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谁都……
谁都没有想到, 事情在一个极度不起眼的小镇爆发。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大局，因为小镇突如其来的起兵以及周围国家的反扑，导致雍州陷入了全国的混乱之中。
小镇是被收回的十六州中的一处城池，位于雍州的要塞之处, 此路一开便有源源不断的道路可以涌向京城。
原本这个地方是并没有引起注意, 因为此处乡风淳朴, 回收的过程也十分顺利, 当地百姓的配合和物资的援助都帮助雍州进一步战胜了敌军。
贺青云收到一手消息的时候也颇为震惊, 但很快贺一鸣就已经率领队伍赶了去。
身为主将的贺青云不能轻易更改自己的位置，虽然此时雍州失地已经尽数被收覆了，但毕竟时局动荡，许多地域都还不够稳定，也有许多地区嫌弃雍州没有冀中那么富有。
此时又出了叛乱的事情，贺青云身为主将更是寸步不让，提防敌军的侵袭，坚守雍州的边境。她将信任寄托给了贺一鸣, 认为他能处理得当。
说到贺一鸣, 他的身世当真如晏清所料，与西北王一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日贺一鸣与西北王一家相见时, 西北王一家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出了要接他回府认亲的事情。
但具体的身份西北王那边并没有透露, 并且碍于贺一鸣这小子不愿回去，西北王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生怕哪个举动又惹了这小子不开心，胡闹一场，更是没了认亲的办法。
这段时间下来，大家也知道贺一鸣这么个小魔王其实只听贺青云一人的话。
西北王碍于面子不好同贺青云说些什么, 军师便在其中做起了牵线人，但贺青云也并未多言什么，她从来不打算勉强贺一鸣去做任何事。
虽说有了西北王的依仗，贺一鸣能过得更好些。可相反，没有西北王的约束，他也能更加自由自在。
军师明里暗里劝了许多次，但贺青云只是模棱两可表示尊重贺一鸣的所有选择。
一时之间，西北王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等时局稳定下来之后再行打算。
如今一年多过去，原本以为收覆了失地，国家内部也算稳定，总算能认回自己的亲缘了。可谁知战乱突起，又彻底扰乱了西北王一家的计划，更是惹的西北王暴怒不已，上阵杀敌时都多了几分热血。
可小镇的形势并没有那么快稳定下来，甚至京城那边也传出了叛乱的消息，被约束的皇帝突然突出了重围，在许昭的保护之下，想要与叛军接头，重新做回皇位。
贺青云却总觉得凭借皇帝一个人的势力，无法掀起如此大的波澜，想要与冀州等国家协同联动，必然要有长期建立起来的信任。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没必要卖国，况且以皇帝那样的脑子也无法和其他国家结下同盟，倘若当真有情谊，也不会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年。
那么一切就只能指向幕后之人，许昭。
过往觉得蹊跷的事情逐渐拼凑，所有线索瞬间汇聚起来，飞鱼纹丶棋子丶寒门丶小镇。
之前的案件总是能在恰巧的时候断掉，贺青云总觉得以之前的人是无法第一时间掌握消息的。但倘若是许昭就截然不同了，他既是皇帝的进程，也深得寒门众人的尊敬，甚至就连查案时也同贺青云他们一起收获了不少消息，这次能在最早的时候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结合探子报上来的消息，许昭就是那座小镇里出生的人来看，几乎已经算得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般明显的消息，贺青云不认为晏清会看不出来，但师傅又为何放任许昭等人出了京城往小镇狂奔呢？
贺青云当即对照着地形图看了起来，结合周围的地势丶兵力布置，她终于明白了师傅的这一手请君入瓮。
或许晏清比他更早就意识到了许昭的不对劲，却故意放纵了许昭，给了许昭亲近皇帝的机会，为的就是一次性一网打尽。
晏清曾是比谁都忠良的纯臣，下了如此决心，想必已经对皇帝充满了失望，他不是不知道为君为臣之道，也不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死手，他只是在给彼此一个机会。
倘若此番皇帝不参与叛乱，晏清还会求情，饶他一命，将他终身囚禁。
但既然皇帝做了如今的决定，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贺青云在明白了晏清的筹谋打算后，瞬间进行了兵力的部署，表面上要装作自己被牵制，只派出贺一鸣去进行镇压，吸引对方视线。
实际上已经在多方案中调遣军队，往小镇的方向形成合围之势。
因为有晏清坐镇京城，京城自然不可能陷入慌乱之中。但若不乱，就不能引起对方的松懈。
晏清便特意装作了长病在身的样子，在叛乱发生时就借助眼线传出了吐血卧榻的消息。
许昭虽然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已经到了现在他也没有了后路可退，晏清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分外清楚，皇帝的背叛才是深深扎入晏清心中的一把利刃。
