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清香的浓茶在半空中划落出一道流线型的轨迹落入古朴的茶碗中,一身素净和服的花菱依次将茶递给紫式夫人丶珂越,最后才是我。
“谢谢。”我双手接过萦绕着缭缭热气的茶碗,三转茶碗后,轻轻啜饮了一口,醇正到近乎发涩的口感,意思的喝了一口,便将茶碗奉还给了静候在一旁的花菱。
“你觉得此处风景如何?”矮几对面雍容华贵得就像大奥中走出来的深宫贵妇的紫式夫人摇了摇手中的描金折扇。
环顾四周,一片通透。
从山涧缓缓流下的潺潺细水围绕着这座亭子,水边稀稀朗朗的种植着几株品种名贵的三角梅,虽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却依旧可以从纤细骨干的树枝间寻到那分曾经的婀娜多姿。
“极好。”
紫式夫人抿唇一笑,继续问:“昨晚睡得可好?”
做了一夜混乱真实的噩梦,浓重的黑眼圈是不争的事实,我硬着头皮回答:“还好。”
“哼!你可知我近来夜不能寐,不得安生?!”目光流转间,她瞥了一眼坐在我身旁的珂越,冷哼道。
珂越安静得像一幅美丽冷清的剪影一般端坐在席上,目光平静,一语不发。
“不知夫人所谓何事?”无奈之下,我接过话茬道。
紫式夫人“啪——”的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跟我装糊涂呢还是真傻?自然是那早产婴儿日夜啼哭,扰得我们紫式上下,不得安生。”
“我以为,你此次来,是为了把那团奄奄一息的肉给接走。现在看来,似乎是我想多了?”
“母亲!”珂越皱眉出声制止。
紫式夫人恹恹的把玩着手中的描金折扇,狭长的琉璃美眸中寒光一闪:“我在问他话呢,你急什么。”
“……”我沈默着,任何言语在这种时候都只会显得贫瘠苍白。
不是我要她生的,我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的降生。类似的话怎么说都只会显得是我在推卸责任,一个男人的责任,更是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
这个名词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遥远且不可捉摸,至少现在,我是从未想过自己会以“父亲”的身份出现在别人的生活里。
我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父亲吗?
类似的疑问不断在脑海里盘旋,我只想逃开这令人措手不及膛目结舌的一切,回归到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孩子?那只不过是愚蠢女人除了眼泪之外用来捆绑住男人的又一道枷锁。
“如果是嫌婴儿吵,我可以带上她搬出去。”珂越面无表情的陈述了自己的立场。
紫式夫人冷笑连连,阴阳怪气道:“我有允许过你离开这里吗?短短几年不见,去了趟中国,回来之后也敢忤逆母亲的意思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珂越忍耐着平缓声音道。
“您又何必为难他呢?珂越也只不过是为了您的身体考虑,所以才会提出要带婴儿出去居住的。”
“我们母子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了?!”紫式夫人迁怒道,索性开门见山的说:“他们姐弟二人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丶以至于如今珂瑶生下孽障心智失常给我们紫式家蒙羞……这一笔笔的账我还没有跟你好好细算。让你娶了珂瑶,也只不过是便宜了你!”
