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眼就看到了喻舟夜后脑勺的位置露出来一截纱布,又急又怕打扰了他,关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喻总这两天大概都醒不过来,喻少有话可以直说。”程珂道。
喻时九身上的雨衣还滴着水,印在座椅上是浅红色的,里面有喻舟夜的鲜血。
“我就想知道我哥怎么了,现在什么情况,危不危险。”喻时九说:“他以前身体不舒服,有保密合同,你不能说。”
他冷冷望向在给喻舟夜打针的程珂,不容置疑道:“今天是我把他带出来的,我哥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有权利知道。”
“喻总头上的伤,暂定轻微脑震荡,和擦掉了一块皮的外伤。处理得及时,清创缝合之后,就看后续检查还会不会有脑部的后遗症。”
程珂说:“受到撞击造成的轻微脑震荡,充足的休息就可以逐渐痊愈,现在的昏迷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风寒灌体,身体虚弱,加上高烧不退……总之,没有生命危险,喻少可以放心了。”
他将喻舟夜不同于常人一向可以保持健康的灵敏体质,一言以蔽之。
“我哥流了那么多血,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我怎么放心?!”喻时九恨道,对他也忍不住迁怒。
“小少爷。”程珂顿了顿,叹了口气:“喻总不要命的时候多了,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好事。以他眼下的情况,醒着也是受折磨,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恢复身体。”
喻时九垂眼看看自己手里的血迹,拿在嘴边咬了一下指节,尝到他哥的鲜血味道。
是一点铁锈的腥味,和苦涩。
仿佛这样就能跟他哥的距离近一点。
“他的腿呢。”喻时九问:“伤到哪里了。”
“左脚的脚踝,有韧带发生部分撕裂,有明显的淤青、肿胀,已经处理过。大概是在工地上不慎崴到了。”程珂说。
“会有后遗症吗?还能完全康复吗?”喻时九记忆深刻:“他之前赛车,左脚的脚踝就打过石膏。”
“得亏小少爷还记得清楚。”程珂说:“就祈祷他年轻,再生恢复的能力活跃,所以这次不会留下影响吧。”
程珂给喻舟夜调整好注射液,回头看了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出言道:“这次检查,能看出来上次的伤势都恢复得不错,看不出痕迹了。不过喻总的身体也不是随便折腾的,这次过后,出门走路都得加倍小心了。”
“能换的话,把我的腿换给我哥吧。”喻时九淡淡道。
“如果有一天,有这个医疗需要,我会把你的建议合理纳入的。”程珂说。
喻时九手里都是雨水和血迹干掉的样子,让他去触碰一下因伤昏迷的白天鹅,都伸不出自己肮脏的手。
他只能这样看着,他不能替他哥疼,也摸不透他哥不肯跟他走的时候,想做什么。
他想为喻舟夜做事的,特别想。
学生是他最占时间的身份,但他和箐英的学生格格不入,他一直都知道。
喻时九不在乎学校的人怎么看他,他去上学,只是为了做点能做的事,有一个踏板,可以走上一条离他哥近一点的路。
同学们会说他不像个学生,喻时九也没觉得自己像,他上辈子快三十岁,这辈子也马上十八岁了,来来去去几十年都过去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喻家纷争里的人。
他占尽了喻家的好处,却一点责任和担当都没能承受,他隐约感觉到,喻舟夜去那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是喻家在滨海和金砂州交接处唯一的工程,喻家的产业一直都没往金砂州走过。
除了大批进出口的货物,不得不走金砂州的港口过个道。
喻时九是知道真相的人,他能感觉到喻舟夜只字不提,却在刻意保全喻家,刻意避开金砂州这个地方。
不是因为他哥不想报仇,恰恰相反,是因为太想了,是因为他太有担当。
可林婉清这个当事人,还活着。
还是他哥的母亲。
他哥任何时候,都要首先保全整个喻家和喻氏集团。
喻时九有种拨云见雾和茫然和被隔绝在外的无力感。
他还太不成熟,如果他很强大,很会做事,那这些他发现的蛛丝马迹里,有他哥的计划,他一定可以做一个能帮上忙的知情人。
现在的他,要怎么跟喻舟夜站在一起?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努力,又一次发现他和他哥之间在某些方面的遥不可及。
当真正的危险来临,他还是会被喻舟夜护在身下,成为那个没有付出,却天生被偏爱,还很无能的角色。
喻时九太爱他哥给他的纵容和温柔了,又太恨自己曾经全是反骨,没能累积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喻少,这回你也不用太自责了。”程珂对一直垂头沉思的喻时九道:“喻总脑袋上的伤,应该问题不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