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翌日清晨。
夏熠还在睡梦中就被隔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醒。
他床头的位置,和夏维星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想也知道是他搬回来住了,故意一大早制造噪音,让他睡不踏实。
昨天睡觉时已经两点多,他跑走后,陈清安没有继续追,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
夜色那么模糊,他跑得像阵风,按理说不太可能看得清楚。
夏维星那边又换了首dj,动静更响。
夏熠拿起手机一看时间,这会儿还不到七点。
睡也睡不着,夏熠索性起了床。
夏维星回来得正好,他本就看不惯陈清安,不止一次骂他道貌岸然, “祸水东引”正愁没地方用。
来到隔壁,夏熠没敲门直接进去,夏维星正在电脑前打游戏,把音响放在了墙边,正好是他床头的那个位置。
他没察觉到房间进来人,嘴里还在哼着歌。
夏熠摘下他的耳机,甩在桌子上, “你还有脸回”
夏维星猛地回了头,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起身用力揪住夏熠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 “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别以为我打了你一顿就消气了。”
“那你接着揍啊。”夏熠不屑一笑, “也不看看自己在爸眼里成什么人了,你应该是随了你亲爸暴躁易怒,他人去哪了不会坐牢了吧”
夏熠三言两句就让夏维星涨红了脸。
但他的确不敢再对夏熠动手,这次回家,他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切莫再冲动,为了之后顺利进公司,他必须要学会忍耐。
夏维星松了手,让夏熠滚。
夏熠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看着他, “清安哥回来了,你必须亲自去给他道歉。”
“你他妈有病吧我凭什么道歉”
“你摔死了他的猫,你明知道他有多喜欢猫,这次小猫突然死了,他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换做是你,不难过吗”
“我又不喜欢猫,我难过什么”夏维星无耻挑眉, “你这么激动,不会是想嫁给他吧正好,俩傻子凑一对。”
“我现在跟你说猫的事,你别转移话题。”夏熠又带回正题。
夏维星故意气他,厚脸皮地说: “是我摔死的又怎么样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要道歉也应该你去道。”
夏熠攥紧拳头,暗中蓄力,趁其不备,对着夏维星的脸猛一拳挥了上去。
“夏维星,你太不是人了!”
“你敢揍我”夏维星难以置信地看着一直身体柔弱的夏熠,冷笑了声: “终于装不下去了吧。”
“去给清安哥道歉。”
“我不道。”夏维星用力揪住夏熠的头发,将他往前一拉, “我可不像你那么舔狗,你替陈清安照顾猫,对他唯命是从,不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依仗吗”
“清安哥难道对你不好吗他可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他对我好什么了从我刚进这个家,他就怂恿你排挤我,清高又目中无人,好像自己比谁都高人一等,明明骨子里就是个势利眼,自始至终都瞧不起我,偏要在人前惺惺作态,搞个完美人设,我呸!”
“我都不知道你对清安哥这么有意见,你把他说得如此差劲,其实是骨子里的自卑在作祟吧你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永远和他有云泥之别,也比不上他浑然天成的温文尔雅,所以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暗中嫉妒他,恨自己不能成为他。”
夏熠的每个字都狠狠戳在了夏维星的脊梁骨,他最怕被人提起出身,而他偏要讲,让他失控。
夏熠一步一步引诱着夏维星,拿出手机故意说: “你不想当面道歉,那就在电话里说。”
“你有完没完”
“我拨了,你注意点你的说话态度。”夏熠已经把号码拨出去。
夏维星从未把陈清安放眼里,听夏熠那么说,好像他不敢当着人家的面说坏话似的。
他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夏维星的脸上浮现出讥嘲,夏熠在接听后对那头的人说: “清安哥,我让夏维星给你道歉,可他不听。”
夏维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熠怎么那么会告状呢
“你恶不恶心故意挑拨离间是不是”
“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那你现在给他道歉。”
