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遇险
更新时间2013-8-21 9:02:07 字数:3441
沅水南岸的战况不断变幻,然而直到南征军有力量能够消灭左峰上来袭的黑衣人之前,主动权始终掌握在来袭的“拾”与“捌”手里。只是此刻,这两人面对着两条空空荡荡的悬索,心中开始有点疑惑。
“拾”对“捌”朗声叫道:“老捌,别理他们故布疑阵,如前所议,速速将那铁锁砍了!”
“捌”依然迟疑了一下,这时却听姚平闷哼了一声,系在他腰上的绳索明显开始吃上了力。苏简一声呼哨,在姚平身侧结阵的士兵围得更紧了。“捌”巨大的身体略略转了转向,朝着姚平等人一步步地走来。
苏简听了两人对话,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计策是什么。刚才自己依稀见到的那个向北岸而去的身影,是一个假扮南征军战士传讯的人,这人到北岸后假传讯息,意在欺骗陈去华和木清寒亲身涉险。而“捌”先行切断北去的悬索,意在阻止南征军继续派人向北岸报信,这样南北两岸的南征军传递消息之路断绝,保不定陈去华这样的高级别将领可能亲身犯险。
待陈去华与木清寒,哪怕是其中一人,在悬索之上渡河的时候,再由“捌”斩断南来的悬索,陈木两人万无生还之理。只是此计的关键之处在于时机,如果时机选择的正好,那么能够教南征军损去主将与军师,这西路怕是要从此断绝,乖乖回师。但是如若时机没有选择好,只怕敌人还会退而求其次,目标是将渡河的通路斩断,然后全歼已经渡河的南征军,折损西路的有生力量,并且减缓西路军前进的步伐。
敌方唯一没有料到的变数是木先生设计的那根额外的悬索。而就算是苏简自己,此刻也无法判断,陈去华等人究竟下一步会怎样行动,究竟会选哪一根悬索渡河。
而此时,“捌”已经攻到圆阵之前,苏简连忙集中精神,号令道:“盾牌手,掩护!弩机手,射他要害!”
而“捌”似乎浑不怕这些手段,他手中的大斧一转,一大排盾牌手被直推出去,有几人手中的盾牌被直接砍裂。盾牌手身后的弩机手发连珠箭射向“捌”,尽数被捌随手拨开,只有个别枝箭矢射中“捌”的身体,但都无法刺入,纷纷跌落在地面上。
苏简见情势危急,而姚平此刻手无寸铁,正在奋力立稳脚跟,与悬索上传来的力量相抗。她从地上拾起了一只盾牌,掷给姚平,自己一咬牙,握紧了佩剑,着地一滚,已经来到“捌”的身前。她身材比较小,跪在地上只到那高大汉子的腰腹之处,正面对着那些被系在“捌”腰上的首级。一时间,浓浓的血腥气传来。苏简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深吸一口气,举剑向“捌”的小腹刺去,她以前在科里的时候,好歹也上过些教搏击的课程,知道小腹是人体较为柔软的部位。哪知锋利的佩剑刺去,那人的小腹便如钢筋铁打一般,丝毫不受力。苏简只觉得刀锋一滑,就从旁侧滑了开去。
然而只听“捌”怒吼一声,苏简见到剑上有血,知道自己还是将他刺伤了。苏简仰着头偷觑了一眼,只见“捌”乱发飞舞,眼露凶光,低头瞪眼看着自己,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仿佛要吃了自己似的。苏简故技重施,就地一滚,翻身想起立,却听背后如水尖叫一声,背上有一道劲风袭来,心道不对,连忙又扑地滚开。只听“铮”的一声,那巨斧只偏了数寸,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覆又擡起。苏简仰面见“捌”凶神恶煞,巨斧如影随形般跟了过来,心想,此番万万躲不开了。正在这危急之时,不知是谁从背后伸出手,拉了苏简的衣领,硬生生将苏简朝后扯了一丈有馀。接着一柄长枪朝前递出,苏简一侧头,见是庾信不知何时又回到自己身侧,在最危急的时刻出手相助。苏简鬼门关门前走了一圈,此刻脸白如纸,上下牙齿打架,双膝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庾信颇为冷静,手中一杆长枪,极快地冲着“捌”的面门点到,“捌”对庾信的枪法颇为忌惮,当下放过了苏简,反手之下,巨斧朝着庾信的枪杆劈去。然而庾信手中的一杆枪,就如毒蛇出洞一般,时刻不离“捌”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时时用巨斧格挡。恰在这时,“拾”高声叫道:“老捌,快!北岸有人过来了。”
众人听了此话,都朝沅水上空看去,之间姚平腰上所系的绳索之上,与原先拴在河岸上的条铁索之上,同时出现了些影影绰绰的身影。“捌”迟疑了片刻,突然大力挥斧隔开庾信的枪尖,飞快地奔到铁索之前,高高举起巨斧,双目紧张地望着铁索之上的人影,眼看手中的巨斧就要朝铁锁砍去。
苏简也焦急地朝那一团水雾中看去,她见到来人一身黑衣,身着软甲,看上去正是陈去华的服色与身形,她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而“捌”不再迟疑,手中巨斧奋力劈下。
