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苏林瑾还是第一次去姜望的住处。
姜永森家分配的房子在炼油厂大院。
这个家属院跟后来的老式小区很像, 都是五六不带电梯层的房子。
他家的位置算得上小区核心位置的楼王,楼层也是黄金三层。
打开门,整个房子的格局一目了然, 是个两室半。
宋丽莉是个称职的主妇,家里归置得整整齐齐, 一尘不染。
钩花的罩子盖着客厅里的收音机和电视机, 显出了用心和爱惜。
夫妻俩的主卧旁一眼可以认出是姜琳的房间,门上贴着一张画, 姜望的房间挨着厨房,便是那两室半中的半室。
跟客厅呈现的温馨不同,姜望的房间单调乏味, 真的只是个住处。
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别无其他家具。
苏林瑾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胀感,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平淡孤独的岁月。
“你一直都睡这间吗?”
这间房不光小, 几乎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比招待所还冷清。
“小时候也住白莲胡同, 现在后罩房空着的那两间里, 有一间我住过。”
他转身看到她脸上拧着眉的表情, 深深看了片刻后,说:“其实很正常, 我平时不在这里,给我大的房间也没必要。”
“你没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人。”
苏林瑾想起他曾经说过, 妈妈离开后,他爸很快就跟宋丽莉相亲结婚, 生下了姜琳。
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氛围中, 他很小就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了这个家之外。
姜望没有辩解,垂眸敛去眼里的情绪, 低声:“以后我跟你是一家的人。”
窄小的半室里,两人中间不过半臂距离。
有一瞬间,静得呼吸声可闻。
苏林瑾后脊蹿上来一股麻意,这个两世童子鸡知不知道自己在撩人?
她脸色微红,边走出去边说:“你快找几件给阮令齐穿的衣服。”
“好。”
阮令齐很瘦,加上个头不高,姜望找出来的都是自己十四五岁时穿过的旧衣服。
拿上衣服,两人默契地不提前言又回到大院里。
陆征已经把被褥准备好,居然成色还很新。
苏林瑾心里给陆征加了一分。
这铁公鸡虽然抠搜,样样算清,但一分价钱一分货,给的东西不错。
然而她环顾四周不见床:“床呢?你让别人睡地上?”
陆征面露少见的羞涩:“要从我的床上拆下来,我还没拆好。”
他把两人带去自己房间,指着自己的双层铁架床说,“看到没?床架可以拆开,但可能时间久了,这螺丝不太好拧。”
地上搁着一把两把螺丝刀,显然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做过多次尝试。
姜望拿起螺丝刀。
“真不好拆,不行等我去婶娘那边看看……”
陆征还没说完,结果姜望已经一手扶着支架,一手拧开了螺丝,他看了眼陆征:“过来扶着。”
“哦……”
剩下三个,他也很快拧了下来。
“你扶好那头,一起用力擡下来。”
姜望脱掉外套交给苏林瑾,捋起了袖子。
小麦色肌肤露在外面,用力的时候鼓胀起来。
他轻轻向上一擡,双层床架就分离开来。
陆征擡得吃力,对她说:“你过来搭把手。”
苏林瑾把视线从姜望手臂收回来,伸手扶住一条床腿。
擡下来后,姜望没让陆征再搭手,他一个人把床架搬到了隔壁空房里。
床终于搞定了。
陆征总算夸人:“你力气真大”
苏林瑾跑来跑去累了,便看着姜望说:“明天再把他安顿过来吧?”
但姜望摇头:“大杂院人多眼杂,还是今天搬,我去就行,你回家休息。”
苏林瑾咬牙:“那行,一起去。”
大杂院里,阮令齐比他们想象的安分,可能已经颠沛流离了好几天,在床上睡得很香甜。
姜望把他叫醒带去陆征家里安顿下来,顺手拿走了陆征的钥匙。
“你们,不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来吧?”
“不会。但是过年的时候我们会过来。”
“随便你们。但是丑话说前头,你们要是开火做饭……”
“费用算我们的。”
“……那就行。”
办完了这桩大事,苏林瑾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回到家,姜老爷子看她脸上带笑,倒是多看了姜望几眼:“瑾瑾今天玩了一天?今天沈同志的警卫员来过,说你明天要是有空就去一趟任琦那,地址也留下了。”
任琦是武将之女,不说客套话,她说了再约苏林瑾,就一定会约。
苏林瑾也有心结交,便说:“那好。”然后收好地址的纸条。
老爷子微转半身:“小望陪着一块儿去吧,沈同志也不是什么外人,以后你回地方了有不少机会打交道,多亲近亲近有好处。”
姜望接收到老人的提点之意,意外地点点头应下。
但看双胞胎总得带点小礼物,苏林瑾思来想去,以双胞胎受宠爱的程度,什么没见过呀,她还不如做个如今少见的,比如戚风蛋糕。
她让张妈多买了点鸡蛋回来,然后摆开阵仗指使姜望做苦力。
既然昨天见识了姜望的力气,这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蛋白打到一起加上白醋和糖,然后她把打蛋盆和筷子递给姜望,把打蛋要诀告诉他,说:“打吧皮卡丘,要一直打到蛋白像云朵一样白白的蓬蓬的,筷子立在里面不倒。”
张妈看得稀奇:“这能行么这?”
