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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米耙耙

双脚刚落地,小娃儿便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哭声,踉踉跄跄朝小黑走去,骑大狗真好玩,还想要。

听到女儿的哭声,在竈房忙活的姚冬儿出来了,明白原委后,她在小黑背上摸了摸,然后柔声跟闺女讲道理。

“平平,你刚才弄疼小黑了,娘带你去竈房拿点吃的喂给它,就当跟它道歉好不好?”

在娘亲的柔声安抚中,小娃儿逐渐平静下来了。

“糖炒栗子?这得多费糖。”竈房中看着金灿灿的栗子,姚母感叹了一句。

姚秋儿笑道:“没花钱,相公在山里找了野蜂巢。”

闻言姚母忙问了一句,“女婿他没事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后,她开始端起长辈的架子,将女婿叫了过来,语重心长道:“若被蜂蜜蛰了,不死也得遭大罪,往后可不许如此了。”

姚父也附和了几句,这是他头一回被岳父岳母训斥,面对岳家的关怀,周重山心里很熨帖。

喝了腊八粥吃了米耙耙就到年关了。

过小年吃米耙耙。

姚父领着女婿将泡了一晚的米捞出,沥干水分后送到竈房,放锅里炒熟。

做米耙耙还需要加上去皮花生和芝麻。

炒完大米后,姚母将这两样依次下锅炒熟。

之后,姚父和周重山去了里正家,除了黑芝麻,另外两样都需要碾成细粉。

里正家里有碾子,不少人都在排队。

终于轮到他们时,周重山主动挑重担拿起了拉杠,姚父也不谦让,欣慰地笑了笑。

先碾成渣子再碾成粉末,周重山拉磨速度比一般人都快,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等他们走后,有人在背后道:“姚二家好福气,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婿。”

将细粉灌入一个个圆溜溜的模具中,再回锅整一下,出锅后撒上熟芝麻和白糖,花生芝麻香扑鼻而来,闻着就好吃。

米耙耙圆溜溜,寓意团团圆圆,好吃又好看,吉利又喜庆。

姐妹两分工合作,终于将冬衣全部缝好了,姚母感慨道:“你们姐妹真是实实在在的小棉袄。”

两人回去时,姚母装了不少米耙耙让他们带回去。

回到山洞后,小黑也穿上了花棉袄,毛孩子嘚瑟得不行,得意洋洋地朝主人炫耀。

小年后,到处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封山,两口子都不再外出,安心待在山洞等着过大年,村里发生的事没有传到他们耳中。

“相公,咱卧几个地瓜吃吧。”

媳妇一发话,男人立即起身拿地瓜塞到火堆里,这种天气不烤火根本坐不住,两人一狗围坐在一起,很是暖和。

“重山,重山。”

一道焦急的呼唤从远处传来,“是我娘。”男人肯定道。

见到两口子后,周母居然朝二人跪了下来。

姚秋儿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没有母亲跪儿子的。

她忙将人拉起来,然后将她扶到凳子上,周重山也倒来了一杯热水。

热水下肚后,周母开始哀嚎。

两口子对视一眼,没有急着发问,打算等她哭够了再说。

“重山,你三岁跟着我来到周家,带着孩子的寡妇难嫁,带着儿子的寡妇更难嫁,若无他咱娘两无处安身,”

这番话周重山早已听过无数遍,无非就是让他记着周秀才的恩情。

周重山打断道:“有事您直说吧。”

“你们能不能...”犹豫着看了姚秋儿一眼后,周母鼓足勇气道:“你们能不能去周家照顾你爹,直到他彻底康覆。”

说完后,她马上补充道:“过去后,秋儿什么都不用做,重山和我一起出力就行了。”

面对这样的请求,姚秋儿内心抗拒又矛盾。

若让周重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周秀才,她肯定会阻止,但若只是照顾一段时间,直接拒绝太无情,同意又膈应。

周重山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沈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

周母张了张嘴,没有明确答覆,反问道:“你答不答应?”

“他不喜我,即便我有心他未必肯领情。”周重山说的是实话。

“他卒中了,摊在炕上,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说完后,周母抹了一把泪,虽然周秀才总是对她呼来喝去,但周母心里是有他的。

两口子都有些惊诧,没想到周秀才病到这种程度了。

“怎会如此严重?”

“哎。”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周母口中发出,“被蛇咬伤后,跌倒在地冻了一晚上,导致重伤风,成林背他求医,体力不支狠狠摔了一跤,伤了脊柱...”

