起来,然后去给当家的传信。
看着人全出去,门也被从屋外锁死,贺青云才试图从夹层爬出 ,可她的手却无意又碰到了一个机关。
身下的木板一空,她整个人掉了下去。
这是一个地下室,因为光线很暗, 贺青云只能摸索着两侧的石壁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 狭窄的通道才逐渐变宽。
里面成列着一些精美的宝物,不像是以县令的月俸可以负担的, 更有一些被上了锁。
贺青云顺着里面翻找起来, 其中一个上锁了的盒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搬箱子的,但奈何箱子不仅大还被黏在原地不能挪动。
贺青云只得观察起来, 上面是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她记下了最初的排列,然后尝试解开。
这种文字,与系统给的技能上一样, 只不过系统给的会有汉字翻译。
好在贺青云是个喜欢记东西的人,之前看着那文字有意思,也就顺带随便学了下,一来二去也识得大部分字了。
上面锁扣上的是对应零到九的数字,而谜面则是“客栈”。
贺青云思考着,进来客栈后,她观察了楼层一共是三层,至于桌椅数是八十四张 。
她把锁扭转到“384”,然后就听到了清脆的锁芯解开的声音。
贺青云打开盒子,里面竟真是一摞厚厚的账本。
因为时间紧迫,她只是简单扫了一遍,发现全都和郡城里有往来后,连忙藏进了系统里。
现在不能再耽搁了,她得立马出去。
贺青云把一切回覆称最初的状况,然后又顺着夹层摸了回去,此时门依旧紧锁,县令那边不知为何迟迟没来。但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拿出了顺带和陈念要的迷魂粉,捂好口鼻后,沿着缝隙吹出去。
而后就是两声倒地声,贺青云开了一点缝隙望去,确认门口守着的人晕倒后,连忙朝着茅厕的方向狂奔,她离开了这么久,想必是引起县令他们怀疑了,她得伪装成从茅厕回去的假象。
那边贺青云刚借口出去,赵淙这边就和沈鹳详实地聊了起来,甚至给了不少承诺,说是能让村里人都有自己的铺子,还扬言说今年就能被进贡。
赵淙显然是不相信这话的,但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故作好奇地问起了其中详情,制造出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赵生就更无聊了,这些东西他听不懂也不爱听,就是不知道贺三娘怎得出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叫他说,他就该和贺三娘一道出去的,那指定比呆在这里有意思多了。
县令发现了赵生的无所事事,趁机把话题引到了赵生身上。
“沈老板,你有所不知,他们赵家可是人才辈出!这赵淙您想来也看出来了,对着生意拿捏了个透。这是他四弟,可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打虎英雄,就连郡长也对他夸赞有加呢!”
县令可不是在做无用功,有了赵生的名声作保,这生意也能谈得上价格去,到时他这中间自然是少不了好处的。
沈家的实力有目共睹,之前隔壁县那荔浦芋头,原本是烂在地里都卖不上价格的,能几文一斤卖出去都是谢天谢地了。可现在呢!就是因为送了给沈家老爷子尝过,那荔浦芋头啊,摇身一变可就稀奇了,都不按斤数卖了,那可得论个买。而且这玩意儿每年都限量,还不是一般人家有钱就能买的,从一开始的八两一个,早就在暗地里炒到了上百两去!
县令光是想着就美得不行,隔壁县那县令老张头每次见面都要给他们炫耀,那油肚也是愈发圆润了。老张头做得的事,他自然也做得,这样一来,县里的名头就不全是些见不得光的事了,他也能带着县里人富起来搏个好名头,也算有了些功绩,届时也能向上挪动挪动不是?
沈鹳看着赵生,皮笑肉不笑,这人和赵淙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能让他感到危机,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不能否认这也是个好摇钱树,打虎英雄家里的东西,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不会少。
沈鹳忍着不适,“赵老弟真是年轻有为,今天相识就是缘,我敬老弟一杯,喝了这酒,咱们可就能敞开了聊生意了。”
赵生却不愿给面子,他讨厌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还是赵淙瞪了他好几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拿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沈鹳认为干大事者不拘小节,故而也并未发作,但是面色如常饮酒,反而还夸赞了一句,“赵老弟爽快!”