“姐姐的今时今日只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珂越嘴角噙笑辩解道,云淡风轻得仿佛家里发生的那些变故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般。
紫式夫人连着说了三声“好极!”,随即将手中描金的坚硬折扇劈头盖脸的摔向珂越,然而珂越却也坐在原地不躲不退。
折扇锋利的边缘在莹白的脸上划下一道血痕,点点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渗了出来,滑落他形状优美的下颌。
“我一向疼爱你甚过珂瑶,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抹杀她的存在。”紫式夫人缓缓站起来,花团锦簇的长长裙摆在席上铺展出一个完美的扇形。
“谁先动手,谁就输了。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男人。”紫式夫人蔑视的眨了眨戴有纤长假睫毛的眼眸,不屑的望了我一眼。
“值得吗?”一声轻笑。
珂越擡手擦拭掉脸上未干的血痕,站起来直视着对面拥有相近脸庞的美艳母亲,说:“值得。因为我爱他,这辈子,我都要定了这个男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如雷贯耳。然而坐在一旁的我却有些恍惚,就好像他们此时谈论的人,不是我一样。
“爱是什么?等你成长为紫式组的家主时,便会明白,这些刻骨铭心的柔软的感情都只不过是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唯有权势,才是你始终可以牢牢抓在掌心里不会背叛不会逃离的东西。”紫式夫人倨傲的擡起下巴,嘲笑一般徐徐开口:“那时候,喜欢男人也好丶女人也罢,数不清的美人尤物,你召之即来丶挥之即去。当然,前提是你还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名媛淑女传宗接代,只要有了纯正血统的下一代,妻子什么的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莫名的觉得有些耳熟的世界观。
珂越满不在乎的笑笑,说:“您不懂的。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的。”
原本洋洋得意如数家珍的紫式夫人蓦然间就恼羞成怒了,她阴惨惨的上下打量不为所动的珂越,最后拍了拍掌,吩咐使女道:“近来少爷是愈发糊涂了,不如让他去后山那处清心泉清醒清醒。”
“夫人……”使女之首的花菱犹豫片刻,却被紫式夫人呵斥道:“怎么?连你也敢忤逆我的命令了?”
“花菱不敢。”一身素净的花菱垂眉顺眼的疾步走到我们这边,对珂越说:“少爷,请。”
珂越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淡然的朝亭外走去。
“我倦了,你也请回吧。”紫式夫人见珂越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后,疲惫的掩面倒在榻榻米上,满头珠翠发出琳琅的声音,然后下了逐客令。
……
中午享用了清淡的怀石料理后,百无聊赖的漫步在曲折古朴的回廊里,我忍不住问身后迈着小碎步跟着我的使女:“后山在哪里?”
使女温顺的回答道:“就在庭院的竹林后面。”
“我知道了。”说话间,我便朝着记忆里曾经路过的那片葱翠的竹林摸过去。
使女原本有些不知所以的跟着我到处乱窜,当看到我的目的地到了的时候,不由慌了神,一个劲的鞠躬请求道:“请止步,竹林后面是禁地,不可以再往里面去了。”
我停下脚步,低头问她:“为什么是禁地?难道里面有什么是紫式组的机密吗?”
使女连连摇头,只是不停请求道:“后山只有夫人以及少爷小姐才可以进入,平日里,偶尔会有专人进去打扫。您还是请回吧。”
微风拂过竹林,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深深浅浅的绿色深处,便是传说中的后山。
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正在里面接受着未知的惩罚。
思及此,我更加坚定了一定要进去的决心。
“无论如何,今天,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尽管找我好了。”我对使女说道。
“可是,夫人要是知道的话,我……”
我径直走入密不透光的竹林,对身后停留在竹林外不敢踏入半步的使女说:“没关系的,要是夫人知道了,你就跟她说是我自己执意要闯进来的,与你无关。”
越往竹林深处走,越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密密麻麻茂盛得犹如雨后春笋般的竹子见缝插针的生在在这片土地上,一根根修长笔直的翠竹交织成一片葱浓的绿荫,就连阳光也难以穿透进来,生生的把那丝夏季的燥热隔绝在了竹林外。
□□在外的皮肤也感受到了这里的丝丝凉气,沁爽之馀,却又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这片竹林的面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不知道在里面没有方向的徘徊了多久,终于赶在夕阳西下之前找到了传说中的后山。
