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二)
楚越于棺椁内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道士正举着烛台在他上方晃阿晃,眼神飘忽不定,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十分诡异!
他想要伸手挪开那道士手上刺眼的烛台,用力的瞬间周身传来骨头碎裂的疼痛,纵使楚越已经习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骤然的痛感令楚越想要张口苦叫一声来缓解疼痛,不想喉间的肿胀感如同百蚁噬骨,千万只针扎的感觉很快遍布全身,表面看来也是风平浪静,除了两只眼睛睁的像个铜铃,四肢似乎瘫痪再也无法动弹。
楚越内心的恐惧感很快淹没了身上的痛感,
这是瘫在床上了吗?是一个废人了?没必要这么惨吧!正苦恼之际,忽然上方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吓得楚越一个激灵,原本强忍的眼泪也哗啦啦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那道士眨眼功夫消失在眼前,楚越平覆了片刻,眼珠子四周扫了一个来回——这!是棺材?
楚越最后的记忆是———为了保护幼弟楚奕,他极力地拖住那名黑衣杀手,楚奕被柳十三带走,而自己也因左手剑术不精在拼死搏杀之后还是死在了那名黑衣人的手上,最后明明是一剑穿心而过!怎么还能活过来了?
又是谁在给他收尸?
是邢立?
楚越满心疑惑,随着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活着的感觉也愈来愈强烈,想了想,楚越心中长呼一口气,万幸啊!那道士临走没把烛台给他留下,否则一把火又把他送到阎王爷那了!不管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幼弟还未成年,这些总要活着才能看到。
刚安慰好自己,棺材上方又探出一只脑袋来,那张脸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老师梅怀先。
紧接着,又是梅怀先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声,楚越一个激动,疼得晕了过去。
…………
一个月后
楚越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期间在梅夫人的口中总算是大概明白了,他这是重生了!重生在了梅府七公子梅灵泽的身上,这么怪诞的事件实在是无法解释。
梅夫人不敢惹儿子情绪激动,一直好言好语的哄着,楚越在梅夫人的言语中分析出了几点,
其一,梅灵泽是个厌学的少年,喜舞刀弄枪,看着这偌大的房间全是花样各式的兵器便能明白一二,梅大人对梅灵泽管的过严,更是不满他荒废了学业,去玩这些冷冰冰的兵器。
其二,梅灵泽是在某个比武大赛上遭人失手打死。
其三,梅夫人闲聊时说过,过段时间便是洪宣皇帝的六十大寿,所以离楚越最后的记忆已经过去五年了,也就是说楚越已经死了五年,不知是阎王爷抽了什么风,竟给他还阳了。
卧床的一个月来,梅大人谢绝了所有挚友,以及朝中幕僚的探望,为了儿子能安静养伤,每日只有梅夫人和两个丫鬟贴身伺候,梅大人每日下朝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再进入梅灵泽的别院探望,生怕将外面不好的病气过给了儿子。
今日大夫终于允许下床活动了,趁着梅夫人与丫鬟出门煎熬的时间,楚越按耐不住地掀开被子,两手扶着床边咬着牙站起来,半天一挪步地移到了房内陈列兵器的地方,这么多天楚越早就心痒痒了,生前便是个痴恋剑术的人,可惜后来右手被废,十几年的武功一遭化为乌有!
这些天,楚越私下里不停地转动右手手腕,这种灵活的感觉简直沁人心脾,心情一好,身体恢覆得也极快。
楚越“嗖”地抽出眼前的一把宝剑,一道寒光随即迸发出来,剑身映出梅灵泽俊秀的面容,楚越心中一滞,这陌生的面孔差点令楚越神经错乱,这错愕感转瞬即逝,面露覆杂之色。
楚越深深地看着剑身里陌生的面孔,脸上有挡不住地失落,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原来成安王世子楚越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梅府公子梅灵泽。
恍惚之际,房门“吱呀”一声,楚越应声缓缓回头,屋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楚越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梅夫人手里端着药脸色大变,“灵泽呀!你怎么起来了!”
“哦哦,我只是在床上躺久了!实在是无聊的很。”
楚越转过脸去避这些耀眼的光亮,梅夫人赶紧将药放在面前的圆桌上,几步并一步,走到楚越面前,拿过楚越手中的剑扔到一旁,“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怎么又去碰这些冰冷的东西,伤了自己怎么得了!”
楚越看了一眼地上的剑,淡笑道:“快好的差不多了,再说了,这些兵器怎么会伤了我?”
“那也不能碰,就怕万一!”梅夫人扶着楚越,身边的丫鬟默契地抽出圆桌边的凳子摆好。
“儿子,大夫既然说可以下床走走那便走走,只是没好利索之前千万不许去碰那些兵器,要是再伤着了,你老爹老娘可就活不成了!”
梅夫人在楚越坐下后,端起桌上的药,用勺子吹了吹就要喂楚越。
楚越两手忙挡住,客气道:“我自己来。”随后一把抄过药碗一饮而尽。
对于儿子的疏远,梅夫人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转而和颜悦色道:“怎么还跟娘客气了?是不是生娘的气?”
“没有!”楚越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一口一口喝太苦了,长痛不如短痛!”
楚越想自打醒来自己一直安安静静,面对梅大人夫妇的关爱更多的是受之有愧,也许是自己太过冷淡,这么久也实在叫不出口一声爹娘,惹得梅夫人伤心了吧。
梅夫人两只手将楚越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眼底泛着泪,“儿啊!你这次真是吓坏了娘!”