就在那巨斧将要落下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大响,一股刺鼻的火药味传来,“捌”向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巨斧向空中掷出,却全无准头,在空中转了几个圈之后,“扑通”一声,落入沅水之中。
这时来人已经轻轻巧巧地跃上了南岸,苏简定睛一看,来人不是陈去华,却穿着陈去华的软甲。此人是原火字营的校尉李三扬,在他身后,悬索上过来了好几名李三扬手下的副尉,人人都带着好些火器。众人围在“捌”的身侧,形成了一个包围,紧张地注视着包围圈中的人。
而被南征军包围的巨汉“捌”,此刻,赤着的上身摇晃一下,一跤坐下,轰然仰面躺倒。苏简远远见到他双目突出,尽是赤色,而胸腹之间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点,心知他是被“霹雳雷火弹”之类的火器射中。那名巨汉,再怎样恐怖,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抗拒这从雷火弹中爆裂四散开的铁砂钢片之类。苏简见他上半身忽然一擡,口中涌出一汪鲜血。包围着他的南征军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一步。而这巨汉“捌”再次躺倒在地,这回是真的一动不动,死透了。
山崖上的“拾”见此情形,连忙号令手下的黑衣人,准备朝左峰后撤去,却不防身后一声大喊,只见一群南征军手持盾牌与长刀,从他们背后悄悄袭到,此时不知是谁一声大喊,南征军纷纷朝着黑衣人猛攻过去。而黑衣人此刻背后是陡峭的山崖,退无可退,手中的弓箭在这种面对面交锋之中全无作用。南征军此时大占便宜,往往几副盾牌一并,就能将一个黑衣人挤下山崖去。
那名叫做“拾”的老人见势不妙,从崖上纵身跃下,在南征军的呼喝声中,竟然跃入湍急的沅水之中。庾信等人带人匆匆赶至沅水边,水边人影全无,只见水流依旧湍急,只是雾气缓缓散去,浪涛之声愈发震耳欲聋。庾信扔了一片碎裂的盾牌残片入水,倏忽之间,那盾牌的碎片在水中就已失去了踪迹。
少时,山崖上的黑衣人已经全歼,不少人是自行从山崖上跃下毙命的。庾信命人打扫战场,收拾了双方的遗体。而姚平这边,绳索之上,此刻竟然有辎重包裹依次滑到。姚平见过来的不是士兵,气得哇哇大叫,他身旁的士兵马上帮他持住那条缆绳悬索,将姚平缓缓解下。姚平立时坐倒在地上,喘了半日。
渡河的秩序又开始逐渐恢覆。由于姚平和苏简两人经历一番剧斗,都脱了力,暂由李三扬和庾信负责指挥渡河的士兵一一暂歇。李三扬手下的几名副尉被派向四方,查探这些来袭黑衣人的蛛丝马迹,并且寻找可供大军暂歇的场所。少时陈去华与木清寒渡河南来,见到狼藉的战场,和擡到一旁的死难将士遗体,以及“捌”那恐怖的尸骸。两人都是吃了一惊。
陈去华走到苏简面前,见她满面尘土,头发散乱,身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双目直直地望着前方,视线似乎并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地方。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苏校尉——”
苏简像是突然醒了神一般,抓住陈去华的手,激动地道:“不是我下令的!真不是我下令杀人的!我不想杀这么多人!”她蹭地站起来,道:“姚大哥没事吧!苏茹丶苏双呢?还有田纥呢?庾信丶庾信在哪里!”陈去华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兄弟,莫慌,大家俱都安好!”苏简说着说着却停不下来,叫道:“老大,我刚才以为是你从北岸来,那个巨人要将悬索砍断……”说到这里,苏简突然掩面抽泣起来。如水自后上前,轻轻拍拍苏简的肩头,向陈去华微微摇头示意。
陈去华微微有些尴尬,可是苏简适才一声“老大”,仿佛陡然间重又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那段在阆苑小营练兵的日子一般。陈去华心头温暖,却微微觉得有点异样。而苏简这么一哭,却也是释放了心头的情绪。过去几日里,无论多少次在心中对陈去华冷嘲热讽,她只怕都是一直在关心此人的安危,从未有一刻真的放下过。
恰在此时,韩博走到陈去华身边,黑着脸闷声说:“陈将军,末将请求彻查邓晏之死。”他说着神色有些鄙夷地看看苏简,而苏简此时也恰恰擡头,伸手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水,充满敌意地冷眼看着韩博。虽然南征军阵中第一个殒命的就是邓晏,可是苏简还是觉得邓晏与此次遇袭脱不了干系。眼前这位既是邓晏的上司,那么苏简也不愿就此善罢干休——彻查,当然要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