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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京城。

长宁寺敬香殿大佛身后,一人借着烛灯看过了信,转而将信烧毁在地,火星吞噬掉最后一点纸屑,他一脚踩了上去。

“凌夺啊凌夺…为何在此时坏我的事。”

那人戴上斗篷上的布帽,就要出殿,等候在殿外庄密俯身行礼,

“可是要回去?”

那人睨了庄密一眼,“皇上还在犹豫,废太子一事没有那么简单,但重要的是,无关乎废不废太子…你去,八百里加急传信一封至登州,告诉太子,九王已反,宋观身陷北蕃,务必带兵回援。”

庄密想了想,“太子会信?”

那人拍了拍庄密的肩,“太子信你。”

庄密跟着那人走了几步,“我不确定。上回帮着锦昭刺杀阮淮璎与顾翡声,或许我已经露出马脚。”

那人语气平静,“哦,殿下可有问你的罪?”

庄密垂着头,“那倒是没有…”

“那就是了,殿下向来看人不清,说是在这方面有点单纯也不为过。唉,九王身边无人可用,如今只能借我的势。倘若你帮衬了九王,便是帮衬了公主,九王事成,你再也不必如此憋屈。”

庄密默了默。

那人见庄密还有犹豫,又接着道,“你方才提的事——殿下或可能对你有所怀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再添一把火…”

庄密闻言扫了那人一眼,“如何再添一把火?”

那人擡头,看向远处,“顾命大臣,陆荇,也就是殿下的老师,左右是半截身子入了土,那就让他,死的更有价值一些。”

庄密神色一惊,“这也没有必要…”

“你顾惜殿下?我都不顾惜,你有什么可心软的?南域之事即将败露,多年筹谋就要功亏一篑,如今情势迫在眉睫。庄密,你无非是想要锦昭公主平安,来日太子即位,这份平安,从哪里换得?”

“嗯。”

那人负手而行,目光落在眼前的地面,“你没得选择,九王已经启程,待抓回阮淮璎,殿下一定会为救阮淮璎而回京。所以,你的这封信,只是为了验证你的忠心,可明白了?”

孤身回京,和庄密去哄骗他带兵回京,那能一样吗?

庄密对那人的挑唆有些不满,但还是委婉道,“殿下会为了一个昭训回京?”

那人笑了,“殿下和你一样,明明是可成大事者,却耽于情爱,一身文韬武略白费,终将万劫不覆。这也算是…我看着殿下长大,教他最后的一堂课吧。”

那人安慰着自己。

……

是夜,太平宫中咳嗽声阵阵,龙涎香换作了药熏,凌昱烦躁地掀开被子,唤道:“曹德钦,曹德钦!”

曹德钦从殿外急匆匆走了进来,“皇上,老奴在。”

“唤御医来。”凌昱坐在榻旁,垂头咳着,咳到额上青筋暴起,气血上涌,充血至整张面上,透出红色。

“是。”曹德钦接了令,慌忙走出殿去。

可是他却绕过了守值的下人,走向了殿旁长道,值夜的宫人并不知他方才接了皇上的什么令,所以对他的去向也没有质疑。

长道夜色里,锦昭匆匆赶来,在路过曹德钦时,擡手往他手里放了一样东西。

“皇上唤御医。”曹德钦低声。

锦昭已经走过他,“今晚不可。”

“太医院无人可信?”曹德钦很是为难,背着身追问一句。

锦昭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等会要如何才能糊弄过去?

锦昭回身,看着曹德钦的背影,“有本宫。”

说着,锦昭走向太平宫。

太平宫中药味浓重,不过几月的时间,一身黄袍的那人便像老了十岁,此刻垂头坐在榻旁,目光却清明,慢慢转向走进来的锦昭。

“御医不顶用,曹公公恰巧在路上碰见了儿臣,儿臣特来看看您。”锦昭蕴着泪,小跑到凌昱身边,伏在他的腿上。

“为何会忽然病重如此?前些日子,只听说父皇您是受了风,如今天气回暖了些,仍不见好。”锦昭心疼地握住凌昱的手掌,“父皇,儿臣无用…”

