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情动
真正发芽,应当是在迷谷的时候,在与楚越近距离接触时,被对方的善良和气质所吸引。
什么时候无法自拔,邢立也不知道,也许是楚越在雨夜寻他的时候,也许是将他护在身后告诉他‘别怕’的时候,也许是在为他废了右手的时候,也许是在他濒死时舍掉一切仇恨救他的时候。
邢立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沦陷的。
“楚越,你……不恨我吗?”
邢立低声问,他记得楚越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楚越摇头,“身处仇恨里,许多东西看不清楚,我所遭受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你会变成梅灵泽?”邢立道:“明明就……”
明明就死了,尸身还是邢立在景川王府的密室里发现的,那一天,邢立也死了。
“我也不知道,当年我是被一个黑衣人一剑穿心。”想起那名黑衣人楚越还是心底发寒,邢立感觉到楚越手心在冒冷汗,
“就是之前废了我右手的黑衣人,她竟是个女人?”楚越蹙眉,“虽然右手被废时,我的身体尚未恢覆,可我能感知到,即使我没有受伤,也未必能赢了她。”
“一个女人?”邢立另一只手盖在楚越手背上,“一个女人竟然有那么厉害的身手,当年景川王一党被抓,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江湖人士。”楚越道:“景川王一党的案宗我在皇城司看了,确实没有漏洞,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陛下确实不是主谋。”
时至今日,邢立还是这样坚持,以前他只要一开口,楚越就会发怒地打断他,可如今楚越心底相信了大半。
如果皇帝要陷害成安王府,为什么还要给成安王府翻案,一旦翻案那史书上就会记上一笔,这皇帝的一世英名就要有了污点,可皇帝还是翻案了。
但这并不能让楚越彻底相信,即使皇帝没有杀楚奕,但人生将了,楚奕又卷进这场风云里,谁知不是皇帝的又一盘棋。
他到底是想为庸王除掉楚奕,还是真的想让楚奕当储君。
“就算他不是主谋,我也不会原谅他。”楚越冷声道:“如果当年他真的信任成安王府,怎么会立刻将我关进刑部,刑部从来不是审理宗室案件的地方,他这是怀疑我,心里痛恨我,证据还未确凿,只听别人那么一说。”
楚越苦笑:“我成安王府两百多口,就没了。我世子府的奴仆在监狱里死伤过半,活着的有多少是腿脚健全的?”
“我恨死他了!”楚越闭眼道。
“算了,”楚越长叹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过去,既然这是一个无法报的仇,那我便认了!奈何桥边我从未见过的家人,他们是不是恨我没有替他们报仇。”
楚越两行泪划过脸颊,邢立擡手为他拭去,“成安王少年领兵守疆卫国,后又在陛下左右震慑朝堂,去了封地榆州又为民减轻赋税,鼓励农耕,经商贸易。他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你所想所做皆是成安王所愿。”
“不说这些了,”楚越实在不想提起这些伤心事,他眼下被长青寺被炸一事忧心,如果这件事情不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答覆。
不仅楚奕会被牵连,连邢立和他也不会逃掉。
“长青寺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查?”楚越身上有些麻了,起身挪了挪位置,问道:“你现在有思路吗?”
邢立褪了鞋,很自然地靠在床头,把楚越的脑袋放在小腹上,指间划过楚越的乌发,酥麻到了心坎,这一切仿佛不太真实。
他定了定神,道:“那把火是我放的。”
“什么?”楚越刚缓下心情,依偎在邢立的身上,听到邢立的话,差点跪了起来。
邢立擡手将人按了下去,他道:“我早就发现了端倪,从发现兵刃那天开始,我在恭房发现运出的恭桶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邢立:“那些恭桶来来回回那么些趟,长青寺有那么多人?况且这些运送恭桶的杂役伪装的再好,有些刻在肌肉里的记忆是无法掩藏的。”
楚越贴在邢立的小腹上细细听着。
邢立接着说:“这些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使用左手,且是在普通人不会使用左手时使用,如果是一个还好说,可惜我仔细观察,那几名杂役都有这样的特点。”
楚越听到邢立的分析,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可他还是安心地躺在邢立身上,眼波微动,“苍旻山庄的太极剑术,讲究合二为一,左右双剑合并,有名不求人,以求自身将剑术达到顶峰,因此苍旻山上的弟子几乎自小修习左手剑法,不论吃饭,写字,还是干活都会下意识地使用左手,这是想改也改不掉的。”
“不错。”邢立修长的手指嵌进楚越泼墨似的长发里,在里面拨弄着,“我当时并未有打草惊蛇,因为此事与楚奕有关我只能暗中观察,这长青寺里居然也有楚奕的人,每到深根半夜,那几名和尚悄无声息地将恭桶内侧藏的火药运到正殿的佛像后,他们自觉得做的天衣无缝,可惜在我眼里这只是跳梁小丑。”
“所以你为了保护皇上和楚奕提前把炸药给点了?”
