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
她突然想起当初建善寺的初见,那时的太妃真的是个活泼又可爱的老太太,谁能想到呢……
“对了,建善寺?”
厉梁宸应声,“是的,那里早已经是吴太妃在京中的一处据点,整个建善寺包括后面的山头,都是吴家某个女婿的私产。还记得你之前让我帮你找些铁吗?”
这怎么可能忘记,如果没有他帮忙,游乐园的好些设施运行的不会那么流畅和耐久。
他突然揉了揉吉美瑾的头,她本就没有梳妆,只懒懒挽了个髻,这一揉让本就松散的头发险些彻底散开。
吉美瑾瞪了他一眼,嫌他手欠,擡手又将头发挽起。
举止间优雅随性,擡起的手臂丶侧偏的头,以及挺起的腰肢和饱满的胸脯,每个动作和线条的弧度,无不彰显着年轻少妇的妩媚和诱惑。
厉梁宸定定地看着,直到她放下手又朝他看来,喉结下意识滚动。
顿了一瞬才接着前面的话,“正因为你的要求,我才发现这一重要线索。近些年来,大周已经较少发生战乱,因而官营冶铁量不比以前,不少铁矿已经减缓开采的速度,反倒民间的采矿炼铁多了不少。但铁毕竟不比其他,朝廷管控依然严格,所有民间采矿冶铁的情况都记录在册。”
屋里的温度有些高,吉美瑾感觉喉咙里发干,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厉梁宸已经起身走过去,到了一杯端给她,吉美瑾也不客气,接过来喝了两口,又听他继续说。
“我的人发现京城下面两个县里有两家采矿场每年登记在册的采矿量逐年减少,通过对比之前的正常产量,如果把这些年减少的铁矿综合起来,那将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正好我们之前一直没查到李家提供给匪徒的兵器从哪里来的,于是暗中查下去,结果顺藤摸瓜,竟发现这几年有不少铁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京城,最后消失在建善寺后的山林里。”
吉美瑾笑了笑,写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她这幅坏坏的小样勾得厉梁宸心里发痒,不由沈沈笑了两声,深邃的眼底难掩宠溺。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厉梁宸看了眼外面,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等晚些我回来再告诉你,现在你和我说说,着急忙慌的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吉美瑾想到他只怕忙的很,却能听到消息就赶回来,心里有些满意,招手让他靠近些,凑近他耳朵后,控制着舌头,慢慢说出太后可能是被毒死的事。
厉梁宸眼皮明显一跳,随后蹙了蹙眉头,压低声音问她,“你确定?”
吉美瑾写道:“我确定看到了,但不确定猜测是不是对的。”总不能告诉他是根据上辈子的轨迹推断的。
厉梁宸沈默片刻,握住她的手摩挲着,轻声叮嘱她,“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的都交给我,不要再和任何一个人说起。”
吉美瑾乖乖点头,涉及金字塔顶尖人物的生死,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参与其中的本事。
她只是疑惑,“如果最终确定了,那么能定下她的罪吗?”这个她自然是吴太妃。
厉梁宸缓缓摇头,“只怕很难。”
一国太后的死不是简单的事,至少有不少于一位的太医确认死亡,太医会发现不了太后中过毒吗?并且临死前皇子皇孙定然会在床前尽孝,在那么多人的眼睛下,即便太医被收买,太后中毒的症状也隐瞒不住。
除非太后是猝死,但陛下也一定会让太医确认死因,即便太医依然被收买,替太后收敛的宫人呢?
