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方温言上前去开门, 看见是云祯，楞了片刻，立时惊喜道, “是云祯啊, 天这般冷, 云祯怎地过来伯伯这一趟？”
云祯浅浅笑一下, 举着手中的书，“方伯伯好, 我有些疑惑, 想找罗绫姐姐解惑。”
“那快进去罢, 别冻坏了。”方温言点点头，送云祯进罗绫房间，“说起来，云祯许久不来伯伯家里作客了。”
“因着家中有些事等着处置, 我便回文城一趟。”云祯解释, 方温言却想说什么, 有些羞愧地, “伯伯还以为云祯是为先前的事, 气伯伯了呢, 说起来, 是伯伯不好...”
为先前什么事，方温言没有明说，但云祯与他，皆心知肚明，是以不等方温言开口道歉, 云祯忙笑着应声，“伯伯误会, 我怎敢生长辈的气，我们都是住一个村子里的，自当是一家人，彼此间不该生嫌隙。”
如今得知了是傅环从中作怪，让方温言惧怕起卫家，云祯自是不再气恼此处。
“是，是，咱们可不就是一家人。”方温言感动不已，不住道，“真愿你能给伯伯当小孩儿，我若能有你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儿，真不知如何开心了。”
“云祯亦是盼着，能有一个像伯伯这般的爹爹，此生都疼爱云祯。”
“疼，必须疼，我云祯如此令人喜爱，谁舍得不疼。”方温言说到这，话头突然一转，“云祯如此得体教养，想是家中有老祖宗管束得好的缘故，我看，得老人家千疼万疼，才能给养出你这般的好性子...”
方温言想打探些什么，云祯心中很明白，他不动声色，笑一下，
“我祖母丶外祖皆已离世，但她们在时，确实极其疼我，不止是她们，我家中族亲，也很疼我，长辈们彼此间感情更是和睦，像外头总传言些言过其实的话，并不属实，听听便罢。”
“哦？”方温言听到这，稍稍定定心，“原来坊间许多流言，都是虚传的？”
“正是。”云祯笑一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族亲之间，还没点嫌隙，但到底是一家人，谁又会真的忌惮谁，只是流言似虎，总是越传越凶，外头不清楚的，自是以为险恶。”
“果真如此？”方温言忍不住急声，“那这流言也忒害人，若叫有些人家听去，不得成日地惧怕...”
“没什么可怕的。”云祯淡淡道，“若有那不臣之心，便是亲生骨肉，也不得圣心，这才叫人惧怕，若安分守己，便是君臣往来，也能被视若左膀右臂，得尽信任，何须惧怕。与其害怕流言，不如守正本心，自是可以平安一生。”
“说的是啊。”方温言这下彻底放心，“又没有不敬之心，怎会惹人不喜，果真是流言似虎。”
两人互相说开了话，面上皆有了笑意，说话间，也到了罗绫的院子，云祯跟着方温言一同进了罗绫的屋子。
罗绫正坐在桌边看书，脚下放着一个炭盆，因天太冷，她将窗户关拢，听见云祯来了，她吓得直起身子。
果真，云祯随方温言进屋，他目光落到罗绫身上，显见的阴沈，方温言毫无察觉，贴心地退出去将门合拢。
云祯一进罗绫房内，突然就变了个人，方才对着方温言乖顺亲和的笑容消失，在看见罗绫正站于桌边，有些警惕地看向他时，整个人忽就阴沈沈起来。
他几步上前到了罗绫跟前，伸手便紧紧拽住罗绫的手臂，将她拉进怀里，近乎恨声问她，“罗绫，你只敢躲着我？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一切变故太快，罗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看到自己房门被推开，只看到那张夜里时常入梦的脸出现在眼前，恍惚间便被人如此压倒在床上。
罗绫反应过来，擡手轻轻拍打云祯的手腕，“你疯了么？你可是疯了？这是在我家，你先松手。”
云祯咬牙切齿，将人压倒在那，另一手却揽过她的腰，“在你家又如何？事到如今，你我之间，难道还能分出个谁家？”
恰此刻方温言在门外问道，“绫儿，爹爹刚做好了豆腐脑，加红糖水泡着，给你们拿些吃可好？”
“不，爹爹，我们在习课，你千万莫进来。”罗绫慌张地擡起头，又低声对云祯道，“我还在与我阿爹商量此事，你莫急。”
“急得难道不是绫姐姐？”云祯冷笑，“姐姐为何不让伯父进来？就让伯父进屋，看看他的独女，与云家郎在这屋里，究竟在做些什么...”