凌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儿臣替您去合上殿门罢,明日请公主府的医官来为父皇诊诊。”锦昭用指腹擦了擦自己的泪。

“不必关殿门,不过公主府的医官或可一用。”凌昱抚了抚锦昭的头。

锦昭撇着嘴,“可要传信太子?召他回京,处理朝事,好叫父皇歇息歇息。”

“理应如此。”凌昱看向殿门外,好像人能随着目光走下长长的玉阶,看见那日跪了整夜的凌夺,“理应如此啊……”

“儿臣才得了消息,说是太子在登州寻到了一人,那人唤作何平,从前在宫中当差…”锦昭叹了口气,“好在这人已经被九弟处理了。”

凌昱扯起嘴角,眼中阴暗了几分,“为何处理呢?”

锦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若不知道其中隐情,为什么要处理了何平,再来凌昱这里明里暗里的邀功?

锦昭垂下眼,“父皇忌讳提起先皇后,太子却偏偏要寻此人…”

偏偏没解释她为何会认识何平。

凌昱“哦”了一声,“所以,凌祁渊猜朕不愿意何平被找到,既然已经被找到,索性,替朕处理了他?”

“父皇恕罪。”锦昭退到凌昱身前,伏地行礼。

“父皇……”锦昭跪着上前,抓住凌昱衣袍下摆,擡起一双泪眼,“北军皆敬仰太子威名,此时太子若再得南域军心,兵权甚重,权势滔天,再无可撼动…若是他一心敬重着父皇,也就罢了,可是,太子私查先皇后之事,与父皇作对……”

“父皇,九弟如今在南域甚是危险,恐怕…儿臣自知身为公主,不该妄议这些事,可是,儿臣怕九弟回不来啊!”

声泪俱下,听者惊心。可是凌昱仍是微微笑着,“回不来?”

“父皇,儿臣知道您偏宠太子,可是,太子已经和父皇离心,父皇…莫要再…糊涂啊。”

“还请父皇速传加急信调动兵士护九弟回京!”锦昭伏地再拜。

“朕答应你便是,朕倒也想瞧瞧,权势滔天,又能滔天到何地步;兵心与民心所向,向的又是什么人。”凌昱的目光分辨不出他的情绪,更加猜不中他心中所想,他向锦昭伸出手来,锦昭怯生生地攀上凌昱的手,坐回他的身边。

锦昭知道凌昱心中尚有考量,她看不透,此时多说无益,说多恐怕错多,她用手帕擦了擦眼,“九弟向来散漫,儿臣也只是个顽劣的公主,只知花天酒地,都怪儿臣无用。母妃在宫中更是只能依赖着父皇……”

“好了。”凌昱拍拍锦昭的手背,“无需过多担心。”

……

几日后,登州。

凌夺默然站在榻边,被凌祁渊所伤的何平满面苍白的躺在榻上,一旁的三个大夫已经几天几夜未得好好歇息,此时也垂着头站在一旁,摇头叹气。

救不回了。

何平尚且还醒着,只是一口气吊着,连话也说不出来。

凌夺忙走向榻边,何平微擡手指,凌夺俯身离的近些。

嘴唇蠕动,何平吐出几个字来:“京都……许……”

再无声息。

“许?”凌夺紧蹙着眉,站直了身子。

几位大夫慌忙下跪,凌夺扫过他们一眼,“罢了,你们已经尽力了。”

何平没救回,他此时也该去追凌祁渊,只是,他从哪里知道凌祁渊的去向。

既命府的暗网并不为他所控,他探不到消息,再者如今付一身受重伤,也赶不得路。

卡在了登州,左右为难。

派出去追寻齐王踪迹的下人,在次日带回来了消息。

下人说凌祁渊在延州一带不见了踪影。

便是甩开他们了。

“延州,那是回京的方向?”凌夺揉了揉太阳穴,“在登州稍作调整,等付一伤病稳定一些,再启程。”

“可是…昭训会不会有事?”这个随从既然是去追踪凌祁渊的,自然也晓得淮璎被带走的事。

更何况整个驿馆的人都知道齐王来了,既而昭训便不见了。

凌夺默然。

淮璎陪在他身边赶了几月的路,所有冷漠与抗拒他哪里不知。

就算不愿意留在凌祁渊身边,她又是真的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那一日,在阮宅小门外,尘封在雪地里的答案。

会是凌祁渊吗?