夏熠把手机放到了夏维星的面前,低声说: “清安哥对我们那么好,从小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我们分享,你别忘恩负义。”
“我需要他对我好吗”夏维星把手机推到一边,继续敲键盘,反而挑衅出声: “陈清安,猫就是我摔死的,不过那是因为夏熠惹到了我,你要算账就找他算吧。”
对面一直沈默着,待这番话说完后,陈清安才开口: “夏熠说得对,你应该向我道歉。”
“一只猫而已,还当自己儿子了你要真那么宝贝它,干嘛交给别人养现在来问责,虚不虚伪。”
夏熠猜到夏维星会说这种话,他之前也跟他讲过。
拿回手机,夏熠佯装气愤咬牙, “夏维星,你冷血自私,真没救了。”
“是,我哪有你那么爱管闲事,跟陈清安一丘之貉。”
“我们俩的恩怨,你别牵扯别人。”
夏熠这话一出,果然他接着就说: “我本来就看不惯那个道貌岸然的家夥,整天表现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假得要死,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喜欢猫。”
这话故意说给陈清安听的,他知道电话还没挂。
夏熠对陈清安那边说了声“抱歉”,挂断后半个字也不想跟夏维星说,就要出去。
夏维星却追出来, “那天晚上在大学城夜市,你跟谁在一起”
夏熠没理他。
径直回房间。
看他这平淡的反应,夏维星心想难道是自己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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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铭夜怎么样了]
上午出门时,夏熠发消息给了萧应。
他还是要嘘寒问暖的,不然显得太冷漠了。
[开国际会议呢。]
萧应偷拍一张照片发过来,点开看到男人精致无暇的侧颜,夏熠的手指下意识长按,点了保存。
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这张照片已经存在了手机里。
[他应该不希望我出现在他面前,刚好最近有些忙,我就不过去了,你让他好好养伤。]
夏熠打着字,一擡眼看见陈清安。
他很喜欢穿纯白色的衣服,干净通透,浑身都散发着清爽。
手指点了发送,夏熠锁上屏,自如微笑,挥手跟他打了招呼, “清安哥,早上好。”
“你去上班”陈清安走到面前,似打量了下他的脸色,关心询问: “昨晚没睡好”
“别提了,夏维星把音响对着我床头的位置,一大清早就在那放歌。”
夏熠很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打个哈欠, “我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弟弟。”
“他那个人确实挺傲慢无礼的。”陈清安往夏家别墅看了眼, “不要理他就行了。”
夏熠漫不经心应了声, “我得去公司了。”
“路上注意安全。”
陈清安回头看着夏熠远走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眸。
阳光有些太刺眼了。
夏熠自然察觉不到身后的目光,却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他步伐匆匆走出别墅区,叫的网约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回过头看了眼,夏熠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但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想起苏铭夜说过的,会在暗中保护他,那有没有可能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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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没精打采,熬到下午,夏熠实在困得不行,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会儿。
然而,刚进入梦乡没多久,就有人敲起了他的桌子。
“公司是让你来睡觉的吗”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沈确,夏熠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
“我们两家一直有合作,你不知道吗”
沈确是奉公司之名来办事的,低头俯视着他,嗤之以鼻道: “我以为我够浑水摸鱼了,你更绝。”
难得偷懒睡个觉,被他给逮到了。
夏熠很不喜欢沈确,他身上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说话做事都很有心机。
