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阿飞爱不爱我,他会闪烁着眼神说:“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是爱。”于是,我也就满足了。
阿飞有慢性胃病,他刚工作那会儿不懂照顾自己,饱一餐饿一餐,也不在意吃的是什么,经常饿急了就泡面丶盒饭充饥,结果把胃弄坏了。自从我俩在一起后,我总是特别注意他的饮食,外卖是不让他吃了,每天都早起给他准备午饭盒子,也时常自己烤一些吐司丶饼干让他带去,怕加班会饿着他。那会儿听人说小米粥养胃,就晚饭都煮小米粥,又怕阿飞喝多了腻味,就想着办法做出花样来。有时候事先卤了猪头肉,再切得碎碎的,放进小米粥里一起熬,煮得肉软米糯了,往锅里撒一把碧绿水灵的黄瓜丁,加上一点儿胡椒和香油,配上事先烙好的鸡蛋软饼卷土豆丝,阿飞喜欢吃。有时候看见排骨新鲜,就买一块老南瓜,排骨用生抽丶老酒腌了,下油锅烧一会儿,再和小米粥南瓜一起用砂锅炖上,煮得浓稠香糯,再烫一把绿生生的生菜,淋一点蚝油,做饭给阿飞吃,也是愉悦的。
那天给阿飞带了卤肉饭,他晚上下班回来不知怎的咕哝了句:“以后别做这个了,倒是好吃只是怕太油腻对胃还是不好。”我紧张起来:“是胃又不舒服了?”他一边看电视一边随口答道:“是阿萍说卤肉太油,胃不好的还是少吃,我想着注意一点,就提醒你一句。”“阿萍?”我好奇地问了一句。阿飞漫无目的地换着台,看我一眼,继续说:“公司新来的小姑娘,挺能干的,也自己带饭,中午一起吃,她看见我饭盒就好意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为何,有种淡淡的不安感,也不再说什么。阿飞似乎自语道:“她带的自己做的木耳鸡蛋也挺好吃的,下次也做来吃吃嘛。”我没答话,进厨房给阿飞做明天要带的香菇鸡翅。厨房的油烟熏了眼睛,不知不觉竟然眼睛湿了。
第二天却接了家里的电话,爸爸要动手术,我匆忙地请了假,买了机票回老家。临走前嘱咐阿飞,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吃泡面。他有点儿不耐烦,答应了我一句就挂了电话。飞机起飞那一刻,我却有一种下坠的感觉,一直往下沈,沈到不知何处的地方。
到家就忙乎起来,给爸爸送饭,幸好手术成功,我也才慢慢安心一点儿。打电话给阿飞,他总是说不了几句就说忙,我也无心多问了。终于闲下来那天,正好要吃晚饭了,就打过去想问问阿飞吃些什么。电话响了很久才通,他接了,似乎正在吃饭。我嘻嘻笑着问:“在吃什么,可不要吃盒饭。”电话那头有个甜腻的声音在说:“阿飞,饭前先喝点儿汤。”我一楞怔:“你在和谁吃饭?”阿飞的声音有点儿不自然:“哦,就是阿萍啦。她喊我去家里吃饭。先不说了,你也赶紧吃晚饭。”电话只剩下机械的嘟嘟声,我叹一口气,竟也不是难过,只是好笑,笑得眼泪竟都出来了。
终于回去了,阿飞不在家,家里居然蒙了一层灰,我忙着收拾,没顾上告诉阿飞一声。不知不觉洗洗擦擦天也黑了下来,忽然钥匙响,应该是阿飞回来了。我擡起头,却是阿飞牵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长发,温柔地笑着,他俩拎着菜,似乎是要回来做饭的。你怎么回来了?阿飞有些慌乱,但那女孩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眼睛看着别处,只是不敢看我。我站起来,放下手里的抹布,舒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是呀,你不在乎我做了什么给你吃,换一个人也没差的。”阿飞想说些什么,也没说出来。我走过那女孩身边,笑了笑:“有天他也会这么对你的。”
我离开了,我只是弄错了一件事,以为他喜欢我,喜欢我做给他的饭,喜欢我们在一起。其实,他只是喜欢有个人在身边,那个人是谁不重要,吃什么,也不重要。
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个炎夏,注定过得让人难受。夏琳总是在冷气刚好调到26摄氏度的房间里失眠,翻了一个又一个的身,也还是睡不着。她一次次地爬起来,站在窗前打开一个口子,热浪毫不掩饰地扑进来,她就站在那里,沈默地抽完一根烟,又把窗户关上,继续回到床上去。
