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罗丽疑惑地盯着薛知舒，她还处于怔楞之中，没有反应。
还是莎兰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看，拽过薛知舒小声解释道：“那是自由联盟雇来的人，你不必担忧，您身边的护卫都足够优秀，是从道因大人的手下拨过来的。”
不是这个问题。
薛知舒杀过人，如果有暗杀者来袭，她也一定会选择自己的生命。但是，她最在意的，是这里的人对死亡无动于衷的态度——骑士和侍女这些斯菲瑞那边的人也就罢了，连平民都没有反应，这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她心知不好说出口，强笑道：“只是有点累了。”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回去吧？”罗丽问。
当上内城区的人无比光荣，可出门时走到何处都有一片人簇拥，着实不轻松。罗丽孩子心性，出门热闹也热闹过了，就想回去，听薛知舒主动提起，立马附议。
内城区的侧门处，道因正像杆标枪一样立在那里。
“道因大人，今日不去喝酒吗？”负责核查入城许可的士兵搭话。
“不。”
道因头也不转一下，牢牢注视着出入口，“陛下交代了任务给我。”
说出这话的时候，谁知道道因是多么的纠结。作为死硬的魔王党，他官阶不高，却是距离斯菲瑞最近的一名忠实手下，连财政大臣说话时都要细细斟酌，因此道因接过无数涉及到陛下私事的任务。
但是……自由联盟闹个不停，城中贵族结党营私的时候，陛下竟然派他来接一个普通少女！
天知道那个女人是从哪里抢来的，和陛下说话态度还那么随便。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啊陛下……道因无奈叹息，后来一想，又觉得他家陛下胡闹也不止是一次两次了。要真是铁了心做掉自由联盟的首领，陛下也不至于莫名失踪。
马车车轮声辘辘，跟随的脚步声沈闷又整齐。
道因戳在这里，他的手下自然是看见了的，车夫也在侧门适时停下。车内传来交谈声，过了一会儿，薛知舒走下车，没等道因说话，就开口道：“我想见斯菲瑞。”
“……陛下正好也有事找您。”
道因见到那个士兵呆呆地盯着薛知舒，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虽然道因知道，任何胆敢直呼陛下名讳的人，都会惹来一片震惊，毕竟他们大多都死在了几十年前。
这次两人走的是觐见室的正门，路上遇见的人和道因问完好，都悄悄看向了薛知舒——这是近卫官大人的女人？还是自由联盟那边的“贵客”？
“属下捕捉十二名自由联盟核心成员，审讯后得到了情报。据闻他们的统领有意和奉神派结成同盟，不日后，奉神派长老将会到访第三城。还有，死灵法师……”
一进去，两人恰好听到了有人在汇报。
道因平日就站在斯菲瑞左右，因此并不退避，领着人走到了御前一侧等待。
斯菲瑞看到来人，毫不避讳地招手让薛知舒过去。薛知舒有点不安，她听到这些后，外出想必会更困难，而且她的危险性，也会大大增加。
汇报的手下询问道：“陛下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再听下去也就是那些核心成员的具体信息，而不是自由联盟的动向。斯菲瑞问：“没有别的了？”
“是的，陛下。”
“一个不留。”
深知好友那些忠心属下有多难策反，斯菲瑞甚至都懒得考虑利用俘虏再做点什么。
领命后，那人行了个礼就出去了。瞥了一眼薛知舒，斯菲瑞非常平静地吐槽：“你和这身衣服真不搭，为什么要给她找这种没有褶皱装饰的裙子？”
“陛下，这是您自己……”
接收到陛下斜睨他的目光，道因及时闭嘴。他真不想揭露陛下两面派的行为，当面嫌弃人家飞机场背面对衣服挑挑拣拣，您没看到您的裁缝都要哭了吗！而且您找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薛知舒犹豫后，却是问：“自由联盟的人，都要杀掉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斯菲瑞轻哼一声，“如果你只是来劝我的，那就趁早出去。等事情忙完了，我自然会送你回你的世界。”
当然不是为了这个。薛知舒不至于想对敌人留手，但她可以接受杀戮，却不能接受杀戮后漠然的态度。而且她来找斯菲瑞，本是想解除精神力共享的，可是道因站在边上，她担心开口会出问题。
明明不想和他吵架，最后还是闹僵了。
薛知舒顿了一下，反问：“要是我不想回去呢？”
“……”
斯菲瑞怔住。