周母说了一堆,但并未提交卒中缘由。

有异常,姚秋儿心里有疑问,刚打算开口,“嘭”的一声,遮风挡雨的木门被人用力踢开。

冻得面色发青的周成林虎视眈眈地扫向周母,仿佛要将她吃了。

小黑朝他龇牙,发出连续不断地低吼。

在主人的警告下,它才收起了自己的凶恶,继续趴着烤火。

“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话的是周成林,周母支支吾吾的,不敢跟他说自己的来意。

半晌后,周母反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爹找你。”

这三个字一出,周母没有留下的理由,跟着他一块出去了,她一步三回头,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目送两人离开后,姚秋儿没好气道:“最近周成林表现好奇怪,卧冰求鲤那出不可思议,还有怎么会让伤者跌地上冻一夜?是周秀才被毒蛇毒哑了喊不出声,还是另外两个活人耳朵聋了?”

“周秀才早年可是在县学教书,家底不薄,有牛车不坐,非得亲自背着老子爹去镇上,周成林与其说是孝顺,不如说是做给别人看。”

“我看他的卒中,八成和这个亲儿子有关。”

独自说了很多后,姚秋儿发现相公一直未接话,咬了咬唇,“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男人垂眸,将她拉到火堆旁,将她冰凉的小手搓了搓,“你说的都是实话,成林确实不对劲,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晌午后,我把炕烧伤,你坐炕上更暖和。”

姚秋儿忙道:“那你呢?”

“我去一趟周家,你留在家里。”

姚秋儿不依,“我和你一块去。”

“路滑,你和小黑待在家里。”

男人的声音坚定而又不容拒绝,她还想说,小黑急得不行,朝着火堆叫了几声,她以为火太小,又加了几根柴。

毛孩子更急了,见两人人继续说个没完,全然忘了地瓜一事,它急得伸脚往火灰里扒拉,再不弄出来就要糊了。

周重山赶紧将它拉住,它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两口子终于想起来了。

香喷喷的地瓜勾起了小黑肚子里的馋虫,毛孩子时不时打滚撒娇卖萌,就为了多吃一口美味。

毛孩子的欢乐行为,驱散了两口子内心的阴霾。

用过晌午饭后,周重山蹲下来替媳妇穿好棉鞋,两人都包裹严实后,他弯腰将人背起来,一起去周家。

没办法,撒娇的小媳妇他拒绝不了。

到了周家后,才发现门口居然停着一辆马车。

看到他们,周母勉强笑了笑,然后领着他们去了周秀才房内。

卒中的人嘴歪眼斜,全身都不能动弹,周秀才刚想张嘴,大片的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滑,实际上他根本说不清话。

此情此景对自诩读书人,向来爱体面的周秀才来说真是生不如死。

想到原本好好一个人成了这样,周母眼眶又红了,姚秋儿两人内心也不好受。

来看周秀才的人一看就是个通晓经书的儒士,穿着打扮都很儒雅,他刚想安抚几句,一股异味在房间弥漫,周成林朝众人告罪了一句。

周母忙将大家请了出去,原来躺在炕上的人遗尿了,卒中的人往往会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很多生理性行为都不受控制。

没多久,清理好的周成林出来了,朝来人拱手道歉。

对方扶了他一把,视线落在他长满冻疮的双手上,“这是?”

“父亲大人爱洁。”周成林说得含蓄,但对方明白了,换下来的衣裤需要清洗,洗多了冷水手上难免生疮。

“县试在即,你既要照顾父亲又要备考,真是难为你了。”

周成林接话道:“县试不及父亲重要,错过了,可以来年再考,切莫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方用力在他肩上拍了几下,然后再次来到周秀才跟前,坐下来跟他感慨道:“多亏成林鞍前马后的伺候,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是你的福气。”

他不夸还好,听他夸完,周秀才一阵激动,奈何努力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清。

他的激动被对方曲解成认同,他握住周秀才的手,“成林是个好的,你安心休养,有他这般细心照料,迟早能恢覆,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位儒士和周秀才曾是同窗,有些情意在。

闻言,周秀才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周成林歉意道:“父亲虚弱,睡过去了。”

见状,对方也不久留,告辞离开,周成林将他送上了马车。

跟刚才的礼貌客气完全不同,他对周重山两口子下起了逐客令,“看也看过了,父亲需要休养,不宜被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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