有了这杯酒,沈鹳就继续画起了大饼,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在说,同沈家做生意是何等幸运的事情。
沈鹳边说着,县令还在一旁帮衬着,打定了主意要把环山村拿下。
既然能有一个荔浦芋头,那为何不能出个“环山肉干”?
赤裸裸的财富就在眼前,他们不信赵家这两兄弟不心动。
几人正说到兴头上,却突然有人来传报。
县令本是不愿听的,“有什么事结束了再说,没瞧见我正和贵客们说话呢?没眼力见的东西!”
可来人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就改变了态度,赔笑道,“沈老板,你们先聊,我这不懂事的夥计搞砸了活,只能我去瞧瞧了!”
沈鹳同意后,县令就疾步走了出去,赵淙眸色一低,莫不是贺青云出了事,可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他只能一边稳住沈鹳,一边把赵生支出去。
得了大哥的准许,赵生就像是一批脱缰的野马,一下就窜了出去。
看见县令一夥鬼鬼祟祟,赵生原本是想跟上去看看的,但是又想到贺三娘迟迟不归,还是打算先去找贺三娘。
贺青云几乎是和县令擦肩而过怕,为了营造出她一直在茅房的假象,她一路上不是不小心撞了人,就是刻意误导了旁人时间,留下一系列“不在场证明”。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正当她准备回去时,却撞上了赵生。
“赵大哥,你怎么在此处?”
“那里面乌烟瘴气的,说的也全都是我听不懂的,倒不如真刀真枪来得实在,我真是憋不住了,方才大哥示意我出来找你,我这就出来了。”赵生伸了个懒腰,一脸憋得慌。
贺青云笑笑,赵生倒是一如既往的闲不住。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县令也带了几个侍从找了过来。
“二位这是在此做什么呢?”县令语气里是盘问。
贺青云立马捂住肚子,一脸菜色道,“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一直闹肚子,让县令您见笑了。”
几个侍从露出不屑的笑,真是土包子,一点福气也享受不了。
县令却没有尽信,转而问起赵生,“那赵生兄弟?”
“这不是贺……盼儿出来太久了,我说出来找找,省得她掉进哪个茅坑里去了!”赵生不算说假话。
县令挥了挥手,命人把茅厕全部彻查了一遍,也没放两人走,还是沈鹳和赵淙找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沈鹳从容问起,话语间满是上位者的自信从容。
县令咬了咬牙,那账本是他特意为了防止沈家反水准备的,自然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而且刚才他去查看过,箱子一切完好,要不是他不放心地打开,都不会意识到账本不翼而飞。
他把目光落在四人脸上,怀疑每一个人。贺盼儿虽是出来时间最久的,但他知道贺承志从来没让这女娃读过书,更何况那么一大堆账本,不是一个小女娘能搬动的。赵生更是个一听到文词诗赋都头大的人,按理说这两人是不可能认识那个文字的。就算两人联手,也没有这么做的动机。
反倒是沈鹳和赵淙的嫌疑更大些。
沈鹳自是不用说了,沈家的长子,从小什么逸闻趣事不了解。这次,莫不是沈鹳故意用这调虎离山的计谋?是沈家打算卸磨杀驴,还是彻底拿捏他?
赵淙也有动机,贺承志那个嘴不严的透露了那么点消息,虽说被灭口了,但也不排除赵淙想要顺藤摸瓜的嫌疑。更何况赵淙在战乱前可是私塾的先生,要不是有郡城里的人偷塞了名额进去,甚至能参加京考。
县令顿时觉得这里竟没有一人可信,但他还不能得罪沈鹳,只能硬着头皮回话,“沈老板,我前些天得了个宝物,名叫珍珠日月贝,是顶好的珍珠和贝壳所雕刻成的。世间,仅此一个。此番丢了,不免忧心。”
沈鹳自然看出县令的隐瞒,但这罪名县令想安在谁身上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
“既如此,那县令可得好好查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至于生意的事情,还麻烦赵老哥给我个准信,这段时日我就在同悦客栈,静候佳音。”
见沈鹳大摇大摆离去,县令也不能说什么,还得客客气气送人。沈鹳他拿捏不了,馀下的这三人,他自然就要好好盘问一番了。
“诸位,不是我老周不给各位面子,只是事关重大,我也是没办法啊!”县令前一秒还在卖惨,后一秒就勒令侍从们搜身。
顾及到还要做生意,贺青云是由两个侍女搜得身。
好在贺青云早就把贴身带的匕首也放进了系统,除了赵生带的那把刀,什么东西也没被翻找出来。
周县令见自己理亏,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急了上头,三位想必能理解吧?”