还未走近,便听见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顺着清澈见底的溪边走过,沿岸遍地都开满了鹅黄色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的,颇有一番意趣。
循着水源走去,渐渐的,水花拍打岩石所发出的巨大轰鸣声越来越真切。
只见一条白练从数米高的陡崖上冲下,汇入溪中,蒸腾出氤氲的白色雾气。水花四溅,发出“哗哗——”的声音,犹如金石之声,气势磅礴。
在那急湍的溪流中,一个修长的人影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犹如一座美丽隽永的雕塑。
冰凉透骨的溪水刚刚没过男人的腰间,飞溅的水花打湿了男人那张冷艳精致的面孔,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从容,是一种惊心动魄且坚不可摧的美。
珂越紧闭双眼,无声的站在激流中,雪白的浴衣早已被水浸湿,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就站在岸边,看着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好像天地间就剩下了我们二人。
那些过往的喧嚣不堪,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没有什么,比眼前的这个人更重要。
这一刻,我真切的体会到了彼此存在的意义,只想把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似有所感般,珂越缓缓睁开双眼,剔透的茶色眼瞳仿佛洞悉一切般的遥遥望向我。
行动远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我跃入急湍的溪流中,逆流而上,行动艰难却不顾一切的靠近那个偏执的爱着我的男人,一把将他冰凉的瑟瑟发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丶中秋福利番外
【 i just wanna be with you. 】
那个新搬来的男孩漂漂亮亮的,梳着电视上富家少爷的小分头,有着不同于小区里一般孩子的成熟体面,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却也格外可爱讨喜。
“一定会拥有很多朋友的吧。”小小的叶知秋这样想着,不由有些落寞,直到那一天。
“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城里来的讨厌鬼!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跟我们玩可以,你先给我学个狗叫逗大家夥开心开心。”
……
小区里平时疯疯闹闹的小孩子们在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五年级孩子王的带领下,毫不遮掩的对这个初来乍到的男孩表示了最直接的恶意以及排斥。
一旁独自玩耍的叶知秋捡起了地上的弹珠,不解的望着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幕。
为什么大家要那么不友好的对待新来的男孩呢?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衣冠楚楚丶伶俐敏捷,要是放在学校,一定是老师的宠儿丶同学追捧的对象。
“……”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劣迹斑斑的孩子王看着男孩不屑鄙夷的目光,深感自己身为老大的权威遭到了挑衅,于是恼羞成怒的推搡起无动于衷的男孩。
“别碰我。”男孩只是厌烦又冷漠的皱眉,并闪身避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孩子王。
“你还敢躲?!现在求饶的话还来得及,再装腔作势看我不打死你!”孩子王在围观的一群“小弟”面前耍威风似的把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要打架是吗?尽管动手好了。”
这句话无疑成了这场小孩子间以多欺少混战的导火索。
叶知秋目瞪口呆的看着男孩在一群身强体壮的顽劣孩子的围攻下孤身奋战,一次次不屈的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哪怕自己的小领结早已被人拽掉,白玉的小脸蛋上也被揍得青紫一片。
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只知道一次次的冲上去,还击那些围攻自己的小孩。
这场以多欺少的混战的结束是以居委会大妈的到来而画上休止符。
