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的时候,我如约来到了smith的私人诊所。
吩咐了那个华裔司机在停车区等我后,便忐忑不安的进了这个位于闹市区附近的毫不起眼的诊所。
与邋遢普通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诊所内部布置得井井有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百合花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你好,请问有预约吗?”金发碧眼的年轻护士微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我是之前有发邮件预约过的陈理非。”
“稍等片刻。”护士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当屏幕上显示出相关信息的时候,她核对了一遍,随即热情的对我说:“陈先生,是吧?请跟我来。”
穿过并不怎么狭长的走廊,上了二楼之后,尽头那间采光良好的便是smith医生的办公室。
护士率先敲了敲门走了进去,半分钟后,她夹着一本厚重的文件夹走出来,说:“请进,smith医生在里面等你。”
推门而入后,一张摆满电脑以及各种文件丶期刊的凌乱办公桌出现在了眼前。
在那摞得高高的资料后面,一个身形矮小得如同霍比特人的白胡子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煞有其事的研究着面前的文件。
“你好,我是之前给你发过邮件的陈理非。”
白胡子老头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咋咋呼呼的擡起头仰视我,浑浊的双眼兴奋不已的上下打量着我。在这种异常狂热的目光的注视下,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
我忍不住问:“医生,怎么了?”
“你就是那个中国的双/性人?!”白胡子老头发出苍老嘶哑得类似于昏鸦的声音。
我无语凝噎,最终否认道:“不是。”
白胡子老头失望的怪叫了一声,合上手中打开的文件夹,推了推鼻尖上的老花镜,有气无力的问:“那你是想咨询什么手术?我先把话说在前面,我这里只是提供技术支持,真正做手术还得到我朋友的医院去,当然,我们采取保密制度。”
我在他对面的座椅上坐下,表示理解说:“这一点是没问题的。”
“那么,是想做转换成哪种性别的手术?具体风险性一半一半,因人而异。”他低头有模有样的用钢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我有些艰难的开口:“不是的,我这次之所以到医生这里来。是为了双/性人怀孕生产的事情。”
话音刚落,白胡子老头手中的钢笔摔落在地,他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声线颤抖着重覆道:“怀孕?生产?”
“哦——不,这太荒唐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先例!”
我扶额忍耐道:“办法总是有的,不是吗?毕竟医生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双/性人原本身体就异于常人,手术后怀孕生产的案例不在少数。但是,像你所说的这种以□□特征同时存在的身体怀孕生产的事情少之又少,我可不能自砸招牌。”白胡子老头忙推脱道。
“只不过是做个接生手术而已,医生不必恐慌。”
他犹豫不决的摇头:“不行,我还得考虑考虑。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妥协道:“那医生你再好好考虑一下,钱不是问题,我还会再来拜访你的。”
smith医生头痛的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言的感觉。
我识趣的起身告辞。
……
华裔司机直接把我载回了酒店,便离开了。
黎昕此时应该在外面忙着拍摄,正好给他一个独立锻炼的机会,让他大展身手。
我思索片刻,最终拨通了姚烬的电话。
“喂……谁啊,扰人清梦!”带着浓浓睡意的嗓音传来。
我瞥了一眼室外阳光灿烂的异国街道,无视掉时差这件事,单刀直入道:“是我,关于上次你给我找到的那个医生……”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这些怪胎医生什么的脾气古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什么?你被拒绝了?!”
