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与其说杜茶薇挽着叶泊,不如说她当成救命草一般熊抱住这只手臂,战战兢兢接受着周遭频频投来的质疑目光。
叶泊冷撇了她一眼,“这点胆力都没有,还敢答应我娘跟我搭伴秀亲密?”
杜茶薇故作镇定理了理胸前发辫,实则瞟着周围来参加王爷婚礼之人,喃喃:“恐怕不出一天,你公子叶泊结新欢的消息会传满京城吧?”
“我又没旧爱,何来新欢一说?”叶泊眼神无意识地飘荡着,寻找着那个身影。
“喂!重点不对!”杜茶薇腾出一只手扶额,痛苦状:“抢了风靡全京城的公子叶泊,我一定会被全城的未嫁少女们扎小人的!怎么就摊上这种差事了?!”末了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叶泊的侧脸:“那些个小姑娘们怎么就如此的有眼无珠,珠联璧合,合家团圆地会看上你呢?”
“你用成语的时候能不能别连着用?”叶泊实在是受不了她成语一把扔的习惯。
杜茶薇显然对他的抱怨已麻木,自顾自接着道:“都说浪子薄情,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少女们却总幻想着自己能够是能够绑住此人的命中注定,哪里知道被绑住的是自己而已。你这样玩世不恭的人,就该让姑娘们避而远之,免得被你荼毒,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年华和一腔热血。”
“说得在理,除了有一点,”叶泊伸出一根手指头,“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人从风中过,却不免沾一身纤尘,落入尘埃。该被绊住的时候,绝不会含糊。”话语间,目光悠扬定在不远处的一个背影上,久久没有挪开。
杜茶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来由地一个寒颤,倏地躲到他身后。“掩护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叶泊颦眉,不满她蹭到自己除手臂之外的身体部位。
“其实被谁扎小人都无所谓,我就不想她对我误会……”杜茶薇低着头喃喃,“最讨厌的,就是话本里面从中作梗拆散鸳鸯的坏女人,我才不要当呢!”说着又擡手拍了拍任凭的肩:“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好,我自己去找东西吃。你见缝插针找她谈谈吧。请一定一定要跟她撇清楚我俩的关系!啊不对,我俩没关系!”她再三强调,生怕风乔误会。
一溜烟从叶泊身边离开,杜茶薇钻进人群里头,少了叶泊在身边,反而自由自在,只当自己是宾客中普通的一员,缩着脖子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哪知……在存心找茬的人眼里,她的存在闪闪发光。
于是,当她喝着茶研究着这茶究竟是何家出产时,一声冷嘲热讽从背后响起:“哟,这不是跟着叶二公子一起的姑娘么?”
来了来了,扎小人的第一波。
杜茶薇梗着脖子继续研究茶叶,却听又一娇媚女子的声音响起,像是附和方才说话的女子一般:“杨姐姐,你瞧她的装束,只怕是叶公子随便在街上拉的女子,拉到身边应付了事的吧?”
杜茶薇眼角抽了抽,不得不说此女真相了。
女子甲似恍然大悟:“这倒的确是叶公子做得出来的事。”
杜茶薇背着身听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自己乃是话题的中心,只道她们倒是了解叶泊。
娇媚女子轻哼:“可不是,若公子当真尽心,又怎会让她穿这等粗制布料的衣衫出来丢人现眼?”
粗制?杜茶薇看了看自己一身锦衣,布料是长姐亲自挑选,那一针一线皆饱含了母亲心血,居然被人说是丢人现眼?
她正待发作,却听一清冷淡雅的声音响起:“比起你一袭血红衣衫喧宾夺主,她的衣衫得体大方,还轮不上你来指手画脚。”
这声音而生得很,杜茶薇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何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一望,大惊失措。
只见风乔冷着丽颜站,眉眼间凝着一股魄力,微扬的下巴以睥睨的姿态在二女身后。
二女自然知道来者乃是宰相之女,未来的太子妃,她们得罪不起,赶紧恭敬行礼,假意寒暄。
风乔擡手打住二女闹腾,凝目瞪着那红衫女子,厉声道:“你这一身的红,到底是想抢谁的目光,又想抢谁的风头?”
“我……”红衫女子出口即是一嗓子娇媚,支支吾吾。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你爹。今天出了这岔子,你可以回去告知你爹高孝,等着没事鸡蛋里头挑骨头的御史台的人找麻烦吧。”风乔言尽于此,懒得与她多说,随即转向另外一女子,道:“叶公子会做怎样的事不是你等可以猜测。同样,他相中的人也不是你们可以欺负得去的。今日不是我为她出头,便是叶公子亲自为她出头。若你真的了解公子叶泊,这样惹他生厌的事便不该去做。”
杨家小姐连连赔罪,没叨唠几句便拉着高小姐匆匆离去。
二女前脚刚走,杜茶薇连忙上前扯住风乔的袖子申辩:“我不是他相中过的人,真的!”