邢立弄的楚越心痒痒,擡手也去抓住邢立一截头发卷在食指上,邢立埋下头,忍不住朝楚越的额头深深吻了下去,长发落在楚越的脸颊,酥得他春心荡漾。
邢立的吻是一触既离,刚要离开,楚越举起一只手托住邢立的后脑,就这么将人按了下来,楚越下巴微扬,两人正好唇齿相依。
这一接触邢立再也不肯分开,他两手抚上楚越的脸颊,胸膛上下起伏,鼻息紊乱,喉间发出微微的喘/息。楚越也面色红晕,似有潮动,窗外树影绰绰,月色透过窗纱,撒在青罗帐上,映在这一对璧人身上。
在这场交缠里,他们二人才算找到了彼此的慰藉,或者说这是欲,是两人对彼此的欲望。
在燥热膨胀的血液里,在此起彼伏的心跳里,邢立才感觉到原来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他有欲望,楚越亦如是。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在这场爱意中相互治愈。
邢立痴迷地享受着来自楚越的馈赠,身体的欲望几乎要将他理智的堡垒冲塌。
楚越还受着伤,不能碰他。
邢立松开手,抓紧身下的被褥,逼迫自己从楚越的唇舌间退出来,再这么肆无忌惮,他真的会失控地想要去占有楚越的整个身体。
楚越在邢立的胸膛下早已被这场情动迷的不清晰,邢立退出后,楚越才缓缓睁开眼,波动的胸膛渐渐趋于平缓,潮红的肤色还未褪掉。
邢立扬起下巴,仰靠在床头,他不能看这么勾引人的楚越,这时候他的身体早就有了反应,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一生他决不能伤害楚越分毫。
“原本我是想放开一道口子,把他们暗地里的动作尽收眼底。”邢立继续之前的话题,“楚奕是你弟弟,我知道他最挂念的就是他,我是想默默地将炸药挪走便算了,可是礼部搭祭台那天,我发现不对劲,但始终也不敢确定,这个险我便不敢冒了。”
“陛下入寺那天,不论是楚奕还是庸王都带了不少人,乱哄哄的,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我知觉告诉我,这场祭祀大典很不妙啊,当天必得出些事情,我讨厌失控的事情,其他的我还可以冒险,但事关陛下安慰,我只能将祭祀大典毁了,这样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
楚越望着邢立刀削似的下巴,道:“这下所有人都保全了,可你自己呢?你可知道君恩易逝,这一次要怎么摆平才能让你在陛下面前不失宠。”
邢立苦笑一声,无奈道:“你那个弟弟还真是勇气可嘉,来这上京夺嫡是假,报仇才是真,他不仅要杀了陛下,还要杀了我,倒是个人物。”
楚越何尝不知,他心底早已痛到不能自已,“楚奕一定很孤独,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他想要覆仇何尝不是求死。”
邢立握紧楚越的手,“没事的,你还活着,等抽时间你好好和他说,他会放弃覆仇的。”
说到覆活,邢立又想起了之前问的,“为什么会变成梅灵泽?”
楚越摇头,“我也不明白,我醒来时是在棺材里,想必梅灵泽被拜合提努打死了,我也算是借尸还魂了。”
“对了,”楚越猛地想起,“你们是在景川王府的密室里找到我的尸身?”
楚越记得早皇城司的案宗里看到过,是邢立发现的。
邢立听不得“尸身”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似一把利剑,直剜他的心脏,
“嗯,”邢立逃避似的点点头。
“可我是死在了景川城外的官道上,那是个深夜,可是白雪皑皑,月色明亮的很!”楚越意识到不对劲,“那个女刺客将我的尸身带到景川王府,如果是为了交差,景川王要杀我,那杀了我之后应当扔的远远的,可是这么不巧就被你发现了?是否太过巧合?”
邢立握住邢立的手越发的紧,他哑声道:“那也可能是栽赃嫁祸了。”
楚越脑子刚清晰片刻,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当年的案宗太完美,完美地找不出任何问题,可就是太完美显得那么不真实,楚越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双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这件案子已经过去五年,”邢立道:“我会查下去,杀你的那个女刺客我一定会手刃了她,幕后的凶手我也一定揪出来。”
当年的案子就像一团迷雾,疑点重重,偏偏又抓不住,楚越思索了一会道:“当年证明景川王锻造兵器陷害我成安王府的证人可是王安宜的父亲,如今景川王府不覆存在,也仅仅有一丝血脉还关在宗人府早已不正常,那便只能从王家人做切入口。”
邢立:“放心吧,等这件事情一了,我就暗中重查这个案子。”
“嗯嗯,”楚越有些疲乏,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今日无忧子道长被杀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