话到最后哽咽地没了声音,楚越只得动容地叫了一声“娘,别哭!”
楚越对于梅氏夫妇的怜爱实在是有愧!他不是梅灵泽,却不能开口解释,要怎么开口呢,只怕刚说出自己是谁,就会被当成疯子或者傻子吧。
以后便以梅灵泽的身份,替他活着吧。
“哎!”梅夫人喜极而泣。
楚越擡头望了一眼院里,两颗粗壮的桂花树立在院门口,金灿灿的桂花堆在枝头,难怪在屋内一直闻到桂花的香气,原来秋天已经来了。
等楚越已经差不多康覆时,已是初冬时节。
前段时间,生前好友,也是长信侯府的幼子赵筠前来探望了楚越,当然了他探望的是梅灵泽。
这位不学无术,好斗鸡遛鸟的纨絝子弟如今也是在国子监混了个典簿的闲职。无非是日常管理国子监的粮钱开支和书本发放的事务。
楚越当时正在院里偷偷练剑,远远便听到脚步声,火速地窜进屋内,放好宝剑,拿起袖中的帕子拭干额头上的汗珠,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书躺在院里的秋千上假装在苦读。
前脚刚装好样子,后脚梅怀先便背着手大步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畏手畏脚的赵筠。
梅怀先见楚越在读书,好心情倍增,朗声道:“灵泽看书也要劳逸结合,身体刚大好,不易太用功,免得伤了身子。”
楚越听到声音后,刚下手中的《礼记.中庸》从秋千上坐了起来,惊讶道:“赵兄怎么来了?”
脱口而出之后,楚越立马意识到失言了,自己这句身体才十七八岁,而赵筠比自己还大两岁,如今也二十七八的年岁,刚刚的言语仿佛是在呼唤同龄人,实在不妥。
果然,梅怀先脸色冷了下来,“刚夸了你,又这般没大没小。”
梅怀先的厉言没有吓到楚越,倒是吓坏了赵筠,楚越得到教训后从容地站了起来,看到站在梅怀先身后的赵筠低头不语,缩着脑袋。心里不免想笑,这家夥,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怕老师。
一阵尴尬寂静之后,梅怀先似乎也不想把气氛弄僵,语气渐缓,“今日天气不错,赵筠过来陪你散散心,你今日且歇息吧,不必幸苦读书了。”
楚越低头道:“是,父亲。”再擡头,只见梅怀先又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楚越不解,这老头这几年怎么这么喜怒无常?他认识的梅怀先可是个文学大儒,谈古论今,情绪稳定的很。
难不成只对他这样?
梅怀先一甩长袖,“哼”一声,扭头走了。
丢下楚越和赵筠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梅怀先刚消失在院里,赵筠上前一把从背后勾住楚越的脖子,“外面的人都传你死而覆生后变得沈默寡言,这一路我还担心以后我便又没了一个知己,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还是我那个好哥们嘛!”
不管是楚越还是梅灵泽都要比赵筠高不少,这么一搂脖子,楚越不经意弯下背来,不过这熟悉的感觉真的很好,
楚越笑道:“可不就是你的好哥们。”
赵筠抽回手,捏了捏手心,全是汗水,再看梅灵泽的后背已经汗湿,“难怪梅老头生气,你又练武了。”
楚越立即皱眉道:“爹,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筠脸色煞白,转身闭眼,差点将身子弓到地上,“对不起,老师,我……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是………”
“哈哈哈哈,”楚越捧腹大笑,“逗你玩呢!”
“好你个梅灵泽!我怎么说也是你学长,平时对你像兄弟一般,你果真就敢戏弄我!”
赵筠气急败坏地就要打楚越,一拳头下去,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楚越已经用掌心轻飘飘地接住。
赵筠笑道:“看来真是好了,这丰神俊朗的模样可以继续上学了。”
“你今日是来催我上学的?”
楚越听梅怀先进门叫他典簿,凭赵筠的出生,随便混个官职是小意思。
赵筠收回手,“我这个国子监典簿可管不了学生上不上学,芝麻小官,混日子罢了。”
“我今日是来带你出去玩的。”赵筠抛了个媚眼,“带你去听曲好不好?听说红袖招刚选了花魁,那一手琵琶,听的叫人骨头都酥了!”
楚越感叹,梅怀先是怎么把他放进来的?以这些天梅大人望子成龙的态度怎么可能让梅灵泽和赵筠混在一处,听这语气两人关系还匪浅,多半梅灵泽是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
赵筠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花魁的绝技和资容,回头见楚越打量似得看着他,失落道:“好吧!我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那我带你去见邢立怎么样?”
楚越只觉得浑身被雷电击中,脑中轰然一炸,“你说什么?”
赵筠怎么会认识邢立,邢立可是掌管暗影府的人,那可是皇帝暗中的一把利剑,从来没有人听过暗影府人的姓名更别说认识,难道是重名,并不是同一个人?
赵筠对楚越的态度并不吃惊,反而打趣道:“果然你个武痴,一听到邢立,比听到绝世美女都激动,知道的是你思慕他,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你胡说什么!”楚越虽没有疾言厉色,眸子里却难掩气急败坏,“思慕和喜欢有区别吗?用来形容男子对男子的敬仰不太恰当吧!”
“哎呀!就是一个意思,”赵筠才懒得理解有何不同,抓着楚越便要出门,
“这外头的世界很精彩,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可是错过了很多热闹,不过我路上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