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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一连睡了半个多月, 姜湘醒来以后在医院里造成的震动可想而知。

又是抽血化验,又是轮番做各种各样的检查,直到出来的结果一切正常, 医生们百思不得其解,纷纷堵着姜湘问来问去, 姜湘苦涩闭嘴什么都不能说……

最后还是梁远洲出面, 火速办理手续出院。

终于逃离医院,回家的路上,姜湘擦了擦额上吓出来的汗,忍不住和梁远洲吐槽,“果然, 我还是不喜欢医院这地方。”

梁远洲微微一顿,没说话, 低垂着眉眼。

看见他这般, 姜湘陡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歧义, 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送我到医院不对,我是说,你也知道, 我以前就是在这儿死的——”

听到那个字眼,梁远洲阴鸷擡眼。

姜湘陡然和他对视, 嘴里卡了卡壳, 吓得当即闭嘴,“…………”

要命。

怎么觉得自从她坦白了上辈子的经历, 他再也不装了, 性子阴晴不定的,虽然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但有时候他望向她的眼神……

怎么说呢,阴森,偏执,好像疯子一样。

姜湘难免会瘆得慌,但也说不上来他哪里不对,挽着男人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出着神。

回到家,看着熟悉又温暖的小洋房,姜湘只觉得格外亲切,顿时没心思琢磨梁远洲究竟哪里不对劲了。

总之人还是那个人,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对她都是没得说。

她挽起袖子准备烧水搓澡,一进去卫生间便是半个多小时,出来后只觉自己轻了至少两斤。

姜湘舒服地叹了口气,穿着面料舒服柔软的布拉吉长裙,坐到床上盘起腿,再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雪花膏,给自己抹香香。

不一会儿,卫生间突然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姜湘纳闷,踩着拖鞋去门口瞅了一眼,猝不及防看见一大片光裸着的小麦色肌肤,她呆了呆,吓得捂住眼睛。

“梁远洲!你干嘛呢!”语气不是不恼怒。

“洗澡。”

“……大白天的你洗什么澡!你,你还不关门!”姜湘严重谴责他这个行为。

梁远洲笑了一声,似乎是想伸手拽她进来,姜湘早有防备,忙不叠转身逃之夭夭。

不到十分钟,梁远洲就出来了,姜湘战战兢兢,坐到床头角落默默擦着头发,刻意和他拉开距离。

然而躲,躲似乎并没用,梁远洲一言不发将她拖到怀里,拿过毛巾帮她擦头发。

刚洗完澡,他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乍然被他抱进怀里,姜湘怎么坐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于是在他怀里一会儿就要换一个姿势,梁远洲忍了又忍,直到把她头发擦到半干,蓦地把人压到了身下。

姜湘慌了慌,“我,我刚从医院出来,身体还虚,虚着呢……”

梁远洲气笑了,“行,明天买根人参须给你补补。”

“那,那倒也不必,唔……”

不知过了多久,姜湘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看着他从边上抽屉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像是橡胶皮质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套子。”

“哦,”姜湘分心应付着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发昏的脑袋努力运转思考,下一秒终于反应过来,“等等,等等,你刚说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闷哼一声,一刹那眼泪喷涌而出,梁远洲手臂撑在她脸颊两侧,低头亲吻她眼睛,“湘湘乖,忍一忍。”

姜湘说不出话来,只能含着泪拼命咬他肩膀。

不知什么时候起,窗外明亮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月亮升起,出来满天的星星。

第二天,姜湘没能如愿出门。

第三天,吃了饭,洗了澡,还是没能出门。

直到第四天,姜湘觉得再这么醉生梦死下去,她多少得给自己安排几根人参须补一补了。

梁远洲仗着年轻气盛,火力旺盛生龙活虎,她却已经奄奄一息虚得不行了,救命。

两人连续一周没出门,楼下的崔家也忍不住犯嘀咕了。

人间四月天,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崔秀兰和崔奶奶坐在院子里择着菜,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楼上的姜湘身上。

崔奶奶纳闷得很,“前阵子听说小姜出了事莫名其妙昏迷,上周好不容易出院回来,怎么不见下楼出门呢?”