哦,自然也有可能被收买。
吉美瑾发现自己想不明白,而且其中牵扯太多,还是等厉梁宸来告诉她结果吧。
后面两日吉美瑾在府中静养,舌头渐渐恢覆了些,至少已经能慢慢说话。
老夫人期间醒来过,但说不了话,简单用过些柔软的饭食又昏睡过去。
厉梁宸忙的不见踪迹,吉美瑾也没能等来她想要知道的后续。
两天过去,朝廷依旧没有针对这次叛乱下定义,也没有任何人被定罪。
吉美瑾想这或许和找不到关键证据有关,但她没想到这件事还会和自己有关。
正月十八一大早,厉梁宸已经不在府中,礼王匆匆找来,并且点名要见她。
吉美瑾有些好奇,怀疑厉梁宸是不是将她出卖了。
礼王见了她就道:“代王侧妃说她知道吴太妃母子谋反的证据,但是她要见过你后才肯说。”
吉美瑾没想到是这种事,顿时蹙起眉头,“礼王兄,您恐怕不知道,我与侧妃关系并不亲近,她对我颇有敌意,只怕她说想见我没安什么好心,我怕到时候帮不上什么忙。”
礼王不知有此内情,不由皱眉,但想了想道:“因为一直找不到太妃和代王叔意图造反的确凿证据,朝廷上下都有些浮躁,不少受过皇祖母恩惠的老臣都在上奏,要求陛下停止对太妃母子的监禁,太子殿下也因此无法彻底洗清嫌疑。便是她态度恶劣,你也暂且忍忍,到时都会知道你的委屈。”
吉美瑾赶紧道:“礼王兄误会了,我并不担心受委屈,只是担心帮不上忙。”
“没事,先去见过人再说,即便最后无功而返,咱们也能想其他办法。”
吉美瑾便随他入宫。
宫里变化不大,雪白的灵幡依然挂满各处,巡逻的侍卫多了不少,显得有些清冷和肃杀。
厉琳被关在一处偏殿,待遇竟然十分不错,不仅吃穿用度上不曾受到影响,屋里也暖和,甚至还有丫头贴身伺候。
她大概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端坐在罗汉床上的厉琳。
她人明显瘦了些,但气色还不错,衣裳虽然素净,料子瞧着金贵,便是她插手的手笼也是织金面料的。
她没再靠近,看向礼王,“礼王兄,为了防止她可能伤害我,可以先将她捆起来吗?”
礼王惊诧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厉琳,刚好看见她扭曲了一瞬的表情,有些犹豫:“这……”
厉琳已经阴沈着脸道:“敢这般对我,到时候我什么都不会说!”
吉美瑾诧异转头,“不会吧,你不会觉得这么大的事真的都指望你把?你愿意说顶多是让办事的大人们节省些时间,但结果不会改变。而你因为协助有功反倒有利于量刑,也就是说本来死刑可能改判流放,流放可能改判圈禁,总之说与不说的后果全部应在你自己身上,竟然还敢威胁我们?”
她摇了摇头,“你好天真。”
厉琳气得几乎咬碎牙龈,礼王紧闭着一张嘴,眼里闪过笑意。
眼见吉美瑾毫不退让,厉琳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还不想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杀了你。”
“行啊,”吉美瑾点头,“那就让我的侍女陪着我吧,你不杀我,我也担心你伤我。”
厉琳一张脸几乎扭曲,话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我不会做多馀的事!”
“我不信你。”
厉琳:……
她最终被捆住双手,恶狠狠地瞪着还有些勉强的吉美瑾。
“说罢,你为什么要见我?”
此时房里只有她们两人,互相都不再伪装,一个满脸恨意,一个事不关己。
厉琳死死地看着她,突然道:“你也是重活了一回的人,对不对?”
吉美瑾顿了顿,点头道:“可不是么,当初被你害得坐了回牢,我就当以前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吉美瑾死了,现在我可不就重活了一回么。”
厉琳嘴唇拉成一条直线,眼神阴郁,因为情绪压抑鼻孔扩张,整个人处在暴躁的边缘。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
吉美瑾淡淡摇头,“不懂你什么意思。”
厉琳打量着她的神情,企图看出她的伪装,可她一脸坦然,甚至隐隐有些不耐烦,仿佛根本就懒得听她这些‘废话’。
厉琳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或许她真的不是重生的,之前说的那个梦也真的只是一个梦。
虽然还是有些疑惑有她的帮助太妃为什么还会失败,但那个‘因为吉美瑾也是重生者所以能提前应对’的想法产生了动摇,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厉琳不再试探,整个人也不再那般紧绷,看吉美瑾的眼神也松动了些。
“你知道吗?当初我真的把你当做姐姐一般看待,我觉得你我二人只要齐心协力,一定能护好将军府。”
吉美瑾没什么反应,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可后来我才知道你也不过是个虚荣又虚伪,为了荣华富贵无所不用其极的奸诈小人,你根本就不能保护将军府。”
吉美瑾渐渐摸到了点她的心里,挑眉擡头,“所以你就毫不犹豫的出卖我?”
厉琳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还能废物利用一下,也不枉你当了一回将军夫人。”
说着却又愤恨,“可惜,你这身皮囊难得,竟然让我二哥也落入了美人关,简直是我厉家人的耻辱!为了你,他甚至不惜和自己的亲妹妹决裂,何其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