“那又如何?”风乔眉眼一弯,溢出几分笑意,消融了她方才一身的冷冽。
杜茶薇摸摸鼻子,面前的女子容貌太盛,让她不由自主垂下目光不敢直视,“也就是说,今日这烂桃花,本该是你的……只是我为你挡去了。于是我就不用给你道谢……谢你救了我。”饶是如今面前的风乔似水温柔,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替她消灾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风乔是那冷冽的侠客,出手干净利落,魄力十足。
听这女子口口声声撇着她与叶泊的关系,又暗示她知道叶泊与她风乔的□,风乔一时不知她到底知道她与叶泊多少事,也不好与她多言,转身离开叮嘱道:“公子叶泊是棵结实的大树,你应该好好抱紧他。否则像今天这样的,你所谓的烂桃花,还会层出不穷地来找你的麻烦。”
“哦。”杜茶薇吐吐舌头,擡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番踌躇下,忽然出声问道:“你是准太子妃风乔么?”能有这样的容貌,又让方才二女礼遇的,除了风乔,她不做她想。
“是。”风乔头也不回答。
“你……”——还能跟他在一起么?
杜茶薇生生止住了后面的问话,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反而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和猜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依着叶泊的作风,爱得如此深的女子,又怎会不娶回家放在身边?她之前以为对方性命垂危,所以叶家不允,不想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头。
饶是叶泊背后有叶家这样显赫的家族,也有无论如何也娶不了的女人啊。
了解到这一个事实,杜茶薇望着风乔离去的背影,想起叶泊说起自己心上人时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头不由自主给了一个评价——自讨苦吃。
她兀自摇了摇头,一转身,一团红通通的东西直扑眼前,吓得她往后跳了一步,这才看清今日的新人之一——晋平王百里镜宁一袭火红的嫁衣站在她面前。
“王丶王爷好……”遇着大人物,杜茶薇免不了不由自主地紧张,嘴皮子一溜:“王爷今日大婚,祝王爷与王妃白头偕老,老当益壮,壮志雄心,心想事成,成事不足……呃……”最快的结果是,乱七八糟的成语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百里镜宁似乎早已接受了她乱用成语这一习惯,微微一笑:“你跟着表哥来的?”
“是。”有问必答。
“表哥呢?”百里镜宁问话时目不转睛盯着他,目光并没有在人群中搜索。
“不知道去哪里了……”杜茶薇吃不住他的注视,撇开美眸在人群中东张西望,还是没有见到叶泊踪影,只好朝百里镜宁屈膝一礼,“王爷是今日的主人,想必有很多人要招呼,我……我去替您找叶泊。”语罢头一扭,朝人群中扎去。
这头,叶泊悄无声息出现在百里镜宁身后:“可是有要紧事?”在他印象中,他这位表弟一向拿捏得当,稳如泰山。除非是要紧之事,否则不会令他像方才那般大惊失色,撇开两位上前来恭贺的大臣往这边赶来。
“无事……对了,请表哥帮我查一查今日宾客中传红衣服的女子的身家。”百里镜宁默默吩咐,又回眸看了一眼杜茶薇消失的方向。
既然风乔出面救了她,那么他就负责在后头向刁难她的人补一刀好了。
“表弟殿下,”叶泊追着他的目光望去,于沈默中开口,“她不是你能要的人。”
百里镜宁猛地回神,尴尬一笑:“表哥说什么呢,我只是见未来的表嫂被人找了麻烦想替表哥……”
“我只有两点要说,”叶泊打断百里镜宁的解释,鲜有地在他面前板起了脸,正色道:“第一,她不是你未来的表嫂。第二,即便她是,替她出头的人也不能是你……”虽然风乔替她出头这点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比不过察觉到百里镜宁异样的心思意外,“嘉喻侯林森是只老狐狸,他叱咤商界多年,又辅佐女皇陛下上位,一举脱了商人的贱名,绝非一般。林森多年来一直在你与太子之间中立,可见是个识时务随机应变之人。他是真的相信你爱着他的女儿才决定将女儿嫁给你的。你最好别打他的脸,老狐狸变了脸,比猛虎毒蛇还难对付。”
“……是。”百里镜宁完完全全收回眼神。叶泊甚少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什么事,可见此事的重要性。
“今日是你成亲之日,做好你该做之事。”叶泊硬声嘱咐。
“我知道了。”也知道,对杜茶薇的好奇之心,也该到此为止了。
“此事告一段落,我们来说下一件事。”叶泊敛去方才的严肃,恢覆了懒散的笑容,“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不在。”
“表哥要去哪里?”百里镜宁急忙问道,“此时我留在京城,他们必会有行动,表哥怎能不在这里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的人该是你,不是我。”叶泊声明,目光悠远看向人群:“我接下来要去很多地方。这是我之所以在这里的意义。”亦是重生的意义——
此生,风去哪里,叶便飘去那里。
不能相守,那便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蛇年大吉!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啦!~ps:终于把风乔的御姐感觉写出来了……不过貌似也把狗血写出来了……幸好叶泊和杜茶薇之间无暧昧,要不然就是n角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