崔秀兰头也不擡,“兴许是身子还没养好,住院住了那么久,怎么着也得养养。”

“那也得出门,晒晒太阳多好啊。”

崔秀兰眼角抽抽,没应声,心想谁没年轻过,人家夫妻两刚领证结婚,日子甜甜蜜蜜的,上头还没有长辈指手画脚,恨不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呢。

崔奶奶不明所以,忍不住操心道:“小梁上次说要摆桌办婚礼,这都拖到四月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

“应该快了吧。”

这话刚说完的第二天,梁远洲终于露了面,和楼下的崔家打了一声招呼,征婚礼定到下周周日。

“周日?星期天啊,那敢情好,大家都不上班。”

“是,”梁远洲笑了笑,“我找师傅算过了,那天是距离最近的好日子,刚好是礼拜天,我兄弟们都有空来。”

“行,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打过招呼,梁远洲便上了楼,慢条斯理进门,就看见姜湘已经换了另一套墨蓝色的布拉吉长裙。

这裙子是他今天早上取回来的新衣裳,还是一如既往道北裁缝铺的出品,重手工制作,精致刺绣,裙底甚至坠了一圈沈甸甸栩栩如生的蓝色花朵。

只见姜湘穿上这套布拉吉长裙喜欢得要命,正蹲下身整理裙摆的花朵,一朵一朵地梳理花瓣。

她低垂着脑袋,一头乌发凌乱却又垂顺,皮肤白得晃眼,在房间里微微昏暗的光线下,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梁远洲忍不住上前,在她后颈的那处痕迹上吻了吻,“湘湘……”

姜湘即便收到了他送的漂亮布拉吉长裙也还是生气,不想理他,低着头继续一心一意欣赏裙摆上的花朵。

梁远洲低声道:“我刚去楼下和崔家说了一声,下周周日办征婚礼。”

“哼哼。”姜湘还是阴阳怪气不理他。

“湘湘,你还生气呢?”

“哼。”

“你得体谅体谅,湘湘,我追了你两辈子,上辈子都没碰过你——”

“闭嘴闭嘴!”姜湘一下子恼羞成怒,脸颊红透,一巴掌捂住他的嘴表示让他闭嘴!

被他困在家里面一周没法出门,这种没羞没躁丢人又丢脸的事,最好永远不要再提。

梁远洲尝到了实实在在的甜头,这会儿简直对她百依百顺,索性也不再提。

姜湘正襟危坐,和他约法三章,“下了床不许耍流氓,不许开荤,文明发言文明交流,知道不,知道不!”

梁远洲笑了一声,“知道知道,我一定文明发言文明交流。”

姜湘没好气哼哼,踩着拖鞋下床,忙活着给自己熬一锅小米粥,再扔一把红枣枸杞花生,给她自己补一补气血。

她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快虚了。

梁远洲真的不做人。

于是接下来忙来忙去,姜湘又是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梁远洲。

梁远洲起初没发现,后来意识到姜湘还在生闷气,“……湘湘,你又气什么?”

姜湘脸色哀怨瞅他一眼,捧着盛满小米粥的大海碗,吨吨吨地仰头干了。

梁远洲眼皮一跳。

“咚——”姜湘重重地放下了大海碗。

一口气干完满满一碗的小米粥,忍不住打了个嗝,然后拿桌上干净的手绢,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

梁远洲眼皮又是一跳,摸不准她作的是什么妖。

终于,姜湘开口说话了,“我现在脑子清醒了,一直忘了问你一件事……”

“你要问什么事?”梁远洲表示洗耳恭听。

姜湘沈默许久,鼓起勇气问他:“我在医院昏睡了半个多月,又被你锁在家里这一个周,我在国棉厂的工作……”

这次换梁远洲沈默了。

见他这样,姜湘痛心疾首,“你究竟干了什么!小梁同志,你最好老实交代!”

梁远洲擡头望天。

姜湘心痛到难以呼吸,恶狠狠揪他衣领,“你说,你说,我昏迷那阵子,你是不是没去国棉厂给我请假?”

“…………”还真没有。

不止没有请假,姜湘连续几天莫名其妙旷工,国棉厂那边也挺纳闷,车间专程派了一个小女工去解放路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最后找到了医院里的梁远洲。

梁远洲那会儿急得冒火,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直接开口替姜湘做主,把那临时工的工作辞了。

姜湘:“…………”

说起这件事,梁远洲也挺心虚,低声下气道歉:“湘湘,我真不是故意帮你辞职,你那时候莫名其妙昏睡不醒,我急得要命,偏偏那小女工找过来一直问,一直问,我烦得很,就……”

姜湘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下一秒,她抱着他的臂膀嚎啕大哭,“你把我工作弄丢了,我以后怎么办呀!”

梁远洲眼角抽抽。

姜湘委屈抹眼泪,“我成分这个狗样子,就指着国棉厂挣几个钱,你给我辞了,辞了!”