可方才好一脸好说话的赵淙却大变脸,他的态度比赵生更加强硬。
“周县令这道歉我们可受不起,我们一介布衣百姓,要得也是脸面,我赵家世代读书学礼,也懂得不能随便搜身侮辱人的道理!县令你们这生意我们做不起了,麻烦转告沈老板一声,咱们就此别过!”
赵淙夺门而出,贺青云和赵生也连忙跟上 ,县令一众人没反应过来,竟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赵生跟在赵淙身后,年少时的以及涌现,他的大哥直着脊梁,不愿同任何人同流合污,带着他们三兄弟避难来了环山村。
他本以为是大哥失了往日的风骨,却没想到大哥一直如此,或许只是在不涉及原则的时候,为了他们一群不懂事的弟弟在妥协……
赵淙本就不愿和沈鹳做这生意,荔浦芋头本就是人血馒头,因此死了不知道少人,他虽无能为力力挽狂澜,可也决不能瞧着环山村成为下一个。搜身的时候更是将他的风骨上了个彻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县令只是那他们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发财机会,他们必须做出反击了。
贺青云时不时往后看,见走出了城也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三人心里都装着事,只顾着闷声赶路,坐上牛车后,一人都没说话。
贺青云趁机扯下了脸上的伪装,用陈念给的特制汁水洗了脸。
至于账本,她打算先自己确认好后,在考虑要不要通知村长,她无法保证人人可信。
回到村里后,三人尽显疲惫,赵淙让贺青云先回家,自己则去和村长报告情况。
贺青云正走着,就被几人拦了下来问路。
“小娘子,你可知贺家往何处走?”
贺青云警惕地看向三人,问路的男子身着黑衣,身形高大魁拔,腰间挂着把剑,眸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身后的两人,一个年岁应同贺二叔差不多,气质儒雅温和,面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另一个则是十几岁的少年,眉眼之间与儒雅的男人有相似之处,但他眼神桀骜,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
见贺青云久久不回话,儒雅的男人轻轻敲了敲黑衣男子,主动上前两步,“小姑娘,你别害怕,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找个人。”
“我就是贺家的,你们有什么事?”贺青云正站在村里上热闹的路口,她不确定来人的意图,便尽量在人多的地方问。
与此同时,她还默默拿出了小刀,紧紧攥在手里。
贺青云的这些小动作可逃不过方衡的眼睛,方衡即刻就想抽剑护住家主,却被家主摁住。
“受故人之托,寻故人之子。方便的话可说带我们回贺家?”晏清坦荡道。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自觉变得温柔,想来这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孩子。
几个月前时局动荡,他连这孩子一面都没能见上,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只好将人送到环山村避祸。
贺青云直觉这几人找的便是自己,但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恰逢钱老爷子迎了出来,热络地与这人打招呼。
“晏清小子!距离上次见你,怕都将近十年了。这次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是那镖师和我老相识才给我透了个底。”钱老爷子疾步走上来,当初他们村的这些外防建设可都是晏清给的点子。
晏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无妨,我与钱老爷子也算老熟人了。”
太多年没见,两个忘年交一聊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还是聊起贺承言,钱老爷子才幡然醒悟过来贺青云还不认识晏清。
“小青云啊,这是晏清,你爹的结拜兄弟,算的是你叔父,快叫人!”