坐正身子,夏熠无视他站起身,准备要走,沈确却伸出胳膊拦在他面前。
“我去洗脸。”
“不用洗,你这样也挺好看的。”沈确单手插兜,上下打量一番, “我突然觉得,你脸和气质都有,就是不会打扮。”
本来觉没睡够就挺让人窝火的,还要面对神经病。
夏熠打着哈欠,眼角都困得浮出泪, “你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出现,说些我听不懂的”
沈确沈默了数秒。
食指敲打几下桌面,似乎考虑片刻才出声: “我今天看到你又觉得你有意思了,要不要翘班跟我去玩玩”
“我不要。”夏熠拒绝得毫不犹豫。
谁料,沈确竟打电话给了夏育东, “叔叔,我想替夏熠请半天假,带他出去玩会儿。”
“………”这不就变相证实了夏维星之前说的是真的
这下,连夏育东也要误会他跟沈确有一腿了。
“你是不是疯子啊”夏熠拿他这种人真没招, “我又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那干嘛要缠着我不放”
“你高估自己了,我只是碰巧今天下午没事做。”
沈确不由分说拉住了夏熠的胳膊, “跟不跟我走不然,我抱你出去也行。”
沈默的那两秒钟,夏熠不知想到什么。
之前态度还很强硬,突然间转变,点头道: “我跟你走,不过去哪儿要听我的。”
“好。”
沈确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招,莫名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夏熠和沈确走出公司,朝两边张望一番。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今天下午和沈确出去的事情应该会很快传到苏铭夜的耳朵里。
以他那么小心眼的性格,必然会很愤怒。
但他也必须要让他明白,他不是非他不可的。
有危机感才会紧张。
苏铭夜太高高在上了,以为对他发完火,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还会恬不知羞像只摇尾巴的狗往他跟前凑吗
别做梦了。
-
彼时。
苏夫人命厨师炖了鸡汤亲自送去了苏铭夜的家里,他不习惯住在医院,打完针后就回来了。
看到儿子不休息,还是一个劲儿的忙工作,苏夫人很无奈地给萧应递了个眼色。
萧应扶着她走出去,苏夫人带上门,去到客厅后感慨地说: “铭夜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他爸害的,从小对他严加管教,把他送到那种军事化的生存训练营,每天要完成那么多高强度的任务,完不成就要受罚,连饭都不能吃,美其名曰锻炼他的意志力,实际上是淡化了他的感情,让他的人生除了争第一就没有其他的了。”
叹了声气,苏夫人坐到沙发上, “人哪能事事都要赢,都要做到最好,这样会把自己累坏的。”
萧应静静听完,安抚地拍下苏夫人的手背, “姑姑,也不光是在魔鬼训练营长大的原因,跟在姑父的身边他就能过得好吗他只怕是比教练更为激进吧。”
这话说得还是委婉了,萧应脑海中一想象苏铭夜他爸发飙的样子,身体都忍不住颤。
他就没见过对孩子那么心狠的父亲,取得好成绩从来不夸,只会贬低,说明明还能发挥得更好,做错事情会罚他在雪地里站一夜,直到发高烧倒在地上才让人抱进来,那时候他也在苏家住着,亲眼目睹这一切后赶快溜了,唯恐波及自己。
当然,他表哥的脾气也确实是怪,只会顶撞,要像他这般圆滑,很多时候父子矛盾也不必如此剧烈。
如今,姑父去世了,表哥全是自由了,但他童年留下的阴影谁来弥补呢
萧应有时候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被苛待过,才会对有同样经历的夏熠惺惺相惜呢不然,他一个生性冷漠的人,怎么能在还没认识多久的时候,就对夏熠那么好呢
苏夫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这边请了专门的护工照料,萧应也不必时刻都在。
落地窗外的天色快黑下来,他过去敲了苏铭夜的房门,问他还有没有要交代的工作,却见苏铭夜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墙壁,仿佛要在上面凿出个洞。
“咳。”萧应有些害怕, “你怎么了我亲爱的表哥。”
苏铭夜没说话,把他的手机丢了过去。
拿起一看,萧应直接“我靠”了声,惊呆了。
“夏熠怎么跟沈确混一块了”他下意识说完这句,反应过来, “不过表哥你怎么有这样的照片你派人跟踪夏熠了”
“那叫保护。”苏铭夜冷冷纠正他的话,看眼自己骨折的腿,笑了, “夏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他可真行。”
“他知道你派人保护他吗”
“知道。”
“那说明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你吃醋,谁让你昨天那么对他的。”
萧应的分析让苏铭夜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和他串通好了”
“冤枉啊!!”
