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慕虚荣表小姐(8)
没料到孟滢会这样说, 慕云珩楞了楞,旋即反应过来,涨红了脸, 支支吾吾道:
“姑,姑娘, 我不曾有过这个意思。”
孟滢一脸不信,认定他是流连花楼的纨絝。
小姑娘的心思写在了脸上, 慕云珩罕见地无措起来, 又强行镇定。
他翻身下马,抱拳郑重道:“在下慕云珩,在外游历数载, 今日回京路过这里,无意冒犯了姑娘。”
“这人衣着朴素得很, 身上各处还打着补子,脸上也灰扑扑的,看着不像说谎。”苏眠适时帮腔,未免两人产生误会。
慕云珩被说得脸热, 下意识用袖口擦了擦脸。
他云游在外, 风餐露宿,衣着上不甚讲究。他本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可在孟滢面前又不禁有些局促。
经苏眠这么一劝, 孟滢目光缓和了几分,腮帮子却还是鼓鼓的。
“是我莽撞了,公子见谅。”
慕云珩摇着手说:“无碍, 无碍。”
他想问姑娘姓甚名谁, 刚刚有听到她说靖安侯府,她是靖安侯的三妹吗?他长年不在上京城, 但记得幼时其实见过她几面,她应是不记得的。
思绪缥缈,等慕云珩回过神,孟滢已带着侯府家丁离开,他一阵懊恼。
见两人误会解除,苏眠也没急着撮合两人,跟着孟滢一起回了侯府。
远远就看到巧玉站在侯府门口,战战兢兢一脸忧虑。
孟滢急匆匆从侯府召了十几名家丁,这动静说大不大,说小的话,却还是惊动了当家执掌中馈孟滢的生母罗氏。
养尊处优的美妇人眉眼压着不耐,尤其在看到苏眠时,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嫌恶。
罗氏别开眼,对孟滢严肃道:“滢儿,过来。”
孟滢像收了爪的猫儿,面上不情不愿,但还是乖巧走过去。
被罗氏刻意忽视,苏眠也不恼,识趣带巧玉回自己院子。
直到苏眠走远,罗氏皱眉轻哼道:“说过多少次,离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远些。那丫头存了什么心思你不知道?竟还带着她纠缠你二哥。”
孟滢咬着唇,正要开口,就听罗氏又道:“澈儿与你们一起出府,怎的这个时辰了还未回?”
“女儿也不知。二哥遇上别的事,早早同我们分开了。”孟滢淡声道。
罗氏不满:“他能有什么事?这几日没差事,成日与那几个纨絝子厮混,不知上进,你也不看着他些。”
“母亲不是才说不准我带苏眠缠着二哥吗?女儿乏了,先回屋去了,母亲也早些歇息吧。”说罢,孟滢福了福身,兀自离开。
罗氏没想到孟滢会直接呛声,气得指着她离开的背影颤颤微微说不出话,在原地直拍心口顺气。
平日孟滢性子虽娇,还从未对长辈这样无礼过,指定是被苏眠那死丫头带坏的。
…
苏眠不知道罗氏是怎么编排自己的,回到小院,巧玉心思细腻,特意留了晚膳在小厨房温着。
在醉仙楼没来得及吃上东西,又奔走了一晚上。这会儿苏眠简单用了些吃食,同巧玉没说上几句话便困得直打呵欠。
更衣入寝时,指尖探到腰间系着的香囊,苏眠茫然了一瞬,才想起这是从玲珑阁得来的。
玲珑阁送了不少精细的小物什,其中就有徐管事递来的这个香囊,她当时顺手系到了在腰上。
香囊仅是普通样式,绣工却很精致。
摘下香囊,苏眠意外摸到里面有硬物。
之前未细看,打开香囊后才发现香囊里装了一枚圆形玉佩。
苏眠微眯起了眼,忆起徐庆将香囊亲自交到她手中,难道是故意将这块玉佩给她的?
在烛火下细看,玉佩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价值连城。正面是雕刻繁覆的双螭,背面却雕刻着一个简单纹样,像某种草木又像只鸾鸟,由简笔勾画而成,寥寥几笔却又栩栩如生。
花纹看起来有些眼熟,苏眠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记忆力一直不错,若是见过不应该不记得才是,这感觉真是怪异。
拧眉思索良久,实在记不起在哪见过,也想不通玲珑阁送她这块玉佩是何深意。
索性将玉佩收好,又开始琢磨起孟澈的问题。
苏眠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剧情里孟澈应是死在了这场朝廷权谋博弈中。
尽管剧情中很少涉及朝堂之事,但从小说结局里靖安侯府始终屹立不倒,甚至愈发荣盛就可以窥见,这场权力博弈最后是靖安侯府支持的九皇子和嘉阳公主胜了。
而孟澈站错队,也难怪后来会死。
要想保住孟澈性命,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阻止他和柳府联系。
要想做到这一点,还得看孟峋的态度。
孟峋既然知道孟澈暗中与柳府勾结,他之后会怎么做呢?
