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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汤泉 “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丶听话的。……

狄琛轻微地打了个战栗, 仿佛心脏被五指紧紧抓拢,他指节不由自主地蜷曲起来,在掌心留下四道浅浅的掐痕。

林景宜猜出他是谁了吗。

那他今天还能不能从岑家全身而退?

手边唯一可以用作武器的, 就是两根织毛衣的银色棒针。难道他得拿着棒针,以一敌岑家里里外外几十号私保?

却不想林景宜自顾自换了个新话题:

“小秋, 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坐在客厅织毛衣么?”

狄琛攥紧的手指放心地松开,呼吸变轻。

岑宴秋指尖勾着抱枕边角的流苏, 冷淡道:“他喜欢这个。”

“您不试衣服?”

她一边打开礼盒, 取出一件被防尘袋罩着的长裙, 一边温温柔柔地笑,“也是,你们年轻人的喜好我不懂。”

“家里新修了一个温泉汤池,外头气温低, 不如带着你的朋友泡泡池子,驱一驱寒气。”几十万一条的高定就这么被林景宜随手搭在椅背上, “我上楼陪陪禾仔。”

等林景宜上楼,狄琛回到沙发, 将剩馀的毛线缠起来, 末端打个结。

原本和他有一些间隔的岑宴秋忽然离得很近了,抱枕垂下来的流苏拂过他的大腿根。

狄琛无端觉得他心情很糟糕。

于是他一圈圈地绕着毛线团,试图讲点其他的, “‘禾仔’是谁?”

岑宴秋闭目养神, 像一座摆在美术展中心的石膏雕塑, 静默丶立体, 连光影都格外地眷顾他。

然而“雕塑”十分煞风景地冷笑一声,“岑宴知的小名。”

顿了顿,他音调低沈几分:“禾苗, 有依靠的意思。岑宴知出生那年,他们两个费尽心思找到一个得道高人,求他算八字。”

“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高人批命,说岑宴知是一辈子享福的富贵相,是家族兴旺的象征,但必须有物可依,不然‘月盈则亏,盛极必衰’。”

出身名门望族的人,多多少少迷信玄学,尤其是这种与“香火”“延续”有关的谶言。

狄琛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岑宴知就好比炉子里的三炷香,香土在,则香柱立。

他突然想到一个新问题:

那“香土”是什么,那个被岑宴知依靠着的人又是谁?

狄琛转头看向那个轻轻闭上眼睛,眼睫浓长的人,心中有了答案。

是岑宴秋。

一点不知名的情感涌出来,狄琛皱着眉,把它按了回去。

“你有没有小名?”他问道。

有的话,也还算公平。

可岑宴秋睁开眼,眸中波澜不惊:“没有。”

*

林景宜提到温泉池子,岑宴秋真的带他去了。

是小型的私人汤池,周围铺着鹅卵石,造景很典雅,顶多容纳两个人。

狄琛事先不知道岑宴秋带他来的地方是这里,死死捂着衣襟不放。

他与普通男性的身体构造不同,虽然乍一眼看不出来,但他小心谨慎惯了,这么多年没进过公共浴室,上厕所也避开人流高峰期。

岑宴秋恰恰相反,他不讲究这些,当着狄琛的面一件件地把衣服脱了,若非他俩有层见不得人的关系在,狄琛高低打110举报这个暴露狂。

水波跌宕漾开,狄琛把别过去的头转回来,脸颊被升起的热气蒸得通红。

“真的不下来?”

岑宴秋宽硕的背肌抵着汤泉池壁,尽管是擡头仰视的姿势,狄琛却有种被睥睨的感觉。

他后退一步,态度坚决:“不了,你自己喜欢就行。”

汤池附近有几张椅子,狄琛挪了一个过来,在某个背单词专用的软件里登陆他的账号,一次性温习了十个。

覆习到“discipline”,他脑门汗如雨下,只穿一件家居睡衣还是很热。

“狄琛。”岑宴秋喊他一声。

“嗯?”

“下学期我不在学校,”岑宴秋右臂平展,反撑在略高一些的池沿上,“去参加一个国际物理竞赛,和学校其他几个人一起。”

竞赛这个词超出了狄琛平时的概念,他心不在焉地滑走一个单词卡片,词穷地说了句“那祝你一切顺利”。

岑宴秋左手破出水面,湿淋淋地泛着光。

看到他对自己招手,狄琛放下手机,缓慢且迟疑地走到水边,他一条腿的膝盖有伤,所以只能单膝跪下。

汤泉池雾气缭绕,使得岑宴秋的面孔有些朦胧,边缘恍若虚化了似的。

那张俊美至极的脸逐渐放大,狄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没躲。

谁知岑宴秋临时来了场声东击西,滚烫潮湿的手心蜻蜓点水地擦过他的下颚,在他捏起袖子擦水的时候,狄琛唇面一软。

岑宴秋两手撑着池台,上身全然浮出水面,像一条在海上以蛊惑动听的歌喉吸引水手的海妖,很轻柔地吻住他的唇瓣。

被迫打开齿关,狄琛发出几声模糊的闷哼,几近与飘荡的水声融为一体。

睡衣的领口和衣袖被浇了个透,湿哒哒地黏连着皮肤。

狄琛上身悬空,宽大的下摆向前倾出一个钝角。池边水花溢溅,他怕被岑宴秋拖下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地承接着这个吻。

