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坞中二当家
程不渔瞧着他古怪的面色,捧腹笑道:“我说沈大皇子,咱们两个都是爷们,你害什么臊!”
沈璟彦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他实在是太冷,冷得连火气都生不出,冷得嘴巴都张不开,已连吵都懒得和他吵上一嘴了。
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如铃铛一般清脆甜美又活泼的笑声。
“喂!二位少侠,不如来我这里烤烤火吧?”
二人回过头去,却见一个圆脸儿姑娘正双手背在身后,立在不远处,笑嘻嘻地望着他们。
这姑娘生得水灵灵的,一袭鹅黄色裙袍,水汪汪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嘴角挂着明朗灵动的笑意,五官乍一看与陆昭昭有四五分相似,可细细看去,神态却又截然不同。
“你又是谁啊!”程不渔蹙眉狐疑道。
姑娘蹦蹦跳跳地走上前去,笑道:“我叫陆晚晚,是总瓢把子陆昭昭的妹妹。他们都叫我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
二人大惊,当真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走了个陆昭昭又来了个陆晚晚,程不渔嘶声道:“你也要来抓我们?你信不信我也脱给你看!”
陆晚晚却摆了摆手,道:“诶!这就不必了,我本也不是来抓你们的。只是我在这花丛里打瞌睡已经很久,你们吵醒了我,所以,我已经什么都看到了。”
“……啊?”程不渔楞声,“你一直在这里?”
“对呀!”
“那你为什么不帮她抓我们?”
陆晚晚撇了撇嘴,手指捋着自已的头发,道:“谁说妹妹一定要帮姐姐的?”
程不渔楞楞望着他,突然冷哼一声,似笑非笑:“我明白了。一定是你姐姐占了你的位置,你只能当个老二,所以你心怀不满,对么?”
陆晚晚笑道:“我的确对她心怀不满,但是,我对那总瓢把子的位子也不感兴趣。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多好?何必整日操心受罪。”
程不渔想了想,嘀嘀咕咕道:“那倒也是。我瞧着你也不像是能当家做主的模样。”
陆晚晚听到这般嘲讽,也不生气,只狡黠一笑,“不过,程不渔,我身为二当家的,也有一个我自已的规矩。”
她一步步向程不渔逼近,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程不渔连连后退:“你……你干什么?你们二十八坞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的,比皇帝老儿还难伺候。”
陆晚晚道:“哎呀,你怕什么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程不渔道:“你的确像是要吃了我。”
陆晚晚止住了脚步,盯着他道:“错了,错了!我非但不会吃了你,我还要你嫁给我。”
程不渔呆若木鸡。
沈璟彦立在一边,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着,简直哭笑不得。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程不渔素日来多么得意,今天真是棋逢对手,这副表情实在是罕见。
程不渔更是苦笑道:“嫁给你?第一,我为什么要‘嫁’给你,第二,我为什么要嫁给‘你’?”
陆晚晚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是二当家的,你得做我的压寨夫君。第二,我这人的规矩,就是被我看过身子的男人,都要嫁给我。”
程不渔冷笑一声,摆了摆手:“哈!既然如此,想必你已经有几十号压寨夫君了吧?看来,你陆晚晚才是江湖传言中的,二十八坞‘好色之徒’了?”
陆晚晚却撅起了嘴巴,眼神飘忽着,嘟囔道:“倒也不是啦!其实,我只看过你这一个。别人都不给我看呢。”
冷风忽然又起,一旁的沈璟彦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陆晚晚将目光挪到他身上,忽然瞪大了眼睛叹道:“你又是谁?长得好生俊俏!”
他别过头去,似不愿意让陆晚晚盯着他瞧。
程不渔巴不得能拉人下水,便道:“他叫沈璟彦!”
沈璟彦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睛。或许,找个人打一顿,会变得暖和一些?
陆晚晚仔细打量了他半晌,眼中迸发出了喜悦的光彩:“哦!你就是那个风雷门何焕座下银枪弟子,南魏十八皇子沈璟彦!别人都说你玉质金相,今日一见,传言果然不真,你本人比这四个字还要好看得多呢!”
沈璟彦面无表情,只裹紧了衣服,不做言语。
程不渔无可奈何摇摇头,心头苦笑。女匪当真是女匪,好看的男人见了她,都得蒙上脸不可。
陆晚晚笑道:“咱们还是别站着了,再过一会儿,火可要熄灭了。我特地为你们两个生的火呢!”
她蹦蹦跳跳转身向树下那一丛火堆走去,程不渔与沈璟彦面面相觑,却还是犹犹豫豫地跟了过去。
篝火发出阵阵“劈啪”声响,天色已近晌午,两个人的衣服终于有些风干,身体也逐渐温暖起来。
几人烤了只野兔,许久不曾好好吃过饭的二人终于能饱餐一顿。陆晚晚一直撑着脑袋,含笑痴痴望着沈璟彦。
沈璟彦只端坐在那里,端坐在阳光下,那完美无瑕的脸,那极其漂亮的眉目,那冷峻又淡然的神态,那仙气飘飘的衣衫,直叫陆晚晚暗暗叹服。
就算他是个男人,北辽京城那最美的花魁,也不及沈璟彦容色十分之一。x
她的心忽然就动了,仿佛开出了粉色的花朵丶冒出了粉色的气泡。
她又望向程不渔,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去。
他也是好看的——眉目俊朗,眸若星辰,潇洒俊逸,一笑起来便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简直是又可爱又帅气。他虽不如沈璟彦那般风度翩翩,但也是个器宇轩昂的美少年呢!
