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懒得去追究黎昕这疯子究竟意欲何为了,直接打通各种关系,甚至让有涉足娱乐文化产业的姚烬暗自施压,绝对不能让菠萝日报之类的周刊小报再爆出什么有关《feel》的负面新闻了。
故态覆萌的姚烬甚至还不以为意的抛下一句“大不了收购了你们公司算了”,危急时刻,看在他帮忙的面子上,我也就没有去跟他计较。
这是我工作数年来破天荒的在深夜回到杂志社办公室,其他几个闻风而来的杂志总监早已忧心忡忡的等候在会议室里。
“菠萝日报一向以泼人污水为宗旨,内容怎么夸张猎奇就怎么写,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松口。”
“没想到丹宁在这种节骨眼上也会出错!这不是再次给人抓到把柄好旧事重提吗?!”
“我更关心的是所谓的线人是谁?难道我们编辑部出内奸了么?”时装总监paul掐着兰花指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狐疑的打量着会议室里聚集的众人。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袅娜的丽影,很显然,一切都是在黎昕的授意下做的。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助理,如果不是上级的指示,恐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爆料给菠萝日报。
我打断这个惹人猜疑的话题,说:“我已经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整顿整个杂志社的工作风气。”
……
其实大家都明白那也只不过是台面话而已。所谓风气,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尤其是在这个百花缭乱的圈子中,谈何整顿?
平心而论,身为主编的我,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坯子。早些年前,玩得出格的事,也不只一桩两桩。关键是要利落善后,才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众人见警报暂时解除后,都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馀生的样子疲惫的驱车回家。
灯一盏接一盏的熄灭,最后只剩下主编办公室的白炽灯孤零零的亮着。在一片黑暗的格子间外,办公室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孤岛。
烟雾缭绕中,我按熄手中的香烟,沈默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通话记录中许久未曾出现的号码。
就在我都快要丧失那为数不多的耐性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了。
“珂瑶。”
“……”
“我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样,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
“……”
“黎昕,你认识吧。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要干扰到我正常生活就行。”
“……”电话那端依旧是万籁静寂,我只当她是依旧在耍小性子,跟我闹脾气,不由更加厌烦。
“既然你不想说话,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记住不要触犯我的底线。晚安。”
刚准备直接挂电话的时候,彼端传来一个熟悉又傲慢的轻笑,我握紧了手机,眉头下意识的皱起。
“陈理非,你的这番话,我会好好传达给我亲爱的姐姐的。”珂越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传来。
我压低声音不快的问:“你又在搞什么鬼?!”
“听好了,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隐隐的,似乎有微弱的猫叫声若有似无的响起,大半夜的,让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消息。”我关上了透风的窗户。
“珂瑶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他轻笑着说。
我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哑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我对珂越的了解程度,他所谓的“不会纠缠”可没有字面意思这样简单。他……该不会一狠心,杀了孪生姐姐吧?
这个想法让我不由有些毛骨悚然。的确是像他这种人会做出的事。
这种时候,我才深深意识到,招惹珂越这种日式美人是个错误的决定了。他身上所流淌着的血液都继承着先辈决绝残忍的美学,就像花期短暂却炽热怒放的樱花一样。
宁为玉碎丶不为瓦全。
“你在想什么?让我猜猜,是不是以为我会杀了珂瑶?”珂越自顾自的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快意的笑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阴森可怖。
“我怎么舍得杀这异卵同胞的孪生姐姐呢?况且是在我那高高在上的母亲大人眼皮子底下。”他语气轻快的说。
我向来不喜欢跟别人玩这种猜来猜去的迂回游戏,逼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能怪那女人自己不够强大。生产完后神经衰竭,患上了抑郁症,整天维持着半醒半梦的状态,疯疯癫癫的。”珂越不以为然的说。
我松了一口气,心也定了下来。
等等,我好像忽视了什么?生产?!莫非……
“哦,对了,接下来的坏消息是:你当爸爸了,是个先天不足丶虚弱瘦小的女儿。”
电话里传来的微弱猫叫声在这一刻也突然变得清晰真切起来,原来不是猫叫,而是婴儿的啼哭。女儿?我有女儿了?我当爸爸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眼前一片白晃晃,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人浑身发虚,我瘫坐在办公椅上,过了半晌,咬牙切齿的反驳道:“撒谎!你撒谎!怎么可能,我不是有叫你让她堕胎了吗?还有,婴儿根本不足月份!珂越,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陈理非,你自欺欺人要到什么时候?”他毫不留情的揭穿我的逃避现实,淡然的说:“你不敢承认你爱我就算了,现在,你连自己女儿的存在也不敢承认么?她是早产儿,病怏怏得就像一只小鸡一样。”
“……”
“是你兑现约定的时候了。这个孩子身上流有我们紫式家族以及你身上的血,也算是我们两个人共同拥有的孩子。还记得你当初承诺过什么吗?”
“……”
“我不逼你,陪你玩了这么多年了,我有的是时间是耐心。给你一个星期,胡闹也好,乱来也好,一个星期过后,我要你全身心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
我已经记不清挂断电话后,自己是怎样开车回公寓的。整个人一直处于一种云里雾里茫茫然轻飘飘的状态,犹如梦境。
不对,这就是一场噩梦,我要快点清醒过来。
刚掏出卡刷开家门的时候,客厅里混乱的谩骂声便停了下来。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叶知秋疾步走到门口,指着电梯说:“请你们出去。”
我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熙媛的父亲来了,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瞪着我跟叶知秋。熙媛颇有自知之明的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直视我。
“小媛都给我看了她手机里面录的证据了,怪不得你要赶她走的,嫌我家闺女碍你们事了是吧?”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的朝门口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皱眉问。
“你们两个人做了什么丑事自己心里明白!站在这里都觉得恶心,两个大男人……”中年男人鄙夷的望着一言不发的叶知秋指桑骂槐道。
我冷笑着反唇相讥:“这里还不欢迎你呢,别脏了地板,要滚快滚。”
中年男人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朝我扑了过来,我摩拳擦掌刚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叶知秋的脸往右侧一偏,嘴角高高肿起,渐渐的,有血丝渗出薄薄的皮肤。他面无表情的下逐客令:“出去。”
中年男人看到叶知秋的表情变得冰冷漠然,突然觉得有些发寒,这才恼火又不甘的走出门外,摞下狠话:“你就是这么对待叔叔的是吧?!同性恋这种丑事,传出去都给我们叶家抹黑,你舅母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比我更生气,断绝关系什么的,哼!”
“要断绝关系就断绝好了,不送。”叶知秋把我拉进来,猛地关上门。
我刚准备好好询问他前因后果的时候,即使嘴角肿起却依旧清丽得犹如雨后海棠的叶知秋脸上突然展露出一种痛苦扭曲的表情,然后推开我,跑向了卫生间。
“怎么了?”我担心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卫生间。
叶知秋跪坐在马桶边,吐了个昏天暗地。
看着冲下去的污浊中有淡淡的血丝漂浮着,我紧张的扶住他的肩,问:“你这是怎么了?去医院吧。”
“不要紧的,我只是有些感冒以及最近累狠了。”叶知秋洗了一把脸,心不在焉的笑笑。
看着镜子里相拥的二人倒影,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却有种晦涩不安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