“云祯！”罗绫再次低声，急欲脱身，却不敢大声呼出，就怕惊到屋外的方温言，“云祯，你先放开我...我会想法子的，唔...”
云祯怒气，不肯给罗绫辩解，他低下头猛地用力吻住罗绫。
罗绫被云祯吻着，却不敢挣扎，耳听方温言在门外道一声“好”，脚步逐渐远去，她这才松懈下心神，承接云祯的亲昵。
云祯俯身在上，手心越发燥热...
罗绫呼吸急促，面上逐渐绯红，她转过头去看自己房门，她现在最怕的不再是云祯，而是她的门，这时候万一被推开...
不一会，罗绫又换到了床前坐着，她有些不稳，两手撑在两侧，正对着房门。
看着房门，她脑海里突兀想起，之前路过村子，看到一户人家，急匆匆抱着小儿冲到门口蹲下的场景。
像极此刻。
到了最后，罗绫已顾不上想门外如何，管它如何，她思绪逐渐飞扬...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结束，云祯缓缓起身，罗绫也双手微有些颤抖地撑起身子。
她起身那刻，衣裳滑落下去，能看见肤上遍布全身的痕迹。
云祯还是双目阴沈盯着她，显见的不快，瞧见这眼神，罗绫心口都颤起来，她太熟悉他这个眼神，她拿起一侧衣裳飞快地穿在身上，“你...”
云祯却好似猜出她想说的话，他飞速穿好自己的衣裳，又低下头慢慢为罗绫系好衣带，最后再凑上前，对罗绫一字一句地，“你得娶我，罗绫，你我已是夫妇，此事你不能不认。”
罗绫看着云祯，点一下头。
罗绫的不语落在云祯眼里，叫云祯低声笑了起来，他问，“你不肯？还是你不敢？”
她并非不肯，她只是在想如何才能劝动方温言。
罗绫挤出一丝笑，“我没有不肯，我很愿意娶你，云祯，你听我说...”
她这几日都在想法子跟方温言提起退亲的事，可每每她要开口，方温言便擡手捂着心口喊难受，她便只能先住口不言。
“好，你不敢，那便由着我的法子来，只是罗绫，你今日不敢应我，后头的事就不会是你想看见的。”云祯收回手，要起身离开。
“云祯，你要做什么？”罗绫见云祯起身离开，一把拽住他手臂，“我定娶你，云祯，我自会对你负责...”
云祯冷笑，“我不信你，姐姐，你虽只比我大两日，心思却比我狠多了，你又想着怎么骗我？”
“没有，我怎会骗你，你看，我们...我们如此之亲，除了你，我还能娶谁？”
“那你现在便去跟方伯父说，去跟罗伯母说。”云祯步步紧逼，寸步不让，“你说了，所有过去你让我不快的，我都一笔勾销，甚至，往后我对你百依百顺。”
“云祯，你不要这般逼迫我，我这阵子都在想你我之间的事，我已说了，爹爹还不肯同意，但我还会想法子的，你相信我，好不好。”罗绫轻声开口，不住安抚云祯。
云祯盯着罗绫好一会，“那你现在就想些法子，令我信你。”
罗绫不住点头应下，“好，我给你写份承诺书，我，我过几日便上你们云府提亲，你给我几天时间，我筹些聘礼...”
听见这话，云祯却又嘲笑起来，“姐姐，你真是时时都在想着，怎么打发我。”
罗绫听明白了云祯的话，她楞一下，再咬咬牙，“你...”
她又听见屋外响起方温言去而覆返的声音，t“绫儿，可想吃些果儿么？你不吃，也要招待客人呀...”