随从观察着凌夺的神色,想必如今马烽与付一不在凌夺身边,他更添了些要为凌夺分忧的心思,于是多嘴了一句,

“殿下,您若是对昭训有些心思,属下一定尽力替您寻回昭训,将她留在殿下身边。”

凌夺扫了这随从一眼,“你觉得,她对孤,有情吗?”

随从慌忙行礼,“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这天下的女子,都该是殿下的。”

“…”凌夺站起身来。

罢了。

强留之事,他做过了。

“密切关注沿路动向便是。他若是会对昭训不利,便不会带她跑这么远的路。”

“是,属下明白了。”

*

日覆一日的逃跑躲藏,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时日。

凌祁渊的身子愈发不好,到今日晕过去时,甚至都来不及将淮璎绑起来。

于是淮璎手腕上那因为长时间被绑而留下的青紫痕迹,与脚腕上的斑驳伤痕,便暴露在空气中,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尤其显眼。

彼时他们正在一处客栈,淮璎茫然地看着倒在桌案边的凌祁渊,目光投向了门闩处。

凌祁渊忽然晕了过去,她蹑手蹑脚走到了门边。

轻轻打开门,陈旧的木门发出重响,饶是如此,凌祁渊仍未醒过来。

淮璎因为这声响心虚地看了凌祁渊一眼,发现凌祁渊鼻中和嘴角都有血流出。

淮璎动作滞住,略一思衬,然后一咬牙,出了客栈。

天色渐晚,淮璎带着大夫回来时,凌祁渊已经面色无异,衣衫端正的坐在桌案旁,看着淮璎踏入屋中。

“为何不跑。”凌祁渊眉目中流露出意外,放下方才擦过血的帕子。

“我总不好放你一人在屋中等死。”淮璎说着,将大夫让进屋子里,“此时宵禁了,我也哪儿都去不了了。而且,身上没有盘缠,我能跑到哪儿去。”

大夫已经来到凌祁渊身边,为他把脉。

凌祁渊打量了一番她带来的大夫,对淮璎笑道,“如今晓得在本…公子身边的好了。”

因为不晓事的大夫在身边,凌祁渊将那句“本王”咽了下去。

淮璎不瞧他:“并不晓得,迫于无奈。”

大夫诊脉的神色愈发凝重,“像是…毒?”

“嗯,一种慢性毒,可有法子医?”凌祁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大夫想了想,“公子若能写得毒方给我瞧一瞧,还是治得的,并不很严重。”

凌祁渊点点头,“毒方本公子确实知道,这毒…会不会影响某些身体用处啊?”

大夫疑惑道,“什么用处?”

凌祁渊看了淮璎一眼,“譬如…影响传宗接代什么的。”

大夫了然,“公子放心,两年抱俩,四年抱四个没有问题,公子尚还年轻力壮,血气方刚。而且,这毒说实在的,就算没有毒方,老夫也医得,只是有毒方,能更保万无一失而已。”

淮璎语塞地背过身去,凌祁渊看着她的动作,笑意愈浓,“都为人妇了,还羞臊什么?”

顿了顿,凌祁渊又接着道,“该不是,还没有与你夫君圆过房吧…?”

大夫瞠目结舌,看看凌祁渊,又看看淮璎,“你们这是…兄妹?哎呀,老夫以为是夫妻,所以说话没个把持的…”

凌祁渊打断,“不是兄妹,是…情夫。”

大夫见惯了生死,却不常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闻言他眼睛里惊涛骇浪了一阵,到底是在内心劝说了自己一番:

医之一道,向来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仁心,便是杀人犯也救得,情夫…又有什么不可以救的?

不管他的事,不管他的事。

无非是下药猛一些,叫这厚颜无耻之徒吃吃苦头罢了。

大夫意味不明地看了凌祁渊那张配做情夫的脸,眼神更坚定了一些,开始催促凌祁渊写毒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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