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傻充楞这时候有用吗？
“不是还有我吗……”薛知舒勉强地说完这句话。
梵亚托腮注视她良久，半晌，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愿意怎么想就随你吧，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压过路面，一路上双方静谧无声。好不容易捱到神殿，薛知舒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跳下去，接着身子就是一僵。
头戴红色小圆帽的主教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去，对面站着她眼熟的棕发蓝眼骑士，两人周围的神职人员连大气都不敢出，路过时都是低着脑袋快步走过的。
看到薛知舒，杰斐抿起嘴，扯起一个打招呼的笑：“小伊丽莎白……”
梵亚随后下车，红衣主教看到他，不满道：“管好你的手下。”然后扬长而去。
圣白骑士团从职务上来说，直属于教皇统率，不必听从其他主教和长老的命令，也因此，这支武装力量最为老派势力所忌惮。杰斐经常会受到各种讽刺，听过就算，也不以为意，可只有今日，他真的和对方吵起来了。
走进光明殿的大门，白色石阶上一队压着异端的人朝着裁判所方向走去，脚步声整齐而沈重。泛白的天光洒在洁白地面上，步入夏月的天气莫名卷上一丝寒意。
“……梵亚，这样继续下去谁会高兴？”
杰斐目送那队裁判所人员的背影离开，眼中神色挣扎，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连疼痛也无法传达。
梵亚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或许神明会满意吧。”
这句话显然刺痛了杰斐，他的身形顿了一下，深棕色发丝遮掩了眼中情绪，头也不回地匆匆行了个礼：“抱歉，教皇陛下，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什么感觉？”
望着梵亚高深莫测的表情，薛知舒不怕死地凑上去，“你们是朋友的吧。”
无论从利益上来看，还是性格上来看，圣白骑士团的团长和教皇有一定友人关系都是合理的。可从杰斐对她的称呼上来看，两人的友情比常理中的还深刻，虽然薛知舒挺难想象梵亚表现友情的。
梵亚神态自若，语气微凉：“难得听到‘教皇陛下’的称呼，还可以。”
……这明明是生气了吧！绝对是生气了！
薛知舒对梵亚心情不好的表现再清楚不过了，要么是比平时笑得还灿烂，要么是直接冷着脸。从这个角度来看，经常莫名其妙惹到他的自己，反倒是很少看到他忽悠信徒的日常微笑。
裁判所的方向，走廊描绘着庄严的壁画，和主殿那边不同，色泽偏冷，甚至有一种让人看了就齿冷的诡异在里头。地牢中是同样的风格——整洁严谨，又宛如这里是光明照不到的深渊，异常森冷。
只是因为威胁到光明殿的利益就遭到抓捕，这里的人与其说是在信仰光明神，不如说是在利用光明神。用治愈的力量收集信徒，让信徒像提线木偶一样在神殿的手心团团转，同时收集着自己的利益。可是每个人最开始相信光明神的原因，都并不是想要有人支配他们，而是想要人拯救他们。
其实，只有人类才会干涉人类，神明是不会卷入这些是非的。
“你也想要救他们吗？”梵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不，我想……他们可能不需要我的援手。”
最后一定是道具师协会的胜利，光明殿只是违逆了时代顺流的老古董，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里，她也许很快就能看到双方注定好的结局了。大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各司其职，直到结局降临。
薛知舒沈默了一下，忍不住说：“你明明清楚，人类不需要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神明。”
会瞒着光明殿放弃和冰之巫女忒拉丝妲签订条约，是不是说明，梵亚已经知道这样强权下去光明殿的结果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改变呢，有一个开明的教皇的领导，光明殿完全可以更好。
梵亚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所以我才羡慕那个人。”
“他是个讨人嫌的家夥，却也是个……十分坚持可怕的男人呢。”
“……那个人？”
最后，薛知舒也没从梵亚那里问到答案，说实在的，问到后来她已经放弃了——她早晚会离开，这种无意义的好奇心还是放在一边好了。反倒是过几日，女祭司捧着一个绸缎包裹的锦盒，恭敬地递给她，还说是什么四皇子所送，希望她能喜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知舒拿着锦盒，立即去了主殿的教皇宫，在其中的书房里找到了梵亚。
“是送给我的礼物吗？”梵亚低头看了看，伸出手去拿，轻轻巧巧地将锦盒放在自己手上。
薛知舒一看就知道，这礼物的事情梵亚已经听说了，直接说：“怎么处理？把这个还回去还是给他回礼？不过四皇子怎么会送礼物给光明殿？”