贺青云顺从地喊了人,“叔父,钱爷爷,天色不早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
“瞧我这一聊起来就兴奋过了头,晏清你这次来应该就是找小青云的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至于住的地方,村长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到时候来公所这边就行。”钱老爷子又交代了几句,才回了钱家。
贺青云忙着回家,半小跑走在前面。
以贺盼儿那个闲不住的性格,此时恐怕又开始做起晚饭了。
晏清三人被迫跟着赶路,时不时还帮忙拉一下推车,女孩年岁不大,身上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贺家小院已经冒出晚饭的香气,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忙前忙后。
贺青云把车放进院子里,提着渔网把鱼埋进雪里,转而又去帮贺盼儿打下手。
“堂姐,不是说你伤还没好,让你先休息。”贺青云语气亲昵,和刚刚对晏清他们冷冰冰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真没什么事了,照你叮嘱的,那我可得变成个瓷娃娃了!”贺盼儿同王翠和柳闻桃待久了,不知不觉也会学着她们开玩笑了。
她侧目一瞧,见还多了三个不认识的人,连忙询问贺青云,“这三位是?”
贺青云本想敷衍回答,奈何晏清抢先一步。
贺盼儿其实是见过大伯的,同他父亲不一样,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而这三人身上,也有种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的贵气。
“我家有点简陋,不嫌弃的话,几位留下吃个便饭再走。”贺盼儿见他们明显有话要说,索性提了留下吃饭的事。
“那就叨扰了。”晏清不动声色打量着贺家的情况。
方衡本就是行伍出身,就算再艰苦的环境也能适应。
可晏河就不行了,半大的少年还未习得父亲不动声色的本领,长腿屈缩在一个小板凳上,顿时就嫌弃地不得了,“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马车都没有,全是些牛车,房子一个比一个破,连凳子都找不齐一个好的!”
贺一鸣二话不说直接把凳子抽了,最后搞得只有晏河一个人站着。
直到上菜,晏河都埋怨个不停,想他晏小爷从没来过这么破的地方,天黑了连盏灯都点不起,只能借月光看!这些菜也全都是些难以下咽的野菜,肉也没有新鲜肉,只有烟熏味十足咸到他当场吐出来的腌肉。
贺青云本想着吃完这顿饭就送走这几尊大神,可偏偏晏河一直找茬,贺盼儿脾气好不计较,可不代表她可以一直受气听着。
贺青云用筷子打了晏河的手,快到晏河都没有看清,只有一声空响和痛感。
“不愿意吃就别吃,别在别人家挑三拣四,浪费粮食。”
晏河被这个比他小的姑娘震慑住,楞了片刻,才继续尖酸刻薄道,“你以为小爷我愿意来你们这种贫民窟?要不是你是贺叔的女儿,谁稀得来!”
“要不是你是晏叔父的儿子,我早揍你了!”贺青云一点不肯认输,就算是贺盼儿扯着她的袖子也不后退半步。
晏河急了,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比下了气势,他猛地起身就要和这人辩驳,却意外撞到了桌子。
桌子在巨大的冲撞力下倾斜,所有饭菜都朝着地面滑去。
贺青云眼疾手快,起身一手摁住桌子,一手挡住滑动的碗筷。
方衡也立马出手帮忙,才挽救了这一桌饭菜。
“道歉!”一直没说话的晏清语气陡然冷冽了起来,前面的他还可以当做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
晏河自知有些理亏,可他从没和人道过歉,加上父亲这么一声斥责,心火更是烧得旺盛,“小爷没错!你个从来没管过我的人,凭什么叫我道歉?”
晏河像只脱缰的野马,起身就跑远了。
“家主……”方衡起身想去追。
“坐下,任性就得挨饿。”晏清的语气不容置喙,而后叹了口气替晏河道了歉。
没出什么损失,贺青云自然也没计较,贺盼儿也不是会追究的人。
饭后,趁贺盼儿抢着去洗碗,顺带叫上了贺一鸣。方衡也有眼色地上去帮忙,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在贺家过得如何?”
“晏叔父寻我有什么事?”