一个自是个气风发少年,一个是那白衣公子如玉,这二人便这样坐在她面前,她真恨不得直接将他二人扣押下来,真真正正都做了那压寨夫君。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在心里手舞足蹈,尖叫出声。
……但她不能。她接近这二人,只因这其中还有些其它缘由。
她忽然直接开口道:“二位可是来二十八坞打探消息的?”
“是。”程不渔擡眼望着她,嘴里嚼着一块香喷喷的兔肉,道,“你是二当家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么?”
陆晚晚勾唇一笑,将头一扬,意味深长道:“当然。你们不妨向我打探打探,没准,我会告诉你们一些你们不知道的秘密。”
“也不是不行。”程不渔头也不擡,心不在焉道。他压根就没指望这位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二当家的能知道些什么有用的线索,即便她真的知道,又怎能轻易告诉他?
“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和我姐姐不合的原因么?”
“什么原因?”程不渔道。
陆晚晚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抛到沈璟彦怀里,平静道:“这个东西,你们可见到了?”
沈璟彦忽然一楞,蹙眉惊道:“骷髅玲珑杯?”
“正是!”陆晚晚道,“你们一定好奇,这是什么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
“不错。”沈璟彦沈声道。
陆晚晚深吸一口气,徐徐道来:“自你们踏入二十八坞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观察你们两个。这骷髅玲珑杯,正是我自那洞口抛下去的。为的,就是吸引你们的注意。”
程不渔抓着兔腿站起身来,惊声道:“是你?原来是你?”
陆晚晚淡淡笑道:“是我。那婴孩的哭声,也是我布置的。我想,你们已经猜到了这骷髅玲珑杯是用什么制作而成的吧。”
“是出生不满三日的婴孩头骨。”沈璟彦道。
陆晚晚渐渐敛住了笑意,沈声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意识到,二十八坞从前的勾当,有多么残忍。”
程不渔叹道:“用婴孩头骨做杯子,的确是残忍,只是不知道,这杯子和二十八坞有什么关系?你用这个吸引我们的注意,又是为何?”
陆晚晚道:“你们只知道二十八坞一直是北辽境内最大的山匪老巢,却不知道二十八坞前些年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买卖。”
程不渔眼睛微转,忽然想起他与沈璟彦一起掉进去的那个尸坑,还有在尸坑中听到的那番对话,突然恍然大悟,惊声道:“你是说,这些婴孩,都是二十八坞杀死的?”
“是,正是二十八坞杀死了这些婴孩。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给赤竹取乐。”
二人不约而同“腾”地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失声道:“什么?赤竹?”
陆晚晚倒抽一口冷气,道:“不错,就是赤竹。当年父亲陆震南还是二十八坞的总瓢把子的时候,赤竹在江湖兴风作浪,他们喜爱奇珍异宝,父亲便想出了个惨绝人寰的法子,便是用婴儿头骨制成这漂亮的酒杯,献给赤竹。而这样的酒杯,有足足两百个。”
“两百个?!”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头骨,必得是婴孩活着的时候取出,才能保持这般晶莹透亮。”
此时,就连向来沈稳的沈璟彦也不得不骇然动容。
两百个出生不满三日的婴孩便如此失去了性命,被活生生取出了头骨,何其惨痛,何其无辜,父母又何其心碎!
二人呆骇在原地,攥着拳,怒火已然升起,当真是难以置信。
陆晚晚见他二人这副神态,自知已达到了目的,遂顿了顿,忽而展颜道:“不过,自姐姐上任以来,这桩买卖便已经不再做了。”
程不渔急不可耐上前两步,将她的手臂一把拉住,生怕她跑掉,死死盯着她,嘶声道:“那你与你姐姐不合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还知道赤竹的什么信息?你知道蓝牡丹是谁么?”
程不渔接连不断地发问,而陆晚晚却转了转眼珠,故意隐瞒道:“我与我姐姐不合,倒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们的父亲陆震南是个大浪子,江湖之上,光是他的女人,两只手便数不过来。我与我姐姐并非一母所出,所以不合罢了。”
程不渔却断然脱口而出:“不可能!你定然是没有说实话!”
陆晚晚的一番话,已经吊足了他们二人的胃口。二十八坞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当然没有说实话!”
陆晚晚挣脱了程不渔的手,大声道,“而且,我也知道蓝牡丹到底是谁!只是我凭什么告诉你们呢?”
沈璟彦站起身,望着她,平静道:“陆姑娘,你既然用骷髅玲珑杯吸引我二人的注意,又告诉了我们这些事,应当不只是为了吊我们胃口吧?”
陆晚晚看着他,微微颔首,笑道:“沈璟彦,你说的对。程不渔的那些问题,我的的确确都知道答案。只是,要我告诉你们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会那么容易。”
沈璟彦一早就猜出这个小姑娘绝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单纯,于是叹了口气,淡淡道:“说吧,你到底想要我二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