利坦的王室和光明殿最早的关系相当不错，当王室权力逐渐放大，他们也渐渐不满起光明殿的掣肘，开始消减起神权来。到了如今，大概是走在街上最好不要看到彼此的人马，否则真想揍一顿的关系。
不过这任老国王卧病在床，摄政王执政，第一继承人四皇子心焦了也说不定。
“丢了。”梵亚把锦盒随便往桌上一放，“两年前他趾高气扬地攻击神殿车队，现在还来说这个。何况他的实力还远未够结盟的需要呢。”
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把礼物转交给你的那个人，我打算让她去四皇子那边做祝福仪式，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要说到下一任国王，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摄政王都要占优不少。在老国王执政的时候，老国王就对他十分喜爱，简直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四皇子还好，倒让人怀疑四皇子是不是非他所出……
除了名正言顺，恐怕四皇子占不到任何好处，在日渐开明的利坦，民心所向，这唯一的好处最后也不见得能给他带来优势。和四皇子一样反对摄政王，应该一致对外的势力中，最强大的就属光明殿了。
“所以，我们不和四皇子一夥？”薛知舒有点好奇地想打开锦盒，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她尴尬地说，“我只是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梵亚凉凉地斜了她一眼：“反正也要丢掉，还不如不看。”
“……万一是金子，还可以卖了补贴自己。浪费可耻。”薛知舒义正辞严。
“我不记得你的报酬有那么少，而且要用钱的话，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梵亚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手，然后把锦盒装进书桌抽屉中，咔哒一声上了锁。
这一定是想要私吞！薛知舒恶意揣测着。
梵亚叹了口气：“下周，你去参加四皇子举办的诞辰宴会，回来我给你报酬——前提是，不要在宴会中招惹奇奇怪怪的人，而且要按时回来。”
“不是不结盟吗？”薛知舒疑惑。
梵亚轻笑道：“明明是向前的时间，还会有人想要回到过去。为了他这份好意，也为了看看其他人的态度，总是要给面子去参加宴会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宴会上各方势力都会派代表前去，如果狼人派了人，不要和他们接触，面对其他小神殿的试探，不要多说。明白了吗？”
今年年初刚火刑了一个狼人，据说还是狼人部落中名望极高的创新者，狼人一向抱团又暴力，看到光明殿的想一爪子挠死再正常不过。
四皇子的生日，和其他平民不同，还是王室分辨各势力忠诚度的好办法。无论你支不支持宴会主办者的四皇子，一般都会派代表参加，和其他势力交涉权益，毕竟有的事情在宴会上喝着喝着就谈成了。
王宫中，宴会大厅的天花板极高，二楼走廊上来往穿梭着忙碌的佣人。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中，主桌是由三张长桌拼成的，上面摆放着塔一样巨大的烤天鹅，听四皇子热情的介绍，是鸟类由小至大一层层包裹起来的，看起来华丽无比，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宫内乐师坐在三楼的围栏后，拨动着竖琴，乐声在大厅上空轻快地流过。
光明殿代表，自然是坐在主桌上。薛知舒保持着脑袋不动，完整地看了一圈主桌上的人：摄政王维丹特在场丶亡灵协会代表休斯坦在场丶而魔神殿来的竟然是据说一贯保持神秘的楼西丶魔法师协会代表……除了巫女塔和狼人部落，其他势力都派了人过来。
四皇子身处主座，满意地看了看左右，尤其是目光着重停留在维丹特身上。
“这是我从福兰特庄园得到的白葡萄酒，本来是珍藏着留给‘新王即位’的时候开封，难得此番各位赏脸肯来光临我的生日宴会，我不如也将这美酒奉上！”四皇子的话说得很直白，刻意加重了四个字。
维丹特置若罔闻，平静地喝下侍女斟的酒，连个眼神都欠奉。
和他不同，许多自然神殿的小人物知道和摄政王说“神明”这一套没用，干脆转移支持四皇子，于是纷纷很给面子地举杯祝福四皇子。有些人的话一听就是敷衍，薛知舒也听出来了，魔神殿对四皇子没兴趣，亡灵协会派出休斯坦这个上次狠狠坑了自家一把的人，就证明他们也没结盟的主意。
魔法师协会一向支持维丹特，前来的是个十二级的水系魔法师，不算协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只给了一句礼貌性的祝福。
轮到薛知舒，她朝着主座的方向一点头，含笑道：“愿光明神与你同在。”
……
然后呢？众人等待着光明殿愿意派出圣女，其后所代表的深刻态度。
没了，薛知舒已经转回头，端起银酒杯喝了一口，四皇子本来笑到一半的脸顿时僵住了。如果不是顾及到主桌上有这么多家的人，他真想揪住圣女让她把自己的珍藏白葡萄酒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薛很穷的。
仔细想想，能够圈钱的外快她目前一份也没有，而且一个月多失误连连，没扣光供给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