两人对立而坐,同时开口。
贺青云不置可否,她没有对陌生人透露自己近况的习惯,
晏清看出来她的警惕,主动讲了起来,“想来你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上次见你,你不过咿呀学语。而后你父亲被派往南下守边,一走就是十年。你母亲带着你随之南下,建了雍州最大的善堂——广安善堂。”
贺青云还是第一次听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提起原身父母。
“原本有你父亲坐镇,诸国虽有动作,却也不敢像如今这般大肆进攻。奈何你父亲背上污名,你母亲也为了暗中将你送出而遇害。为护住你,只得护送你在雍州各地辗转多年。去年末风头一过,我便遣人将你接回了京城。那些爪牙依旧没有放过你的意思,我公务缠身,人不在京城。打听得你二叔一家避世于环山村,思忖之下才将你送来,每月寄送月钱托他们照看你。”
晏清话音温润,即使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也不让人心生厌烦。
贺青云这番听下来,可算知道了给钱的冤大头是谁,喏,这不就是正坐在她对面这位。
“晏叔父你每月给多少月钱?”贺青云问了个最让晏清意料之外的问题。
“二十两,因为怕太多反而为你引来灾祸。”晏清如实道。
二十两,在环山村许多人家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可偏偏贺承志夫妇私吞下这笔钱,还对原主不管不顾。丶
贺青云的愤怒被点燃,这笔账她可要跟贺二婶好好算算,就算不回家,她也有办法找到人。
“晏叔父的恩情,青云在此谢过,只是叔父你此次来,应是还有别的事吧?”贺青云问道。
与柳闻桃闲聊时,曾说起京中情况,圣上扶持寒门与世家相斗,他们柳家就是世家的牺牲品之一。而世家之首便是晏家,即使再有情谊,这位家主也不会闲得专门来找她吧?
“你面似你父亲,性子倒是随你母亲敏锐,我打算来这环山村小住几月。”晏清并未过多隐瞒。
小住?贺青云只觉得这事蹊跷,可看着对方如湖水般平静的眸子,说不出质疑的话。
那边他们也忙完了家务,贺盼儿知道来着便是客,怕对方轻看了堂妹,拿出不少东西放在桌上。
贺一鸣边吃边盯着方衡,这个人也很强,他磨着牙想和人打一架。
方衡感受到这小子不善的眼神,但为了家主他并没有动作。
“今日听村长说起,你去县上了?”晏清的话带了些试探。
“关你什么事!”贺一鸣抢先吼了回去,这些时日和大婶们在一起,吵架的功力直接见长。
“不得对家主无力!”方衡起身拔剑。
晏清却笑着并不生气,还拦下了方衡,“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家中不见你二叔二婶,想来是不是你们日子过得艰难,还需要你去县上谋生计?”
晏清此话一出,氛围有些尴尬,贺盼儿抢先回答道,“家父已经去世了,家母也失踪大半年了。”
贺盼儿的解释越描越黑,贺青云小可怜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就连一向温和的晏清面上也不太好看。
“我送青云来山里,是避难并非吃苦,既然你们没能力护她,待这几月一结束,青云你就随我回京城吧?”晏清心疼道。
“叔父误会,我去县里是想物色铺子。”贺青云怕误会加深,点到为止地解释了。
“若是缺银子,这是我一点心意。”晏清朝着方衡伸手,随手递上了一袋银子。
“叔父擡爱,青云自是感激不尽,但这钱容易还清,人情却还不清。”
贺青云拒绝收下,却也不打算放过这条“大鱼”,倘若是晏家家主入股,他们这生意自会好做不少。更何况,那边得罪了沈家,急需有人能盖过沈家。虽说晏清她也不尽信,但这是目前能制衡的最好选择了。
“不过,叔父可有兴趣入股?”
晏清轻笑出声,这才像啊,在困难面前绝不认输,把恩情转化为生意,利益共得。
贺承言当真是有个好女儿!
“那我就入一股,但这做生意讲得是规矩,咱们得立字据,你要的资金我能保障,但我也要回报,如果半年你不能达到我的要求,就随我回京如何?”晏清有商有量。
对于贺青云这个一心向往自由的人来说,这倒真是一场豪赌了,走向自由,还是失去自由。
可她贺青云向来就没有不敢的,这一局她赌了,她也赢定了!