而他许昭就要做这执剑人，让这个国家迎来彻底的灭亡。
就算是百战不败的贺一鸣率领着远小于他人数的军队，也不可能胜过他的这番筹谋。
成败在此一举，许昭早就没有了退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定要赢下这一局。
路途上虽然有不少小股势力对他们进行骚扰，但总算是和小镇的军队进行了顺利的汇合。
其实本次的反叛并不是许昭打响的，而是小镇的大夥筹谋已久，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许昭就是从他们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状元，要是没有这孩子，他们整个小镇的人早就因为朝廷的不作为给活生生饿死了。如今见许昭这孩子被囚于京城，大家自然是坐不住，他们日常就训练有素，只是躲在暗中不轻易崭露头角罢了。他们坚信只要他们出其不意，自然能破开这僵局，完成让国家彻底毁灭的夙愿。
小镇的人们，早就经历过最破碎的时候，那时他们妻离子散，甚至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办法。在无尽的战火与硝烟四起中，被信赖的国家遗弃，是许昭杀出了一条血路回来救赎了他们，从此他们这条命也就是许昭的了。
许昭家里经了那一次磨难之后，也是只剩下了他一根独苗，所以大家在知晓了了他的想法后，都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加入他，完成这个疯狂又离谱的计划。在那个事件之后，他们早就成了没血没肉的人，只是新疆就木的活在这世上，为了讨一个公道，为了让那些玩弄权术丶践踏性命的人也付出代价。
许昭其实没有想过要搭上大家所有人的性命，在他所设的局里，他希望大家都能活下来，就算要死也只该死他一个人。
可是当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时，他才知道这个腐烂不堪的地方是彻底没救了，所以他开始走一条漆黑的路，为了爬的更高，为了收买那些人获取更多的消息，他玩弄权术与人心，摒弃曾经所读的所有圣贤之道，一步步爬到皇帝近臣的至高之位，他成为了与他最厌恶的资本同流合污之人。
脏，真是太脏了。但他并不后悔，路本就是人走出来的，也是人杀出来的，就算死了他一个让他背上千古罪人的骂名，他也一定要将这个无救的国家彻底粉碎。
他看到大夥儿那坚定的眼神和决心就已经知晓了，他们与他选择的从始至终都是同一条路，在经历的那样残酷的变故之后，谁都无法秉持初心，善良地生活下去。
但即使到了如今这种地步，许昭还是想给大家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或许是一条死路，倘若大夥现在想走，我绝不阻拦。”
但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离开他们都目光坚定，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尸一样坚定地站在底下。
“我就知道永远会有忠君爱民的……”皇帝看着这群视死如归的人，心里满心欢喜。
许昭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这皇帝还有用，早就被他们斩于刀剑之下了，毕竟昏庸无能的皇帝才是真正幕后黑手。
许昭一个手势让人把皇帝暂行押下，因为嫌对方太吵，直接用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等到与贺青云狭路相逢的时候，许昭倒也没那么意外，因为他和这人交过手，也联过手，知道这人的实力，知晓对方的判断力，不可能因为那一点小事就被牵制在边界。
“许昭，你此时投降，我可饶你一命。”贺青云与许昭相对而立，身旁指着长枪的贺一鸣以一副凶神的姿态使得贺青云这边士气大增。
“呵，小美人，这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成王败寇的事，输了可是要死人的。”许昭还是那种轻浮样，看上去不像是个叛贼，反倒像是寻花问柳的少爷。
“你既然怨着皇帝，又何须带他走？剩下所有曾经的恩怨，都是基于他一人而造下的杀孽。那些曾经同流合污之人不都被你杀了个片甲不留吗？就连曾经只是牵扯其中的世家，都因为遭到你的诬陷而下狱。许昭，你到底还有何不满足？”贺青云在这些日子认真研究了许昭他们经历的那些事，以及通过纸张的所有小道消息。根据废纸所撰写的内容，拼凑出了这些年不少的事情。
“可笑，你问我有何不满足？倘若你家人无辜丧命，哪怕是巷口一个与你熟食卖豆腐的阿婆都因此丧命，镇子里十有八九熟悉的人都再难见面，你还能问出这种话吗？”
许昭心底的怨恨彻底被激起，他一把扯过了被束缚住的皇帝。
“就是因为这种昏庸无能的帝王，导致我失去了人生中所珍视的所有人，倘若只是杀了他们，又何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这个肮脏且错误的国度彻底毁灭！”