“能行。只要给姜望一双筷子,他就能还我们一个奇迹。”
姜望拿着蛋盆,不解:“皮卡丘是什么?”
“是一个小人书里的角色,行如疾风,快如闪电,几分钟就能打出蛋白霜来。”苏林瑾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完,开始准备面粉。
现在哪里买得到高筋粉低筋粉,苏林瑾拿着普通面粉兑了点淀粉,勉强凑合。
整个项目最大难点就是没有烤箱。
但苏林瑾发现,张妈常用的竈,它连着炕炉,里面形成了一个比较高的空间,跟古法的面包窑长得差不多。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炉顶的灰落下来可能会弄脏蛋糕表皮。
所以,她又想了个办法,用张妈的瓷筛子用来隔灰。
这瓷筛子按张妈说以前就有,用来蒸东西比草垫要耐用。
“这行么?”张妈小声嘀咕。
“没事!”她都想好了,做坏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带上材料陪双胞胎现场玩雪花酥。
处理好烤炉,她和张妈从竈里出来的时候,姜望手里的盆子,里面的蛋白已经像雪霜一样蓬了起来。
苏林瑾伸手拿筷子挑起来一看,居然真打出来了,还格外成功。
“行了。辛苦皮卡丘!”
姜望简直是人形打蛋机!
她分次把面粉拌进去,搅拌均匀后倒进一个抹了油的大瓷盆里,然后送进了竈里。
让张妈帮着看好时间后,苏林瑾便回了房间做题,而姜望则很快被老爷子提溜走下棋。
当任家的警卫员来敲门的时候,厨房刚刚好传出诱人的香味。
苏林瑾用厚棉巾垫在手上取出瓷盆,一揭开那张瓷片,鼓鼓胀胀色泽完美的戚风蛋糕就呈现在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鸡蛋好,蛋糕油润细腻的质感好像比她上辈子吃过的戚风蛋糕都要出色。
张妈惊叹:“了不得,这是鸡蛋糕吧?可我瞧着比那鸡蛋糕嫩呢。”
瓷盆挺深的,苏林瑾这个蛋糕差不多足有八寸,倒扣脱模后,她吧沾底的那一层用刀切下来:“张妈,这个不好看的我们自己吃,不过爷爷不能多吃,你得看着他。”
把蛋糕装在干净的提篮子里后,她顺手切了一小块递到姜望嘴边:“第一块必须得给皮卡丘吃,来。”
蓬松轻软的蛋糕就在他嘴边,但他视线落在苏林瑾的粉粉的指尖上。
她等了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他不好意思当着张妈的面吃时,他就着她手吃了那块蛋糕。
“怎么样?”
“甜。”
这人怎么这么言简意赅呀,这不该狠狠夸么?
“就只是甜啊?不香不软吗?”
“嗯,香,软。”
行了,就这样了。
苏林瑾想,她何必要一个锯嘴葫芦讨论?
这么想着,她切下一小块自己尝了一口。
姜望看着她用刚才拿蛋糕给自己的那根手指,把唇边的碎屑轻轻拈到口中,蓦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移开视线。
可能是太久没吃现代化精细加工食品了,苏林瑾觉得这蛋糕好吃死了。
她终于放心,提着蛋糕和姜望一起坐上了吉普车。
任琦和沈建国住在一条幽深的小路里,院墙外生长着高大的柏树,即便是隆冬时节,也还留着一抹珍贵的绿色。
警卫员把两人迎进去,敲开了门后,又把姜望请到了一楼另一侧。
任琦穿着家常的袍子,一见苏林瑾就露出温和的笑容:“小苏,来,我们去楼上玩,让他们两个男人楼下说话。”
双胞胎在家,一见苏林瑾就扑过来:“姐姐姐姐,上次你做的雪花酥真好吃!”
“馋猫!怎么不好好打招呼?只惦记着苏姐姐做的零食。”
苏林瑾rua了一把双胞胎柔软的发顶和软软嫩嫩的小脸蛋,笑着说:“我今天带了更好吃的东西呢!”
她打开提篮,把还散着热气儿的戚风蛋糕拿出来。
这时候,蛋糕已经不烫,香气也更好地散发出来。
“哟,这是蛋糕吗?”任琦毕竟见多识广,很多宴席里有奶油蛋糕,“跟鸡蛋糕长得像,但是好像不那么油,味儿也更香。”
双胞胎已经等不及了,伸手就要掰。
任琦拍开俩人的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各切了一块。
“哇,好好吃啊!”
“真好吃!”
双胞胎连连赞叹,勾得任琦也心痒痒切了两块下来,一块递给苏林瑾,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自己尝:“我现在不敢多吃,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生完孩子以后特别容易长胖,最近都在控制呢。”
但随着抿化了这一小块蛋糕,她嗯了长长的一声:“真好吃!比首都饭店做的,我看也不差。”
苏林瑾顺着刀看到桌子玻璃板下压着一张合照,上面写着北燕市第一届妇联大会。
任琦当时还稚嫩的脸,挨着c位坐在一旁。
她肃然起敬:“任姨,你在妇联工作?”
“对。咱们妇女工作不太好干,困难重重啊。”
与此同时,楼下沈建国看着面容清俊,但眼神格外沈稳的姜望,难掩嘲笑:“听说,你申请了一张带家眷进校的介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