看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梁远洲心脏发软,不由哄她道:“别哭,咱们家的存折本本都在你手里,有的是钱,饿不着你。”

姜湘还是哭,“我不要这样,我要自己工作挣钱,我没钱挣了呜呜!”

梁远洲摸了摸她的脸,心知肚明她为何对工作如此偏执。

自己工作挣钱给自己花,当然会比掌心向上冲着男人要钱更有底气,也更自由。

生活中女孩子想要拥有更多的自由,那绝对不能没有工作。

梁远洲当然不会阻拦她的路。甚至相反,他会永远支持她。

“湘湘别哭,我跟你说过,我帮你进长川油矿!你不是一直想进油矿吗?”

姜湘抹眼泪的手微微一顿,哭得更伤心了,“我成分不行,考不进去。”

“没关系,我帮你立功,你可以进去。”

梁远洲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还记得上辈子油矿发生的那场失窃大案吗?闹得城里人心惶惶的那桩大案。”

姜湘耳朵动了动,顺着他的话努力回想上辈子,但时间久远,她对此实在没有多少印象。

梁远洲楞住了,“你不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吗?你不记得这件大事?”

姜湘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我不太清楚,我那时,在国棉厂工作……”

那时她住着国棉厂集体宿舍,宿舍里一团污糟事,烦得她要死。白天夜里不是踩着纱车工作就是闭眼睡觉,吃饭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说实话,那两年怎么过来的她都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太累,太苦,人们总是倾向于忘记那些灰暗难过的时光。

梁远洲半晌没有说话,又问她,“那徐盛安呢?你和他那几年怎么过的,记得清楚吗?”

提到这个,姜湘不大自在,前夫和现任,现任这会儿追问她前夫,这是什么垃圾修罗场啊。

姜湘尴尬地要命,“别提他了吧,你提他干嘛呀。”

梁远洲冷哼一声,偏要问清楚,“你的记忆里,我和他,你记得更清楚的是哪个?”

姜湘傻眼:“………”不是吧这也要比?

梁远洲揪她耳朵,语气暗藏威胁,“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要听实话。说谎的人这辈子秃头。”

姜湘:“…………”

姜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一头又黑又亮的头发,闭眼想了想,语气前所未有地诚恳:“还是你更清楚一些,我的记忆里,更多的是你。”

这是实话。

上辈子她记得最清楚的,竟然是下放牛棚和梁远洲厮混到一块的那半年,那半年仿佛历历在目,虽然日子苦了一些,但很自在,很开心。

有梁远洲在,什么都不怕。

想起那些旧事,姜湘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地夸夸梁远洲,吹一串彩虹屁。

梁远洲满意了,温温柔柔地在她额头上落吻,“乖。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对你好。”

听他低声哄小猫小狗一样的语气,姜湘一秒收敛笑容,面无表情擦了下自己的脑门。

狗东西,等着吧,再过几年生活条件好了,她一定想法子抱养一只小狼狗,打小养起,看家护院。

狗名字她都提前想好了,就叫小洲。

他一旦惹她不高兴,她张嘴喊一声小洲,狗崽子甩着尾巴,鬼迷日眼地蹲她脚边谄媚,多解气。

姜湘越想越畅快,恨不得明天就去抱一只狗崽子回家。

可惜这个计划只能在脑子里想一想,暂且行不通,要知道,再过两年就该闹饥荒了。

饥荒的年月里养一只大狼狗……她还担心半夜有人偷狗吃呢。

回归正题,梁远洲浑然不知她心里嘀咕的鬼主意,继续梳理长川油矿的那桩失窃大案——

“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这桩案子就该爆出来了,对外说是普普通通的机械零件被盗案,但其实不是,有敌人隐藏身份混进油矿,盗走一批油井研究核心资料……”

听到这里,姜湘的心高高提起,不知不觉咬紧了唇。

若是梁远洲所说当真,兴许,她真能立个功,给自己扒拉一个进去油矿的工作机会。

姜湘眼睛蹭得亮了起来,急得拍拍他肩膀,仔细问:“下个月是吧?你知道敌人是谁吗?能提前举报抓起来吗?”

梁远洲还没说话,只见姜湘摩拳擦掌,义愤填膺道:“那是油矿机密资料,是集体财产!国家财产!怎么能让敌人盗走呢?我们这些长在红旗下,沐浴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看不惯这些腌臜事儿!必须举报,立功!”

梁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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