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
贝当路一处别墅之中。
“你叫祁夏,你姑怎么叫罗玲啊?”
林婉瑜拿个小本本边问边记,这是她记重要东西的方法,一直随身携带。
当然,身为一个特工,她写的都是按一套自已的加密方式排列的符号。
除了她谁都认不出什么写的啥,有人捡到了也只会认为是小孩子鬼画符。
既然徐子维把人交给她,她就要认认真真对待。
虽然这孩子以前走入过歧途,但她有信心把祁夏领到一条光明大道上。
她加入组织时有一个师父,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大姐,她曾经说过,坏人也不一定天生就坏,经过改造也是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的。
林婉瑜对此深信不疑,这次有了一个实验对象,立刻激起了她的挑战欲。
祁夏可就惨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孩子可遭了老罪了。
“罗玲是我表姑,表的——”
祁夏有气无力地回答。
“虽然是表姑,你也要孝敬长辈,以后她老了,你要给她治病,她死了,你要给她送终,知道吗?”
林婉瑜谆谆教导,就差带个眼镜当个幼儿园老师。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一定孝敬好我24岁的长辈——”
祁夏垂头丧气地拉着长音回答,心中已经没有了阳光,也没有了青青草原。
我多希望我是一只羊。
就不用被这个极其漂亮又极其爱说教的女人关在这死气沉沉的别墅里。
“很好,接下来跟我念,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人骗我,我不骗……”
“人骗我,我不骗——”
“我骗人,是坏蛋……”
“我骗人,是坏蛋——”
“啊,啊,啊,你杀了我吧,别折磨我了……”
林婉瑜看着满地打滚,跟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样的祁夏,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片刻后,脑袋肿起两个大包的祁夏坐的端端正正,一改懒散模样,用智慧的大眼睛看着林婉瑜。
“老师,我爱学习。”
呜呜呜X﹏X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哐当一声。
二楼一扇门打开。
穿着一身明黄色旗袍的大长腿林雨微支着下巴,靠在护栏上笑嘻嘻打招呼。
“林老师,又在上课呢?”
林婉瑜挥手打了声招呼,“妹妹起来了?”
“是啊,被你的学生吵醒了。要不要帮忙,我看你这个学生很不老实。”
林雨微的话刺激到了刚改邪归正没几秒的祁夏。
“小娘皮,有本事你下来,小爷我……”
??!
林婉瑜一记爆栗敲下,绷着脸呵斥。
“长辈说话怎么能插嘴呢?她是老师的妹妹,你应该有礼貌,快,叫阿姨。”
“阿——姨——”
林婉瑜摸了摸祁夏的脑袋,夸赞道。
“这就对了,以后不要再犯了,能答应老师吗?”
“能——”
楼上的林雨微笑疯了,明明是年龄差不多的同龄人,居然被当成小孩训。
“爱祖国,爱人民……”
“爱祖国,爱人民——”
“爱学习,爱劳动……”
“爱学习,爱劳动——”
朗诵声悠悠响起,师徒二人再次开始了有爱的课程。
林雨微看了一会,找不到乐子后扭动水蛇腰敲响了隔壁叔叔的房门。
“进来。”
林有全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雨微进门,看到自已的叔叔正在鼓捣电台。
那夜被救之后,林雨微也知晓了叔叔的真实身份,西北驻沪上情报组主任,手底下有十几个互相独立的情报小组。
能知晓此事,也代表着林雨微已经成为自已人,否则林有全不可能泄露自已的身份。
他对自已这个侄女还是了解的。
因为林雨微父母去世的早,八岁那年林有全就把她带在身边抚养,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自已来到了沪上。
开赌坊是一种掩护,也是收集情报的渠道。
赌坊中人群复杂,三教九流都有,通过经营,他获得了不少有用情报。
同时下属小组也分散在沪上各处,每组都是单线联系,每个组长手下四到五人,通过电台联络。
如今电台损坏,急得林有全心烦意乱。
要是和各小组失联超过五天,这就是重大事故,按照规定,各小组必须全部静默,切断一切外界联系,以保证安全。
这期间如有重要情报将难以传达,因为一般情况是禁止小组越级上报的,再说小组长们也不知道总部联络电台波段。
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总部的问责是小事,影响沪上抗日事业,他就是罪人了。
“还是修不好吗?”
林雨微往前凑了凑,一堆电子元件她哪看得懂,只觉得高深莫测。
“唉,当时我以为暴露,就毁坏了电台,烧毁了大部分绝密文件,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没想到徐子维杀了出来,不仅解决了日本特务,还救了我一命。”
“这几天我都在想办法修复电台,可我不是专业人员,这下麻烦了。”
林雨微皱着眉头,听叔叔说完,好奇道,“除了电台,难道没有其他联络方式吗?”
林有全脸色深沉,摸索着下巴,最终下了决心。
“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和下属的其中一组通过死信箱取得联络,然后借用他们的电台。”
“可这样具有很高的危险性。”
“冒险去面对面联络下属小组,有暴露风险,一旦小组之中今后有人被俘,对我是巨大威胁。”
“而我这次暴露很蹊跷,我不明白日本特务机构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他们一定在华界布下了天罗地网。”
“要是我在接头时被跟踪,也会给我联络的小组带来灭顶之灾。”
林雨微这下被难住了,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受过专业特工训练,对叔叔说得那些本就一知半解,让她出主意无异于大学生做高数最后一道大题。
别墅外。
徐子维左右观察了一会,抽了根烟,没发现跟踪,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进门就看见常威在打来福。
不,是林婉瑜在教祁夏,不是用嘴,是用手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