叶知秋牵着小区居委会大妈的衣角走过来,却看见了令人惊讶的一幕:原本嚣张霸道不可一世的孩子王被一身狼狈的男孩骑在身下狠命揍着,有气无力的发出痛苦的哀嚎,而那些之前助纣为虐的小跟班们都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哎哟,真是造孽哟,别打了,快下来。”居委会大妈唠叨着走上前扯下挥拳相向的男孩。
男孩逃不了被不明真相的居委会大妈一顿臭骂,受到了污蔑,也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不是的,不是他……”叶知秋刚出声为男孩辩解,却遭到了其馀孩子的一致威胁。
“谁允许你多嘴了?爱哭鬼,一边凉快去!”不少平时排挤叶知秋的小孩恶声恶气的打断他说出真相。
如果是往常,自己受到了排挤,也只不过是习以为常的沈默。然而,这次,叶知秋却坚持到底的与那群顽劣不受管教的小孩争执起来:“你们撒谎!明明是你们先欺负他!”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心回家你们爸妈揍你们屁股。”居委会大妈被吵得头疼,挥着大手驱赶着一边看热闹起哄的熊孩子们。
闹事的孩子们散去后,健身器材这边的场地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叶知秋和那个沈默不语的男孩。
那个原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男孩此刻变得灰头土脸,就像个落魄的小少爷一样,即使浑身破破烂烂,却依旧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
“你……没事吧?”叶知秋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靠近比自己高了不少的男孩。
男孩瞥了他一眼,冷淡的回了一句:“我没事。”
叶知秋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碰了碰男孩嘴角的伤口,担心道:“很痛吧?你真勇敢,竟然把张强都打趴下了。”
“张强?”男孩歪了歪头,一双狭长上挑的桃花眼闪过一丝迷惑。
“就是刚刚那个孩子王,打遍小区无敌手。”叶知秋耐心解释道。
男孩轻蔑一笑:“不过是只爬虫而已。”
“小非——原来你在这里。”远处,有一位身姿婀娜的长发女人走了过来,蹬着一双黑色的鱼嘴高跟鞋,焦急的找到男孩。
“妈。”男孩展颜一笑,却牵动了嘴角旁边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是怎么了?跟小夥伴打架了吗?伤到了哪里?”女人弯下腰,一脸怜爱的抚上男孩青青紫紫的脸蛋。
“……”叶知秋刚想吐露真相,却看到了男孩递过来的眼神,于是闭上了嘴。
女人无奈的摸了摸倔强的儿子的头,这才发现一旁站着的叶知秋,温柔的笑着招呼道:“你是小非新交的朋友吗?好可爱,比女孩子都还要漂亮呢。”
“阿,阿姨好。”叶知秋有些羞涩又有些开心的局促问候道,被男孩的母亲夸奖的感觉就像被男孩夸奖一样,有些喜不自禁。
“我们家小非这孩子脾气颇有些倔,日后一起玩耍,你可得多多包容他呀。”
叶知秋忙摆手:“不会,他很好。”
“要不要到我们家来玩?小非刚买了不少五颜六色的弹珠呢!”女人敏锐的注意到了叶知秋手中的弹珠,友好的发出了邀请。
“可……可以吗?”叶知秋内心非常向往能跟这个男孩一起玩耍,却担心男孩不乐意,于是眼神闪闪烁烁的望着男孩。
“嗯。”男孩点了点头。
直到进了熟悉的单元楼后,叶知秋这才发现原来楼上新来的邻居竟是男孩与他的母亲。
楼上楼下,一天花板之隔。
叶知秋却觉得忽然之间,自己与这个男孩的距离变得好近好近,原本遥不可及的男孩也变得触手可及。
顺利成章的,叶知秋跟男孩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一开始对男孩充满敌意的以孩子王为首的顽劣的孩子们,在那一战后,也莫名的对男孩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情绪变化。
鬼鬼祟祟了一阵子后,孩子王率领一众跟班,心悦臣服的决定弃暗投明,从此对男孩唯命是从。
男孩有了许多的追随者,玩耍时间一呼百应,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叶知秋也为男孩感到高兴,甚至心里还油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于骄傲的感觉:毕竟,这可是自己喜欢崇拜的男孩啊。他是那么的优秀,本该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被大家所喜爱。
“来玩过家家吧。”
“可是,谁当爸爸,谁当妈妈?”
“当然是老大当爸爸,至于妈妈嘛……我才不愿意让妮妮那种男人婆来当呢!不如就爱哭……小秋好了,老大你觉得呢?”
玩腻了官兵捉强盗之类游戏的孩子们,突然也起了想要玩居家游戏的念头。但是要在一群泥猴一样的男生中选出一个扮演所谓的“妈妈”,实在是件强人所难的事。
于是大家夥都把注意打到了一旁安安静静的叶知秋身上。
“小秋,你要来玩么?”男孩走到了他面前低头问道。
叶知秋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擡起染上点点绯色的小脸蛋,认真的应道:“嗯!”
