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将军府的实际情况是:从上至下聂姗姗只见过一个稀有物种,就是那胖婆子鲍大娘,老少爷们大青年小夥子倒是一堆一堆,这将军府也真够寡淡的。
“大娘,怎么不见将军的父母兄弟姐妹?”
“老将军和夫人被王上接到北苑行宫颐养天年去了。”
这是给冷琰当人质去了。自古帝王皆如此,磨出最快的剑,却永远不想尝试它的锋芒。
“大小姐嫁给了申宗正,如今膝下已有一子一女。二公子在西北大营,司什么职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这白楚歌还有一姐一弟。男孩中他是老大,倒挺符合老大的人设,沈稳少言,责任担当。
“大娘,那个军医呢?”
这几天只见鲍大娘给她敷药,也不见那个大夫露面,聂珊珊好奇。
“秋大夫医术不精,进了大牢。”
“大牢?”
自己好心救一人却又拖累了另一个人!
她起身捂着刚包好的肩膀径直往外冲,也顾不得鲍大娘在后面追赶叫她。
“姑娘,姑娘......火急火燎的脾气......哎——”
“白楚歌!白楚歌!”
白楚歌的书房四敞大开,聂珊珊一步冲了进去,白楚歌正在竹简上写字,停住写了一边的一个字,搁笔,异常紧张的看着聂姗姗。
聂姗姗刹住车,自己弄的动静好像有点大了,秋大夫还没到杀头的地步,缓和下气氛好谈判,先来个皮笑肉不笑。
“你把秋大夫关大牢了?”
白楚歌神色和缓下来,点头:“嗯!胥姑娘觉得有何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他只是一名大夫,又不是神仙,施个魔法你就能起死回生。我救你时心里也没底,能救活你只是凑巧而已。如果大夫在出手前要判断一个人能否医好,能医好就出手,不能医好就袖手旁观,免得自己进大牢,那谁还敢扶危济困,悬壶济世?”
白楚歌还没开口,他旁边的侍卫倒是愤愤不平。
“他差点误了将军的命,这是大罪。如果将军有个三长两短,一百个他也不够砍头的。”
“你就能时时保证他的安全!保证白将军一辈子不出事!他跌落马时你为什么不上?你们是要给这事找个替罪羊?”
那侍卫想放言被白楚歌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你们不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喝口凉水还有噎死的呢,蚊虫叮咬还有感染死的呢,找谁说理去,你们将军患的是心脏病,又不是心盲!”
“你老举个手干什么?忏悔还是想给自己一巴掌?”
“胥姑娘莫要激动伤了身子,烈哥,把秋大夫从大牢提出来!”
聂姗姗擦了擦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歇口气。
害,你不早说,白浪费我这么多吐沫星子。
她不禁多瞅了两眼旁边那侍卫,那侍卫白眼珠子翻的比白灰还白,隔着太平洋都能感受他冰冷的敌意。
聂姗姗不知道这冰冷的敌意从何而来,但客观上觉着这小子有前途,敢怒敢言!性子和名字一样烈,很有掀桌子当老大的气质!
从此聂珊珊身边有了个小迷弟,天天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秋大夫比她小一岁,名秋露原,他父亲是一名老军医,跟着军队东征西战几十年,终于是年老的走不动了,秋露原可谓子承父业,擅长治疗刀叉剑戟冻伤和传染病,其它半斤八两,基本可以用‘大概’‘也许’‘可能’‘估计’......开头。
“姐姐,你医术如此了得,敢问师承何人?几岁行医?可否传授小弟一二?我愿拜姐姐为师。”
“小秋呀——”聂姗姗一把揪起他就要跪拜的身体,挠挠头发拍拍大腿。这是一个勤学上进的好青年,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
“所谓术业有专攻,医学博大精深,涉猎广泛,你要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准,说明你有上进心,所谓干一行爱一行,说明你敬业,过几天姐姐我赠你几本医术,你先研读明白了再说。姐姐看好你哦!”聂姗姗心里虚的慌,但她深得发言人“有关部门”的精髓,大高帽子一戴,先占据道德舆论制高点再说。
“姐姐,没想到这度气真的可以救人!”
度气?
“某些特殊情况下是可以救人,并不是所有情况都可以。”
看秋露原摸着自己嘴巴犹犹豫豫,聂姗姗讪笑,这小子想学却又下不去嘴。
肩上连续敷了几天药,已基本痊愈了,锁骨上下却留下了两个铜钱形状的疤,秋露原说可以配个瘢痕膏,连续抹个一两个月可祛疤,聂珊珊觉得无所谓,懒得去费那个事。这是个只露脸的时代,只要脸长得好看,谁管你身上有几个疤,遥想前世脸上顶个红斑也这么过来了。
*
白楚歌之所以千里迢迢星夜兼程赶回来,是参加御王的大婚大典。
婚期就在明日。
既然身在大都,御王大婚这种万人空巷的盛世场面岂容错过。
其实更让聂姗姗好奇的是,大婚之日御王会不会摘下面具,让国人一睹他的真容。他真实的样子是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他戴上面具又是什么模样?