“不然你会那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萧应无语凝噎。
拜托!感情来来往往不就这么些事儿吗吃醋,闹别扭,谁都不愿意低头,最后再莫名其妙的和好。
“哥,我说真的。”萧应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沈确那小子腹黑又心机,他要跟你抢,你未必……”
话没说完,一记寒光扫射过来,属于苏铭夜独有的低沈嗓音,含了几分森森的冷意, “我会输给他”
“人心难测啊。”萧应摸着后脑勺, “您再有办法,夏熠他不吃这一套又有什么用呢”
苏铭夜凝视前方,思忖良久。
他沈默片刻,忽然轻嗤了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那就去看看,他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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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应心想他大表哥是真的疯了,小腿粉碎性骨折,医生反覆交代卧床休养,不能乱动,他居然命令他推着轮椅来到沈确和夏熠“约会”的地方。
他们俩在波光粼粼的河边,伴随法式风情的乐曲,吹着和煦的晚风,像在塞纳河畔似的那么悠闲。
远远望着,见沈确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对着面对他而坐的夏熠满脸笑容,灿烂得像开了花似的,萧应在心中暗暗为其捏了把汗。
不过转念一想,他哥再怎么愤怒,腿坏了,也不能从轮椅上站起来打人,顿时就放下心来。
夏熠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上是什么表情。
不过沈确笑成那样,想必两个人应该相谈甚欢。
啧啧啧。
你说你好好的床不躺,跑这儿来受刺激干嘛啊到底图什么
萧应不知道苏铭夜还要在那看多久,他是站得腿疼了,抽出一把椅子准备坐下。
服务员眼尖地跟什么似的,立刻走过来问: “先生,您要点单吗”
这两位帅哥在中间的过道待了半天,也没坐下的意思,她都准备赶人了。
萧应差点弹起来,尴尬地笑笑,拿过菜单随便看了眼, “我要一杯冰美式,谢谢。”
“那……这位先生呢”
服务员的眼神里透露出可惜,大概是在想人长得这么帅怎么腿成这样了。
“他不渴。”萧应飞快替苏铭夜做了回答。
眼角馀光偷瞄一眼,他死盯着那个方向,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真有毅力啊!
把自己搞得像来捉。奸的干啥明明和夏熠还没确定情侣关系。
另一方。
沈确和夏熠玩了一下午,对他的印象彻底扭转了。
原来他真的不像他最初认识时那么沈闷无趣,相反,他反应很快,接话幽默又有梗,总堵得他语塞,无言以对,像小辣椒似的,十分呛人。
沈确之前还没觉得,眼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不然怎么夏熠越怼他,他越高兴,对他越喜欢呢
有的人体内的确存在抖m因子,只有碰到对的人才会被激发出来。
沈确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夏熠就想找他说话了,他就是享受那种被他冷眼相待的虐感,爽死了。
不过夏熠和他相处明显心不在焉,答应和他出来玩也只是应付了事,就连眼下吃饭,他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
沈确讲了个冷笑话逗他,听得他一楞,表情呆萌呆萌的,反而让他笑出了声。
“夏熠,你挺可爱的。”沈确叉了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我收回之前的话。”
对他讲的什么话,夏熠半点儿兴趣都没有。
“现在距离你说的九点还有十分钟,饭吃完了,我一会儿可以走了吧”
夏熠双臂环胸望着他。
沈确亲口说的,只要他配合,陪他玩到九点,他就会放他离开。
“没问题。”
沈确爽快点下头,馀光无意间一瞥,又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家餐厅主打氛围感,只在每个桌旁开着一盏灯,环境昏暗模糊,他始终没能看清楚那是谁。
但那人也太奇怪了,一直在那儿,动也不动,像雕塑一样。
“夏熠,你回头。”
沈确给对面的人递个眼色。
夏熠不感兴趣地侧了下脸,不走心地一瞥。
然而也就那样这一眼,让他流动的血液顷刻间仿若凝固。
沈确和苏铭夜不熟,也想不到威风凛凛的他会坐在轮椅上,自然认不出,但他可太熟了。
夏熠的心一瞬间跳得很快。
他为自己猜对了而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又为苏铭夜亲身现场感到震惊。
也不知他在那边看了多久,就这么在意
夏熠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三个字——他超爱。
当然,苏铭夜究竟爱不爱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表现出的行为却像是疯狂的不留馀力地在表达爱。
“那人挺奇怪的,也不看手机也不走,一直在那个地方,好像还在看我们。”
“是吗”
夏熠语气平平, “说不定是来追杀你的。”
这话真没开玩笑,苏铭夜没坐轮椅,真有可能把沈确砍了。
“那我要去会会他了。”
沈确噙起唇,居然真的站起身。
见状,夏熠紧跟着起来, “你去吧,我走了。”
虽然还差几分钟,但沈确心情好,手伸过去揉了下他的头发, “确定不用我送了”
夏熠反射性地用力拍开。
苏铭夜还看着呢。
这跟在老虎身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他不敢再停留一秒,加快步伐离开。