因为天色有些晚,字据是第二天立得,有了充足的资金后,贺青云立马把下山提上了议程。村长得知晏清入股的事情,更是喜不自胜,甚至扬言要在村里摆宴席,还是晏清拦下了。
贺青云不动声色观察者晏清,她看不透这人,却也感受不到这人的恶意,但她可以明确晏清是隐藏身份前来的,他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但这并不影响下山的进程,现在县里十分安稳,并无动乱。自保课程的学习,也可以徐徐图之。
贺青云开始暂停打猎,把周政全权交给贺一鸣和宋莽看顾,带上赵淙和王翠下山物色店铺和田地,就连柳闻桃的餐馆地址也帮忙看了。因为资金充足,她敲定的时候也十分爽快,很快就规划得差不多了。
贺青云列了一份清单,准备交给村长,下发给各家各户。同时村里她也不打算舍弃,贺青云早就做过调查,很多老人都不愿意下山,只要协调好狩猎队保护,山上山下可以同时运作,等到成熟,再把所有人都接下山。
因为村里人手不够,贺青云还打算按照行情招聘一些干活的,他正发愁这是该交给谁干,钱启轩就主动站了出来。
这些年钱启轩跟着钱老爷子耳濡目染,他早就有了识人的能力,更何况他也想充分熟悉人员情况,祖父曾跟他说过,想要维持好运营,就必须能清楚手下干活的人。
贺青云虽然没明说,但不言而喻是把这方面的活放在他这里的,既然得了这份信任,他就想把事情做好。
贺青云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可是在跟着钱启轩去了两天后,反倒是自愧不如,钱启轩应该是做了很多功课的,人员的工资价格,他都手把手拿捏了,说起来毫不含糊,挑选人也能问出一些直击要害的问题。
从薪资到岗位上会遇到的问题,一一针对提问。
加上贺青云提出的试用期,对不同层次的人进行了严格把关,那些想偷奸耍滑的人全部被拒之门外了。
贺青云就这么跟了一段时间,发现招聘的人才都能够得到保障后,才算是彻底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了钱启轩。
账本不宜放在所有人跟前,加上本就忙碌,贺青云只得晚上偷偷拿出来翻看,于是就这么花了她四五天的功夫。
周县令替沈家干得腌臜活可不算少,简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越看越令人发指,这么重要的证据,县令势必要找回去,她必须尽早做出决定,往郡城里送。
可同时贺青云也有不少担心,沈家本就是从郡城里走出去的,郡长难保不会和其蛇鼠一窝,而且郡长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她需要一个契机。
贺青云一边挂念着账本的事,一边在县里鼓舞这个搬家。
贺青云深谙其中的道理,越是这样的事情越是要弄得大张旗鼓,包括县令县令为难他们的事情,也早就被他们传小报把消息散了出去。
沈鹳那边没有再联系他们,不知是不是和县令那边起了冲突,现在安静的格外诡异。
贺青云却没空想这么多,她脑子里都是趁热打铁,趁着他们现在狗咬狗,把村里的产业都延续到县里。
但就在这过程中,贺青云还是遇到了问题,人的问题。
虽说她已经考虑到了有人不愿意下去,但还是忽略了一家人想在一起的心思。
从前世到今生,贺青云从未经历过和家人生别的情况,前世是没有。
如今,贺盼儿自然是会跟她走的,至于贺一鸣,不听话大不了打一架就行了。
“贺三娘,你做出的那些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俺家也因为你富裕起来,也没有人再冻死丶饿死,俺从心底里感激你。但这绝不是你们把我们一家人分开的理由啊!”一位陌生的婶娘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突然就抱住了贺青云的腿。
贺青云先是一楞,然后赶忙把人搀扶着扶起来,“婶子,您有什么事慢慢说。”
可这人却根本拉不起来,就跪在地上不愿动。
“你不给我解决,我就算跪死在这里也不松手!”
后来还是村长来后来还是村长来劝架,才勉强把两人拉到了房子里坐下。
婶娘一抹鼻涕一抹泪,哽咽着说了起来。
说到底也就是这次搬去县里的事情,她家当家的和儿子自然是要下山的,毕竟去县里干活儿得到的银钱会更多。
本来一家子计划得好好的,可奈何她也是本村的,两家的父母都不愿意下山去,而且年龄都大了,必须有人照顾。
这位婶娘就这么被决定留下来了,要跟她一同留下来的还有她的女儿。
一个完整的家就这么被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