听到了许昭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后，周围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沈寂，被堵住嘴的皇帝更是被吓得颤抖，他完全没想到放在身边的人居然一个个的都想杀他害他。
“就算你遭遇再多不公，也不是你可以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这么多年下来你为了收敛钱财，积攒兵力，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攀上高位。犯下了多少伤害普通百姓让每一个家庭流离失所的恶行？”
贺青云是最为清醒的那一批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许昭早就将圣贤之道彻底抛弃，成了彻头彻尾的自私可怜之人。
“倘若是你，你又如何？”
许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间笑了起来。
“倒是我疏忽了，倘若问别人都还有站在高点上指责我的嫌疑。可你贺青云何尝不是死父死母？如今却有本事做这大善人，让所有人都尊敬你，崇拜你，跟随你！那你曾经失去的那些呢？”
“我并非是慈悲之人，可我也绝不愿让无辜之人牵连进我的仇恨之中。该杀的人我自然会杀，但绝不是以牺牲任何人的方式去达成我的目的。”
贺青云态度坚决，错了便是错了，绝不可能因为任何原因而说成没错。
“既然道不同，那就没必要再废话了。成王败寇在此一举，动手就是！”
许昭提剑杀了过来，他身后的人也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宛如一个个早就下定决心的死尸，目光坚定，绝不退缩，在彻底咽气之前都不后退一步。
贺一鸣提枪冲了上去，却被许昭旁边的猛将挡了下来，他一枪拨开其中一个，却在这时机被合围，看来对方是有意要拖住他。
因为担心贺青云的安危，贺一鸣顿时怒气滔天，手中的长枪宛如游龙一般游走在众人之间。
可就在他解决了周围人要赶过去的时候，贺青云已经抽回了剑。
许昭倒下的瞬间，就是叛军军心涣散的开始。
“我到底是不如你。”
许昭想过贺青云很厉害，却没想过自己居然没办法在她手下走过十招。
“早知道，我在第一面见你的时候就该杀了你。”
“我也是。”
贺青云面露冷色，倘若能早点识破许昭，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将士和百姓的牺牲。
许昭终究是倒在了尘土之中，因为失血过多而双眼紧闭，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尔等若此时放下屠刀，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若誓死抵抗，一律斩首。”贺青云高举着剑大喊，她想以最低的伤亡率结束这场叛乱。
小镇的人已经被屠杀的差不多，剩下的人大多是靠金银钱财收买而来的，见如今没有了优势，自然是以保命为主，一个个都下马上交了武器。
贺青云让附加们清点人数进行扣押，收押后审。
等到时局彻底稳定下来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大夥齐聚在京城，终于商讨出了下一任皇帝，西北王。
而贺一鸣也终于认回了西北王一脉，原来他正是当初西北王府丢失的那个孩子，他从来不是被遗弃的，而是因为敌人的阴谋诡计而被丢弃。
其实敌人是打算直接把他杀死的，但奈何侍女于心不忍，只敢把它放在荒野之中，意外被狼王捡到的他却活了下来。
晏清经过此间事后终于功成身退，他这操劳了一辈子，也算终于能安养上几天了。
贺青云等人接受了西北王的赏赐和封地，大夥儿脸上都洋溢着暖暖的笑意。
恰逢又一年中秋，贺盼儿和柳闻桃组了个局，把关系好的大夥儿都叫了来，趁大夥儿还没各奔东西之前，热热闹闹地再过个节。
中秋宴上，大家欢声笑语，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最初。
“贺青云，我……”贺一鸣准备将心底的话彻底说出来。
“贺姐姐，你瞧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大又圆。”王翠拉着钱启轩凑了过来，边说还边招呼着贺盼儿和柳闻桃他们一起过来看。
贺青云瞧着大家的笑脸，心里也是暖暖的。
“据说在月圆之时许愿是最为灵验的。”
王翠突然想起之前阿婆他们说的事。
大夥闻言，无论信与不信，都虔诚闭上眼许起了愿。
“希望能早日找到阿爹阿兄。”柳闻桃握紧了母亲的手，许下唯一的遗憾。
“希望能和翠翠永远在一起。”钱启轩笑着和身边人依偎在一起。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贺青云偷偷睁开眼望了一下大家，冷不丁地和贺一鸣对上了眼睛。
算了，何必急于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
贺一鸣笑着叹了口气，在大家的哄闹下，跟着师父他们去擡中秋的大月饼去了。
月亮，可真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