而沈确的方向和他相反,走向了轮椅男。
越离越近后,看清那人的脸,沈确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 “苏……”
他的目光下移,落到他的腿上,脱口而出蹦出四个字: “节哀顺变。”
萧应正在打游戏,闻言擡起头,无语瞪他一眼, “我哥只是骨折了,你他妈会不会说话”
“骨折。”沈确重覆完,问正事儿, “那怎么一直坐这儿心情不好来河边吹风”
苏铭夜薄唇紧抿,冲他勾了勾手指。
沈确没明白他的意思,本能朝他倾身,未料苏铭夜猛然钳住他的手腕,在他始料未及之中用力反手一拧。
“啊——”
沈确疼得简直钻心。
苏铭夜几乎倾尽全身力气,表面仍然风轻云淡,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暗中积蓄了什么。
沈确不懂他的仇恨从何而来,直到他松开了他的手,靠近他的颈侧,以低沈阴冷的声线威胁道: “夏熠是我的人,再敢打他的主意,我让你死。”
话落,那如同幽潭的眼底,像落下一片树叶,震荡出波痕。
刺骨冰冷的话从男人薄唇中吐出,喑哑的声调令人不寒而栗,沈确处于震惊中无法回神,看见他狭长的眼底尽是阴郁。
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和他只对视一眼,心底里便泛出一股寒意。
男人坐在轮椅上,苍白的手指轻敲着扶手,气场强大摄人,一张因病态有些泛白的脸为他增添了几分狂放不羁。
在他眼里,人命似乎只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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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熠终究还是判断错了苏铭夜的想法,他以为他会大发雷霆一场,恨不能要掐死他,所以为了消解他的怒火,他并没有离开,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然而,苏铭夜并没有联系他,夏熠在路边长椅坐了许久,都没等来一通电话,连萧应也是音讯全无。
他又一次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竟可以冷静克制到这种程度。
他专程来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要确认
手指反覆点开通讯录,夏熠想给他拨一通电话,但指尖每当要落下的时候又犹豫了。
这个时候向他认输妥协,显得好像真的在心虚。
他和沈确出去游玩,吃饭又怎么了并没有做过分的举动,他问心无愧。
这样一想,夏熠便坦然许多,起身准备回家。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那个地方坐了多久,苏铭夜就在车里看了多久。
气温低到南极的冷气压在车内蔓延着,萧应浑身都像有寒虫在爬一样。
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闹别扭,要拉着第三个人受罪啊
你心情不爽,把他叫到车里来,发泄一通不就好了有什么事儿是激吻一场解决不的
萧应真替他俩头疼。
两个犟神被他遇到了,呵呵。
眼睁睁看着夏熠离开,萧应回过头问: “真不追了”
车内安静数秒,响起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回家。”
合着您来这一趟就只警告了沈确
看他当时出门那架势,还以为要毁天灭地呢!
算了,爱咋咋地吧。
这一切都不是他这位爱情保安该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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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夏育东果然问起夏熠和沈确是什么关系。
“朋友。”夏熠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了。
夏育东俨然不信,让他不要撒谎。
夏熠的脸上流露出无奈, “我说了您又不听,总不能让我撒谎”
“你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夏育东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转移话题, “我明天要去外省出差,公司那边你跟着赵总多学习。”
“好。”夏熠早就盼着他去出差了,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只不过,夏育东一出差,梁淑仪和夏维星母子俩就开始放肆了。
夏熠这几日每天早出晚归,争取不和他们碰面,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冲突,但晚上回来后却发现自己的房间被翻得一团乱。
始作俑者见到他后还主动坦白, “我想看你有没有藏什么秘密,可惜没发现。”
夏熠知道,夏维星就想激怒他。
有些人就是这样,战争积极分子,学不会和平共处,变着法的想找你麻烦。
如果他表现出生气,反倒让他如愿以偿了。
“没关系,你随便翻。”夏熠反而一笑, “我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倒是你那边,鞋子,电脑,都得不少钱吧”
夏维星一听就恼火了,眼睛陡然瞪大, “你敢碰我的东西试试!”
“凭什么只许你碰我的呢”夏熠无辜反问完,凑近他, “你没事的话还是多想想你的那些艳。照该怎么销毁吧,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你说爸得多丢面子啊!”
“夏熠!”