…
之后几日,无论是孟峋还是孟澈都与往常一般无二。甚至孟澈还有闲情逸致,待在府里侍弄花草。
侯府上下竟风平浪静,连个登门拜访的人都没有。
这点倒是在苏眠意料之外。
且不说孟澈被柳府放鸽子一点也不着急,那晚易荣被打居然也没有上门讨个说法。
苏眠本来还疑惑着,直到孟滢鬼鬼祟祟找她,才知道易府哪是没闹过。
人家不仅大闹了,还想效仿嘉阳公主t那一招,联合柳府借题发挥,将靖安侯府告到御前。
奈何易家除了易荣身上的伤,拿不出任何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幸亏我们运气好,没有旁人看见,要不然我就真闯下大祸了。”孟滢缩了缩脖子,有惊无险道。
这哪是运气好。孟滢虽然小心谨慎,但还做不到掩人耳目。不过是孟峋提前将那些隐患处理了干净,让人抓不住一点把柄。
“不对,那晚还有人看见了!”孟滢惊呼,“那人叫慕什么来着。”
“叫慕云珩。”苏眠提示,顺带透露男主的信息,“听说是丞相府的公子。”
孟滢现在对慕云珩显然还没开窍,苏眠不介意帮男主一把。
果然,孟滢一听就坐不住了。
正想出门去丞相府打探打探消息,却被老太君身边伺候的丫鬟拦住。
巧音无奈道:“小姐,老太君下了命令,要小姐到祠堂领罚,并抄写十遍《女则》,没写完不许踏出门。”
孟滢霎时明白过来,是她打易荣的事儿传到了祖母耳朵里,所以罚她禁闭。
祖母鲜少罚人,孟滢知晓祖母这次是真的动气了。
可要是她现在去领罚,等抄完书出来,说不定那慕云珩已经把那晚的事散播出去,那一切都完了。
孟滢越想越着急,不禁红了眼眶,最后下定决心道:“巧音,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迫在眉睫。你去告诉祖母,待我回来定去祖母那里领罚。到时是打是骂,全凭祖母发落。”
说完,她不顾巧音阻拦,直接出了侯府。
没能拦住孟滢,巧音去而覆返,将孟滢的话悉数禀告给老太君。
“混账,真是把她惯得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太君拈着佛珠的手拍在梨木桌案上。
“您消消气,三小姐是知道分寸的。再说这次三小姐也是为帮眠小姐,才动手打那易家的。”说话的是老太君的贴身嬷嬷,她一边给老太君顺气,一边宽慰道。
嬷嬷是当初跟着老太君一起嫁进侯府的陪嫁丫鬟,跟了老太君几十年的老人,也算是侯府里的半个主子,府里人都尊称她一声惠姑。
“她还知道分寸,要不是峋儿给她兜着,这丫头不知道闯下多大的祸事。”老太君冷哼,脸上怒容却缓和许多。
“我罚她,不是因为她打了那个谁,而是罚她这莽撞的性子。冲动行事,又做不到全身而退,日后只会惹下更大祸端。”
“天塌下来还有咱们侯府和小侯爷撑着呢。三小姐性子率真了些,老奴却觉着像极了您还在闺阁时的性子,奴看着甚是欢喜……”惠姑突然噤声,自知失言,嘴角笑意僵住。
堂内一时静了下来,只有老太君轻拈佛珠的声音。
良久只听一声无奈叹息。
“罢了。”老太君无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眠丫头那边如何?她可有被吓到?”
巧音静立在一旁,明白这是在问她,于是回话道:“听身旁伺候的巧玉说表小姐这几日安静了不少,一直待在院子里,闲来无事还会看会儿子书,想来是无碍的。”
“这能叫无碍?都被易家那竖子吓得转了性子。”老太君闭了闭眼,“不过能静下来读书是好事,总算不辱没苏蔺的名声。”
惠姑点头应和:“老奴原先还觉着眠小姐不管性子还是相貌都与苏丞相不相像,如今看来也不全然如此。”
惠姑知道,老太君是真心疼宠苏家那丫头,对她也是真的失望。
苏丞相那样朗月清风丶清正廉洁的人,却有个爱慕虚荣的孙女,怎么不叫人失望遗憾呢。
纵然如此,老太君也不曾亏待苏眠。甚至前些时日苏眠处心积虑接近孟峋,老太君睁一只眼闭一只,其实也是起过让苏眠嫁入侯府的心思。
老太君语重心长道:“眠丫头再有长进,终究在这吃人的上京城里站不稳脚跟。若是眠儿能彻底成侯府的人,我百年之后才能安心。”
巧音垂首静听,听到最后不由屏息。
没想到老太君对苏眠的宠爱到了如此地步,竟有让一个毫无身份的孤女嫁入侯府的意思。
惠姑对着巧音使了个眼色,巧音悄悄退下,依稀还能听见老太君的叹息。
“我秦鸾仪欠苏家的太多,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血脉就这样没了。”
惠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小侯爷不喜眠小姐,他又是个主意的,怕是不会同意。倒是澈少爷,瞧着像不着调的,其实最为端方,不吐不茹,不失为良配。”
老太君敛眸不语,端坐木椅上隐约可以窥见她年轻时的仪态万千。
“澈儿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