“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软肋或者癖好是可以利用的?”我百无聊赖的用小巧的银制调羹搅了搅矮几上的卡布奇诺。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需要跟这些怪胎有商业往来。”
“……”
“好了,好了。等我消息。”姚烬雷厉风行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一份有关于smith医生的详细资料静静的躺在了我的邮箱里。
……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当你遇见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怪才的时候。
当黎昕完成了为期两个星期的拍摄工作即将带领团队启程回国之时,我直接告诉他我不跟他们一起回国的决定。
闻言,一身干练风衣的黎昕神色覆杂的望了我半晌,说:“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称作秘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黎昕瞬间就爆发了,丢下一句“那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好好享受吧!”便洒脱的上了去机场的专车。
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连环夺命call再次响起。
是smith那怪老头。
我认命似的匆匆招了一辆计程车,便朝闹市区附近那家不起眼的诊所赶去。
吃软不吃硬。
这是之前姚烬提供给我的有关smith医生诸多信息中的关键词,没有之一。
于是,两个星期前,我就实施了对这个怪老头软磨硬泡的战略。谁知,原以为会横眉冷对的smith医生的态度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说,做这个接生手术可以。前提是,得看我的诚意。
所谓的诚意的表现——我开始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医生助手生涯。
这其间的过程,漫长又难熬。
你简直难以想象电影中那种奇奇怪怪的医学案例实际上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smith那老头对于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案例的热忱犹如面对香肩半露的美人。
他还不止一次颇为自豪的向我展示过那些曾经被他动过手术的双/性人为了研究所留下的影像资料。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怪异畸形的身躯,只觉反胃。
无数次有过放弃丶一走了之的念头。可每当想起等候在家里的叶知秋那浑圆的腹部,以及饱含希望的温柔目光,我就打消了这些逃避的念头。
因为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所以再难以忍受的事情,也会变得可以忍受。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从幼时便一直默默注视着我的叶知秋,以及,我们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
圣诞节前夕,性情古怪的smith突然对我说:“你可以回去了。”
突兀的类似于炒鱿鱼的说辞,让我茫然又愤怒的将手中那一大摞刚分门别类好的资料一下子摔到了他那稍显整洁的办公桌上。
“哦,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索性卸下了“好好先生”的面具,冷笑着胁迫道:“我怎么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一个多月以来,做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回去,把你那个爱人,给接过来待产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有些发蒙。
“嘿,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白胡子smith困惑的在我面前晃了晃干枯的手。
我回过神来,喜不自禁道:“一言为定。”
……
原本一直有联系的叶知秋在最近一个星期突然却与我失去了联系。有好几次,我都想打电话问一下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直到平安夜这晚,他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
我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等你。
为了给多日未见的叶知秋一个惊喜,我决定不告诉他回程的时间。而是在圣诞节那天,直接坐飞机回国。
回国的路途异常顺利,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到家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心情却是相当激动。一想到即将告诉他的那个好消息,我就忍不住笑意盎然。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他是那么的期待这个孩子的平安降生。
打开熟悉的大门,屋内一片漆黑,静谧得仿佛可以听见窗外月光落进客厅的声音。
也难怪,这个点了,应该早就睡了吧。
我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整理好了并不怎么多的行李,简单冲了个澡,便朝卧室走去。
借着朦胧如纱的月光,我看见床上隆起的那团轻柔却温暖的羽绒被,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我小心翼翼的脱鞋上床,没有丝毫睡意。
手臂忍不住从身后环住这个熟悉的纤细单薄的身影,轻声呢喃:“知秋,我回来了。”
窗外蓦然飘过来几片厚重的乌云,遮挡住了那弯残月,室内再一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所环抱着的这个人动了动,似乎有苏醒的状态。
我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一下他柔嫩的耳垂,手朝他那被子下方的腹部探去,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我猛地一惊:“你醒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沈默的固执的抓住我的手,然后转过身来,渴求的吻上我的嘴唇。
最难消受美人恩。
缱绻缠绵间,与我唇齿相依的这个人跨坐在了我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我嘴唇的形状。
面对热情似火的爱人,我不由自主的硬了。
尚存的那丝理智提醒着我不要做出可能会伤害到他腹中胎儿的事情,我艰难的嘶哑着声音扶住他的腰部,说:“不要再点火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身上的人身形一僵,然后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我瞬间就呆滞住了,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恐惧占据了上风。
我急切的将手探向他的腹部,触及的却是一片平坦。
为什么?他的肚子呢?他那早已无处遮掩的圆润突起的肚子呢?!
“你……你……你是……”我呼吸困难的瞪大双眼,想要看清身上这个人的脸庞。
他抓住我的双手,俯身将脸贴上我的脸庞。
犹如迷幻的梦境一般,我再一次闻见了那股若有似无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浅淡冷香。
“珂越。陈理非,不是叶知秋,我是珂越。”
“我回来了。”
“现在,到了该你兑现约定的时刻了。”
平静低柔的嗓音之下,暗藏着卷满恨意的惊涛骇浪。而我,将会被这滔天巨浪所倾覆,直至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