这要冒险,但她好奇心实在太强烈。这一世是捡来的,她本该死,果真被抓,真死了也无所谓!可以到地狱吹嘘一辈子。我,聂姗姗,拔过御王胡须的第一人!
但是,还是要做好防御。她让鲍大娘出门给她买了一套胭脂水粉,决定化个雀斑妆出去一睹为快。
古人娱乐活动几乎为零,仅有的几项娱乐活动,比如妓馆,诗馆,棋社,游湖,狩猎,大都是为上层男人准备的,普通人没银子没墨水不可能参与,所以平民百姓更喜欢凑热闹和八卦。
金沙铺就的道路两旁摩肩接踵,人人都争着上前占据最好的位置,也顾不得老祖宗的戒言‘男女授受不亲’。
“听闻司韶丞相的女儿美若天仙,仪态万方。”
“听宫内人说,御王睡觉都戴着面具,摘下来如地狱恶鬼一样,小孩看见能吓哭。”
“听说御王那玩意像刀一样,经过的女人都死了。不知道王后能否挺过这一夜?”
“嘻嘻嘻......嘻嘻嘻......”
“你听说了么,那刺客非但见到了御王真容,还偷走了锁住五国大鼎的地宫钥匙,事关五国兴衰,可有的好戏看喽!”
她偷钥匙?这都谁传的?她可是空降寝宫,门没出的去就被老太监蒙眼带出来。真正做到了点对点服务。
反观,她聂姗姗倒是把自己心爱的手链挂他犬齿上,这么一想这买卖赔大发了,自己是折钱又赔人!
白楚歌骑在高头大马上,瞥见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梗着脖子上窜下跳,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在人们都眼巴巴的等着王驾,他不是今天的焦点,他在弯角处跳下马。
拨开人群,拉住聂姗姗的衣袖往外走。
“谁呀,别挤我,哎——别拉我!别拉我!”
御王的车驾很快就到,欢呼声此起彼伏,聂姗姗感觉两眼不够用,没有空搭理旁边的人。她烦躁的想甩掉那人的手却没成功,回头正要爆发雷霆之怒,一看竟然是白楚歌,她哑火,惊讶!
聂姗姗随着他轻而易举突出重围,她甩开白楚歌,有点扫兴。
“你怎么在这?你拉我干嘛?御王车驾马上来了。”
“胥姑娘没看见我骑马过去?”
白楚歌有点失落,他的长相自己照过几回镜子,方脸阔口,厚唇大耳,再加上风沙雕琢强光暴晒,自己都觉得有污眼睛,姑娘家多喜欢胸有文墨的白面书生,谁也不愿意多留意他分毫。未来的丈母娘更喜欢把他拓进画里贴在门上而不是让进门里。
“白将军威风凛凛,神采奕奕!”
这长相和装扮如此夺人眼球!简直就是夏日里的雪碧——醒目!
“胥姑娘是说我长得丑。”
“我觉得个性突出,很有记忆点!”
“胥姑娘,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外面危险。”
聂姗姗讶异。
“你知道我是谁?”
“姑娘容貌如此出众,谁看了也不会忘记。”
“你要捉我去领赏钱?”
“白某自不会干那恩将仇报之事。”
“你不怕被我连累,那可是要杀头的!”
聂姗姗伸手在他脖子上一划,白楚歌刚要开口,聂姗姗又道。
“我化成这样估计没人认得出,就让我瞧瞧热闹!”
“本将军认得出,别人自然也认得出。”白楚歌严肃起来还是挺可怕的。
聂姗姗意兴阑珊,你长有一双鹰眼,别人可没有。
“那本姑娘走了,不给你惹麻烦了。我救了你,你放了我,咱俩两清了。”
“胥姑娘要去哪?”白楚歌有些着急。
“逃命!”
“现在城门封锁,姑娘恐怕无法出城。先到将军府避一避。”
聂姗姗不解的看着这位敦实的将军。
“你不是御王御下的将军?你想叛变?”
“本将永远忠于御王,但胥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王上大婚结束,明日本就要回漠北戍边,姑娘可以随本将一起出城,混在士兵中不会被发觉。”
“你这是包庇!你......你就不怕我是真坏人?”
“姑娘若是坏人就不会救在下,救在下那必不是坏人。”
聂姗姗想想,这个逻辑也对。她还要开口,只听远处一声炸雷。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