夏维星终于听他承认了,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我可没说,不过是去你学校看到了,你现在应该已经社会性死亡了吧”
夏维星气得要疯掉,但又不敢对着夏熠出气,怕他手里还捏着底片,再爆出更多的照片,只能拿他的东西来发泄。
对他的胡作非为,夏熠只是静静看着,并不理会,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母子俩的好日子应该是要到头了。
这几日,夏育东出差后,公司的重要事务都交由赵铭非代为管理,夏熠在帮忙整理账务的时候发现了入账明细有几处空白,他问赵铭非是怎么回事,赵铭非无所谓笑笑说: “哪个公司没点灰色地带。”
那意思就是这笔账的税务被他们用不正当手段逃掉了。
赵铭非他们家虽然在暗中敌对夏育东,但对集团却是忠心耿耿的,凡是对内有利的事情,他和夏育东都统一了战线。
而夏熠作为夏家人,他们有意帮扶他,也不会瞒着。
主要是赵铭非低估了夏熠,以为他对走账的这些事务都搞不清楚,也不会怀疑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还放心地把一部分轻松的工作交给了夏熠。
殊不知,夏熠在当晚就破了育东的财政系统,一笔一笔地对了这三年来的账单。
他不是专业人员,纷繁的数据看起来很吃力,夏熠熬了一整个通宵,也没办法整理出确凿的证据。
如果要举报夏育东,那就不能只举报他偷税漏税,这项罪名破财免灾就行了,构不成实际意义的犯罪,能加上行贿的话就更好了。
之前,夏熠没打算把育东一起毁掉,他还抱有野心,想接手这个集团,后来慢慢发现,他没有经商的本事,也不想过这种操心的生活。
总不能重活一世,还把钱排在首位吧
虽然苏铭夜会帮他,但夏熠能靠自己的话更好,毕竟那个喜怒无常的人,什么时候觉得他无趣了,随时会把他一脚踹开。
把赌注完全压在这种人身上,他会没有安全感。
眼下,夏维星将屋内各种玻璃物品打碎后,双手抱臂,神情睥睨望着夏熠,要求他道歉,嚣张至极。
他还是幼稚,才会做这样的事。
夏熠弯腰捡起一枚碎片,轻轻地拉过夏维星的手,放到他的掌心里面。
“东西是无辜的,你想发泄的话冲着我来。”
他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
夏维星感觉到背后发毛,蜷缩下手指, “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啊”
“我给过你机会了。”
话落,夏熠趁其不备,捏住玻璃碎片狠狠割过了夏维星的掌心。
血像泉眼那般涌出来,夏维星过了几秒钟才感觉到疼。
“夏熠,你去死吧。”
他的手按住伤口,用力朝他撞过去。
夏熠非但不怕,还扬起唇冲他一笑, “那我们同归于尽。”
一个人最真实的眼神是很难伪装出来的,眼下她双目空洞,像没了焦距一样,仿佛游荡的孤魂野鬼,夏维星越看越害怕,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望着他逃窜般的背影,夏熠不屑一笑。
这种胆子还敢在他面前拽呢
将沾血的碎片扔进垃圾桶,夏熠装好手机,接着出了门。
梁淑仪这会儿没在家,夏维星这个妈宝男想找她哭诉也得等会儿。
从别墅离开后,夏熠独自一人去看了场电影。
前世他挺喜欢去电影院的,那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他全身心放松的地方,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全情投入在电影情节中,比在家里看要认真多了,因为那是花了钱的。
散场后,已经是深夜,肚子还空着,夏熠从商场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店。
他已经不管苏铭夜会不会派人跟着他了,现在他过的就是最舒服的生活,每天能这样看到精彩的电影,吃到喜欢的美食,感觉也挺不错。
付过钱,夏熠打着哈欠从店里出去,发现外面飘起了小雨。
莫名的,下雨天容易给人造成孤单的错觉,明明这条街和平时一样,眼下却显得空荡荡的。
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查看那个加密的号码,上下滑动几下,看到最近都没有来电记录,夏熠的心底莫名失望。
会不会是他自作聪明,真的触碰到了苏铭夜的底线否则他怎么这么多天没联系他,难道是在等他低头
夏熠淋着雨,走在街道的边缘。
昏黄的路灯斜斜的打下来,他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隐在暗色里,另一半泛着冷白色。