翌日，罗丽一脸痛苦地走在街上，两旁行人的憧憬她真心承受不能。相比之下，莎兰神态自若，只有暗暗握紧了的左手泄露了她的心情。
头盔挡着脸，不知道那些骑士什么想法，薛知舒猜，一定也很郁闷。
有宫殿站着就行不干，非得出门漫无目的地瞎晃悠，换谁也不会觉得高兴。但是他们的魔王下了必须出门的命令，他们只好顶着围观丶警惕敌人地走在街上。
罗丽小心翼翼：“小姐，您得罪陛下了吗？”
“唔，好像是。”薛知舒也挺费解。
自从那日的谈话无疾而终，斯菲瑞就有点想把她往外赶的意思。不过外面确实危险，最后折中，白天时薛知舒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由护卫团团守着逛街。
“没有什么地方推荐吗？”
薛知舒想休息，她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马车又太闷。
莎兰想了想，说：“不如去碎金武器店吧？那里可以歇下来喝口茶。”
她提出去碎金武器店，当然是有其他考虑的。虽然小姐自己说和陛下吵了架，但要真是激怒了陛下，小姐早就被杀掉了。魔王城和自由联盟的关系日渐紧张，与其提心吊胆地走在街上，不如去魔王党的阿曼提店里，还有更多护卫可以帮忙保护小姐。
碎金武器店。
魔王城几乎全民皆兵，作为城内口碑最好的武器店，店内人来人往，阿曼提日进斗金。当看到一群黑甲骑士进来，曾经的内城区铸剑师阿曼提，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阿曼提笑呵呵地和客人打了个招呼，走过去迎接贵客。
还以为是道因大人亲至，见到骑士护卫着的少女，阿曼提楞了一楞，就被莎兰拽到一边耳语起来：“……您可能听说了……陛下……保护……”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罗丽见薛知舒有点困惑，解释起来：“阿曼提大人也是陛下的人，在这里小姐会比较安全，您不介意吧？”
罗丽怕小姐和陛下耍花枪，会不愿意见到陛下的人。
“不，这里挺好。”薛知舒说。
那边莎兰沟通完，阿曼提已经明白过来了。他也有老友在内城区继续供职，前一阵子传来了情报，说是内城区多了个疑似未来魔王妃的人，他还不信，现在虽然还是不信，但可信度至少能提升到两分。
说实在话，阿曼提认为这是陛下一时新鲜，有个胆大不怕死的就有点上心。
“这位怎么称呼？薛知舒小姐？”阿曼提无视客人探寻的目光，把人往后面内间领，“没能出店迎接真是不好意思，来，请上后面稍微歇息片刻，老夫去准备准备。”
“呃，非常感谢。”
这么热情，薛知舒还不太适应。
她往里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来猛盯着阿曼提的脸看。阿曼提长着一张娃娃脸，肤色红润，浅灰色的眼睛格外明亮，笑容总是显得真诚又节制——怎么看，都是二十来岁的人。
这么年轻就自称老夫，是什么奇怪的习惯啊……
“您为何要这么看着老夫？”阿曼提奇怪道。
薛知舒尴尬：“只是见您这么年轻就自称老夫，有点……”
“年轻？”阿曼提一楞，哈哈大笑，“老夫已过百年，如今一百又二十。”
“一百二十岁？”
初时诧异，薛知舒很快就想到了世界观问题，有的世界会出现魔法师寿命长，或是其他种族寿命长。她有点好奇，“请问您是……？”
“老夫可不是精灵族的。”看出薛知舒的想法，阿曼提否认后，深深感慨，“这一切，都是陛下赐予我的荣光，如不是陛下，老夫想必也无法将自己的梦想变为现实吧……”
薛知舒混乱了一下。
这个常识实在是太常识，所以她身边的莎兰和罗丽都没看出，她不了解的其实是这件事：混沌大陆皆知，曾经掌控着十三圣城的魔王陛下，拥有赐予人永生的力量。更广为人知的是，原本身为死神眷族的魔王陛下，亲自斩杀了死神，将生死掌控于手心，毁灭了权倾大陆的奉神派，建立起新的制度。
如今他的旧友分裂出两城，建立了西南自由联盟，可最引诱人类的，还是永生。
半晌，薛知舒明白过来。
原来第一次见面时，斯菲瑞诱惑她的荣光，指的是“永生不死”。
伴随着这个答案，薛知舒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仔细算来，她也活了一百岁以上了，算上梦境中百年，甚至能是阿曼提寿命的两倍。莫非她现在，得到了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女主从来就没想回去过……虽然有感情之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比如回去很无聊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