“爹爹，不吃，我这还在习课，你千万莫来扰我。”罗绫慌乱不已，上前将门拴住，擡头却见云祯双目沈沈盯着她，眼神里似乎含着丝威胁。
方温言还在门外，云祯却轻眯起眼，像随时会开口让方温言进屋瞧瞧。
罗绫将心一横，转身走向云祯，这一次，是她先开始。
这一弄就是半日，罗绫略有困倦地缓缓起身。
大半日过去，方温言站在罗绫院外，时不时伸头去张望一下罗绫的房门，天就要黑，那云家小郎君再不出来，他也不好留下去。
可他又不敢打扰孩子们温习功课，读书人么，一念起书就忘了日头。
许是念着罗绫这阵子不快，方温言到底不曾敲门打扰二人，就让两个孩子多开心一会吧。
他只想到两个小孩儿在一块无人叨扰，念书累了，想说些什么甜蜜的话，互相看一眼再含羞避开，就像当年他与罗桑二人月下相会时的情景。
少年人的爱意，多甜呐。
想到这，方温言不觉面上带出笑意，他以为的少年情意，当如他与罗桑从前那般，人前坦荡，人后却恨不能与心上人更多独处，有那说不尽的悄悄话。
可他倘若知道，云祯在他罗家与他独女如何，怕是方温言再如何开明，也要摇头叹气少年人的果敢。
直至日头将落，罗绫总算开了房门，与云祯一同出来。
方温言上前笑道，“我的乖乖们，难道肚子不饿？难道口也不渴？什么样的功课，这般叫你二人费神，连爹爹想为你们端茶倒水都舍得拒绝了？”
罗绫脸上一红，手置于身侧却不由紧张，“无非是...先前遇上的些许难题...”
“绫姐姐最聪慧，什么都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云祯面上含笑，因着方才罗绫的主动，彻底开心起来，“幸而今日来向姐姐讨教，我才终于知晓功课一事上，万万不能懈怠...”
“那真好极，改日，云祯便多来几次，多多向你绫姐姐讨教...”方温言热络地顺着云祯的话说着。
罗绫脸上红得更厉害，“晚了，云祯且先回吧。”
云祯点头，与方温言有礼告辞，方温言忙擡手推一下罗绫肩膀，“别成日里回不过神，赶紧送一下你祯弟弟，把人给我送进家门里头再回来，听见没有？”
云祯正求之不得，擡眼去看罗绫，罗绫却惊讶，方温言怎么突然对云祯变了态度，她点头道，“好。”
云祯面上带笑与罗绫一同离开罗家，又一路进了云府，他高高兴兴地引着罗绫一路不住说着，“绫娘，成亲有诸多需备下的，你来看。”
他将罗绫带到一处房内，罗绫看着满屋子的木箱目瞪口呆，云祯却有些羞涩地，
“我此次从文城回来，带了不少我自己的物件，里头，也有我爹爹从前在世时，为我提前备下的...”嫁妆。
卫雅给云祯留下的嫁妆太多，此次他不过带了小小一批过来。
云祯越说声音越羞涩，他低头打开一个木箱，拿出里面一叠账薄，
“我自带嫁妆，必不会叫你辛苦，等你明年再考解试，倘若高中，人情往来，诸多打点，甚至后面殿试若过了，调位任职，都需要银钱去打点各路的关系。”
云祯放下账薄，又打开一箱，“端看你喜欢在哪过活，若是就在这，我们婚后便将云府换成罗府，我们二人住这好不好？爹爹阿娘，再另给他们盖一处便是。”
罗绫点点头，“都依你。”
云祯有些惊讶，继而两眼弯弯，“那若我想回文城住呢？”
“也依你。”罗绫好似已经破罐子破摔，索性就全部顺着云祯的意，果然云祯高兴至极，又面颊微红地，
“那你先随我回文城，见一见我阿娘，你如此娴静淑雅，我阿娘定也会喜欢你的，到时你上门提亲后，再与她定下日子。”
罗绫笑一下，并不多言，只静静看着云祯好似回到从前，十足依赖她的模样，不住同她说着打算。
最后，云祯又让康叔备下饭菜，罗绫不推不拒，坐下来陪云祯用过饭，守着他等他入睡后，这才悄然起身离开。
云祯却于不久后醒来，他披着长发，迷迷糊糊地走出屋子，寻到康叔发问，“绫娘呢？”
康叔惊一下，此时亥时，哥儿怎么就醒了，他柔声道，“罗小娘子回家去了。”
云祯也知晓会如此，可他还是有些落寞地站在那，康叔将他送回屋子，“下雪了，外头冷，哥儿，再歇会。”
云祯摇摇头，“我方才做了个好生吓人的梦，梦里罗绫好似长大了些，她睡在一处白色的冷房子里，有细杆子插进她鼻里，她一身白衣，躺在那儿，好似睡着，却又像死去之人，将我生生吓醒。”
康叔不断安抚，“梦都是反的，梦里罗小娘子一个人不妥当，这便是说，罗娘子只要同哥儿在一起，便会一生长长久久。”
云祯被说得笑起，他应一声，点点头，转身又上床继续入睡，康叔叹一口气，合拢门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