但这个人似乎并不满足于简单的唇齿触碰。

一只沾着水珠的手从睡衣下摆伸进去,摩挲着那片紧密结实的小腹。

滑至裤腰边缘的时候,狄琛恍然间醒了神,握住岑宴秋手腕。

“我亲得不好?”那人唇色红润,跟吃饱喝足的妖怪一样,语气慵懒。

狄琛:“……”

他趁机退回到安全地带,难堪地瞟了眼小腹以下,随之而来的是无法忽视的负罪感。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毫无感觉”,欲/望和渴求是最真实的证明,骗不了人的。

狄琛羞耻地并拢腿根,拿起手机,连滚带爬地朝汤池外跑。

穿上洗干净的衣* 服,纵然一边的裤腿破了个大洞,狄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在微信里给岑宴知发了条消息,说他晚上没法陪他打排位了。

岑家的别墅在玉临市郊区,好半天来不了一辆车。

张叔开着加长轿车悠悠路过时,狄琛眼前一亮,宛如看到救星。

“小少爷说您急着回家,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呢?”

狄琛在雪地里站了十来分钟,冷得像冻僵的冰块。

他搓着手,“抱歉,是我临时有事。”

“原来是突发事件。”张叔点点头,说道。

轿车开到别墅正门,身材颀长的男生站在马路中央,张叔踩着刹车,摇下车窗叫了声“大少”。

岑宴秋径直走到狄琛的车窗前,隔着一扇玻璃,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开窗。”

车窗缓慢降落,有限的空间里,狄琛只看到他冻红的下巴。

“至于吗?”岑宴秋说。

狄琛一言不发,心想怎么不至于?

他不懂包养具体是怎么来的,在包养关系里,岑宴秋就可以不经许可地亲他摸他吗?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但更不讲道理的在后面。

岑宴秋一只手压着车窗,冷声道:“说话。”

“我问你至不至于,哑巴了吗?”

狄琛嘴唇颤动着,含糊不清道:“……不喜欢可以换一个。”

他说的太小声,岑宴秋没有听清,拧着眉:“什么?”

“你可以换一个。”

狄琛指尖一片冰凉,音量稍大:“可以换一个你喜欢的,听话的。”

压在车窗的手骨节发白,可想而知有多用力。

岑宴秋彻底发火之前,轿车重新发动,张叔脚踩油门驶向道路出口,心有馀悸地关闭所有车窗。

作为岑家的员工,他撞见不得了的一幕,干笑两声:“大少与褚二少也常有争执,在很早的时候。”

那时褚易不了解岑宴秋,无意间在他雷点上蹦了很多次迪。

两人急赤白脸地闹过一阵,褚易不肯认输,岑宴秋不肯低头,是充当大姐头的林燕辞按着他俩的头,签字画押和好如初的。

“朋友之间没有隔夜仇嘛,您多担待。”张叔含蓄道。

狄琛嘴上说好,却在心里把岑宴秋翻来覆去地贬了一通。

他这样高素质好脾气的人都忍受不了这个人的性格,真想象不到,世界上还有没有谁能和岑宴秋和谐共处。

嗯,十大未解之谜。

张叔停在一个红灯口,说:“其实……大少的性子大变过一次,在他八岁那年,但我在岑家任职的时间不长,所以不是很清楚里面的原因。”

又是“八岁”?

狄琛留意到这个时间点,暗暗记下。

开学即是高二下学期,学科进程像开了五倍速,早七晚十丶一周六天地上课,狄琛大部分时间尚可适应,只有少数一两次,会趁老师不注意悄悄打个瞌睡。

褚易被林燕辞远程监督,破天荒地把游戏戒了,开始认真听课。

有时候狄琛拿出手机看消息,他还倒反天罡地指指点点,说手机是成绩最大的敌人,当心排名一落千丈,救都救不回来。

月考刚考进年级前二十的狄琛:。

他看着沈寂了三十天的微信聊天框,掏出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咔嚓啃掉一块,“这么多天,岑宴秋联系过你吗?”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那人的近况。

他也有发消息给岑宴秋,但他一条都没回。

明天就要和陆今见面反馈最新情况了,总不能说,“我和岑宴秋正在冷战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我们的计划要失败了”吧。

褚易诧异地擡头看他一眼,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套了五层塑料袋的手机。

点进联系人界面——

岑宴秋雷打不动地,在每天早上六点半发一条消息到他手机上。

3月3日。

[预赛通过。]

3月23日。

[省赛一等奖,第一名,下个月决赛。]

3月24日。

[食堂难吃。]

3月25日。

[失眠。]

3月26日,也就是今天。

褚易没看懂岑宴秋发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不换,就喜欢……不听话的?”

他偏头问狄琛,眼神睿智:“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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