丢了魂似的往前走,一不小心还从路缘石上踩空了。
回过神,他把手机锁屏收进口袋。
算了,不看了。
再看一万遍他也不会打给他的。
作为没话语权的情人,这已经是纵容的极限,再作下去那就不识好歹了。
冲动之下,夏熠来到了苏铭夜的小区。
这边的管理严格,上次来保安亭里的大叔直接把他拦下了,而这次,他却一秒通过了业主的人脸识别系统,轻轻松松进了小区。
苏铭夜什么时候把他的脸输进去的
是不是早就默许了他来找他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苏铭夜的家门外。
来时劲儿还挺足,到门口反而泄气了。
他见到苏铭夜要说什么呢这几天关心都没说一句,以想他为理由未免太牵强。
逞强了那么久,突然示弱,还挺丢脸的。
但他不低这个头,之前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万一苏铭夜彻底对他心寒,注意力转移,他的武器也就不覆存在了。
所以,不能一直晾着他,适当时候哄哄也是有必要的。
夏熠没想好说什么,索性蹲在了角落,让自己先冷静冷静。
他来得太匆忙,都没考虑到苏铭夜这会儿睡没睡觉。
夏熠也已经很困了,身子蜷缩在一起,无助抱住自己,脸埋进膝盖里,像毛绒绒在给自己取暖。
“苏铭夜,别生气了好不好嘛……”
意识朦朦胧胧着,他捏着嗓子撒娇,把自己刺激得一激灵,这声音实在太恶心了。
忽然,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夏熠本能擡起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从苏铭夜的家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垃圾袋。
看到夏熠,他十分错愕,下意识问他怎么上来了。
不过随后一想,安保那么严格,他通过不了人脸识别,别说电梯,小区也进不来。
夏熠没回答他的问题,问他是谁。
“我是苏先生的护工。”对方小声回答。
护工长得那么年轻帅气他差点以为苏铭夜另觅新欢了。
夏熠然点头,说: “我来找苏铭夜,不知道他睡没睡。”
“苏先生平时都待在房间,除了吃饭时间,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那我可以进去吗”
“这个……”护工显得很为难, “毕竟我之前没见过您,还是要去请示下苏先生。”
“好,我叫夏熠。”
夏熠在门外等了会儿,护工走出来时表情很尴尬,皱着眉头,尽量柔和说道: “苏先生说不认识您,让您离开。”
原话说的是从哪来的回哪去。
他不好意思一比一还原,还给委婉化了。
夏熠猜到苏铭夜会是这个态度。
他那天的举动肯定让他觉得没面子,被踩到了底线,不然不会自己可怜巴巴的憋着这股气,不去骂他一顿,这实在太反常,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苏铭夜需要一个台阶下。
“没关系,反正我今晚也没地方去,您转告他,门口的地板除了凉,空也很大,我可以在这儿睡。”
夏熠说这话真不是想耍无赖,该豁得出去的时候他也不能在意自己的面子,苏铭夜那么傲娇,肯定是希望他能吃点苦头,长长记性,这样才会心理平衡。
既然机会不来,他就自己创造好咯。
护工错愕地眨眨眼,回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又回来,轻咳了声道: “苏先生说,您请便。”
他以为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只是在威胁,没想到他竟靠着墙席地而坐,真的打算睡在这里。
这次没用夏熠开口说什么,护工自觉回去转告,试探性地进行善良的提醒,今晚下了场雨,降温严重,让苏铭夜注意保暖,以防夜里着凉。
其实是旁敲侧击告诉他,那小男生睡在外面很容易感冒。
苏铭夜坐在环形办公桌后面,左耳戴着只蓝牙耳机,手里的文件夹翻了半天,一个字没看进去。
即便这样,他的状态仍然很认真,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护工说完那话过了半天,见苏先生都没表态,也摸不透他是何意思了。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到不了家门外,即便能上来,想赖在门口,直接给安保科打电话解决就好了。
苏先生这默许的行为实在难以读懂,他只得壮着胆子开口询问: “先生,请问需不需要我去送床毛毯给他”
听闻,苏铭夜眼皮都没擡一下。
“他喜欢睡地板,那就让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