这是一张双人大床,两米宽,铺着夏琳在春天买的那套蓝格子的床单,她低头看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的身体,瘦小又干瘪,不是她想象的样子。她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不是不饿,而是不想吃,食物变得丝毫没有诱惑力。好像,食物就变得只是食物而已了。昨天夏琳的妈妈来看她,专门烧了红烧肉带来,肉过了糖色,赤红发亮,妈妈还专门加了她平时最喜欢的小芋头仔,看起来煨了很久,软烂可口。可是夏琳没有胃口,她应付着把那盒红烧肉放进冰箱里,说晚上再热来吃,其实呢,就再也没去看过哪怕一眼。夏琳像是停滞了,不需要进食了,什么吃的都唤不回她本来的好胃口。
不知道是不是太热的缘故,夏琳的胃口一日差过一日,她迅速地消瘦下来,每天只能勉强自己塞一点儿吃的进嘴里,以至于不被饿死。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有次秦泽带她去吃自助餐,光是生鱼夏琳就一口气吃了十来片,骇得秦泽大呼她是大胃王。对了,秦泽是夏琳的男朋友,不,应该是前男友,在这个夏天刚来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她。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夏琳不再对食物有任何兴趣了,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她和同事去吃鸭血粉丝汤,会想到那时候秦泽也带她去吃过一家,破旧的小店,汤色奶白,鸭血又嫩又滑,再吃自己面前那一碗,就又了无生趣了。下班回家的路上想去吃一个牛肉饭,也会想起秦泽,他自己在家买了一块牛腰眼肉,切成小块,用黑胡椒丶红酒腌了,拿平底锅慢慢地煎熟,夏琳会忍不住去偷吃一块,满嘴都是油。可现在呢,什么牛肉都不好吃了,没有滋味。她也不爱吃奶油蛋糕了,因为没有人和她抢着吃,自然也就不吸引人,她也不能吃臭豆腐了,必须要有秦泽在旁边絮叨说这个不健康啊,好像那才是臭豆腐最好的调料。
而且也实在是热啊,声音软软的天气预报小姐在电视上有气无力地宣布,明天气温或许会达到40摄氏度。太阳无情又放肆地炙烤着整座城市,烤得夏琳也同样有气无力。她也想和那些穿着花裙子的女孩一样,在刺眼的太阳下,吃着冰激凌,笑起来却比那夺目的阳光还耀眼。可是夏琳做不到,她没有力气,中午在办公室,盒饭打开来,京酱肉丝和番茄鸡蛋。是,以前夏琳也爱吃,和秦泽一起的时候,他会帮她用豆腐皮把肉丝裹好,会自己把番茄吃掉留下黄澄澄的鸡蛋。夏琳强迫自己拿起筷子翻了几下饭盒,一阵恶心冲上心头。她跑进厕所,吐得稀里哗啦。似乎是她的胃在抗议,说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它会疼会饿,但要的不仅仅是普通的食物,它想要安全温暖,想要被爱。
夏琳借口身体不舒服请了假回家,她犹如一具死尸一样躺着,一动也不动。是的,自从秦泽离开,她就再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哪怕是最甜的汤,最辣的火锅,在她嘴里也没有任何味道可言。她尝不出酸甜苦辣咸,现在所有的美食,在她嘴里都像是涩涩的锯末,咀嚼后只留下乏味。夏琳翻了一个身,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知道她的胃在哭泣,因为得不到满足。自己冷落了它,在这段时间,她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忘了照顾同样需要被关爱的肠胃。它们一直处在等待被抚慰的状态,这是自己的不对。
夏琳忽然坐了起来,她不想再这样了,秦泽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再浓郁的爱以及那些和秦泽一起吃过的再美味的东西,都是过去式了。这个酷暑,只有她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儿,也许才能熬过去。她知道很难,可是,再难,时钟的走针也不会停止,还是会嘀嗒作响地继续向前。夏琳走进厨房,拿出很久没有用过的小砂锅,淘了一些香粳米,又放了几颗妈妈送来的红枣。当米粥在炉竈上开始发出动人的咕噜声时,她忽然觉得离开她已久的胃口又覆苏了。
只是一碗什么也没放的白粥,熬煮得软而不烂,夏琳坐下来,轻轻地喝了一口,温热的白粥在嘴里荡开来,有着粳米本身的清甜,夹杂了一点点红枣的香气,味道那么简单,却那么诱人。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