所谓“妈妈”这个称呼,与之相生相伴的则是“爸爸”二字。如果“爸爸”的扮演者是男孩,那么就算要他一直扮演“妈妈”这个男生都不怎么想要扮演的角色,也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吧。
很小很小的时候,叶知秋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子有些不一样。
“不要跟别人一起上厕所。”
类似的以“不要”为开头的禁令还有很多,叶知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别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无所顾忌的疯疯闹闹,为什么要有诸多避讳。
久而久之,性子也自然静了下来,比起跟大家玩耍,更愿意一个人独处。
父母曾无数次偷偷摸摸的带着他前往市里的大医院问诊,得到的回覆无一例外是建议发育成熟后动手术。
“男□□官与女□□官兼有的情况下,在发育成熟后,可选择动手术决定性别。”那些年迈的看起来学术渊博的医生总是用一种怜悯又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
父母也只是无奈的叹息着将懵懵懂懂的叶知秋拥入怀中,只能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叶知秋渐渐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哪里与别的小孩不同,愈发内敛沈默,凡事力求完美。因为他知道,他的人生一开始,就是有缺陷的,只有通过后天不断的努力,成为优秀的人,才能弥补那隐秘的致命的缺陷。
初中的时候,叶知秋却发现自己对男孩的感觉变了。
变得更加执着,更加偏执。
“不想只做朋友”丶“想要理非的目光只注视我一个人”类似的充满独占欲的想法层出不穷。
自己一定是得了某种奇怪的病,所以才会有这种可怕又奇怪的想法。
那段时间,叶知秋都躲着不明所以的陈理非。因为,一靠近他,脑海里那些疯狂的想法会变得更加强烈,想要触碰他,想要他的目光只注视着自己……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莫名其妙的陈理非终于在教学楼外截住了准备瞬间消失的叶知秋。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少年皱眉低头望进他的双眼。
“没什么。”叶知秋目光躲闪开来。
“你心虚了。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吗?这样隐瞒躲避也算是好朋友吗?”
“……”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走了。”少年性子本来就直来直去,向来讨厌这样“猜来猜去”的迂回游戏。
“不是的,我……”看着少年转身欲走的背影,叶知秋突然就急了,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要故意隐瞒什么,只是,只是……
视线渐渐被弥漫上来的雾气所模糊,叶知秋滑坐在墙角。
终于,多日以来折磨自己的那些难以启齿的想法在这一刻,全部冲破了重重枷锁,委屈又不甘的呐喊了出来。
“不想只做朋友,一直都是这样。”
“我到底有没有机会,无数次闭上双眼,脑海里都是你的样子。”
“我,想要理非的目光只注视我一个人,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因为,我喜欢理非,不仅仅只是朋友的喜欢。我想要跟理非永远在一起。”
泪眼朦胧间,依稀看见准备离开的少年转身走了回来。
会被讨厌的吧,如此奇怪又扭曲的感情。
少年笨拙又温柔的伸出手不大熟练的摸了摸叶知秋的头,擦拭掉他滑落脸颊的晶莹泪珠。
“不要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闻言,叶知秋却哭得更加厉害了,鼻尖变得通红,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美貌小兔子般。所以这是被讨厌了吧,绝对是被讨厌了!
“诶。”少年叹了口气,也蹲下来,视线与他哭红的双眼对上,说:“我也喜欢小秋啊,也希望小秋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我。虽然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么深刻的境界,但是,也许将来的某一天终究还是会变得像小秋现在这样吧。”
“所以,不要难过了啊。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坚强,然后足够优秀到与我并肩而立的那一天。”
这句隐晦的表达了接受的话语,在日后分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成为了叶知秋坚强隐忍的精神支柱。
每一次的离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重逢。
叶知秋坚信,一定要变得更坚强更优秀,这样的话,再次见到陈理非的时候,便是可以自信微笑着与他并肩而立丶形影不离。
“长大后,要做理非的新娘。”
童言无忌的约定,那个人,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口口君的地雷x2,我知道你是为了你最爱的少爷才扔的雷!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