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听完苏林瑾的话, 姜老爷子脸上浮起一层薄怒:“这臭小子怎么跟你说的?还没办婚事他就想圆房?!”
苏林瑾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这……老爷子的奔放程度超越了她的想象。
饶是理论知识丰富的苏林瑾,也有点不自在:“我的意思是,他可以住其他房间啊!爷爷你想哪里去了!”
姜老爷子看着羞恼的苏林瑾自知想多了些, 摸了摸耳朵低眉说:“他又不是没住过,回来挑一间不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 不一会儿张妈悄悄过来问:“瑾瑾, 你爷爷说让我把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小望住啊?”
西厢房, 听姜琳说过,以前是姜永垚夫妻俩住。
苏林瑾觉得他应该不愿意,便摇头说:“要不他以前住的那间?”
“那不行。”张妈连着摇头, “那间后来扩了一下,就是现在咱们吃饭的饭厅。要不就剩下老爷子旁边那间耳房。”
耳房就耳房吧。
唯一的不方便就是,那间房跟东厢房有点近, 窗户就对着她房门。
两人正说着,姜永晶来了, 提了一盒茶送进正房。
不一会儿老爷子招手让苏林瑾也进去。
“瑾瑾呐, 你大伯父找的师傅年后来修咱们这院子, 你要不要看看他们画的单子?”
所谓的单子,有点像施工前的确认稿。
苏林瑾接过来, 见上面林林总总列了不下百项栏目,有重新批墙刷墙, 铲地面补砖,这些还算动静小的, 大工程还有替换几间房的房梁, 重新修缮屋顶,等等等等。
“房子漏水吗?”
“倒是不漏, 听说这以前的老房子用的料好。”
苏林瑾看着手里的清单,忍不住又想到阮令齐零星透露出来的意思。
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修缮说不定跟阮令齐说的那几样东西有莫大关系。
“这要花不少钱呢。”苏林瑾合起来,笑吟吟地对老人说,“爷爷,我觉得咱们应该发挥你们老革命的艰苦朴素精神。真要按照这单子这么搞,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呀?这太不符合伟人说的精神了,再说我听说这种漆对人身体不好,姑妈你说是吧?”
“是这样,我们医院那些老大夫,特地都要朝阳面,但是不涂漆的诊室,都说漆毒得很。”
涉及老人的健康,姜永晶特别配合。
老人踟蹰:“那瑾瑾你说怎么办?好不容易办一次喜事,总不能这么潦草。”
“您真要听我意见的话,我建议咱们把门刷一下,重新种上些花花草草,至于这些刷漆啊刷墙啊,翻砖,我看一个都没必要,劳民伤财的。”
“种上花花草草就行?”
这下子姜永晶也站在了苏林瑾一边:“种花草好,看着好看心情就好,再说对身体也好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最终老人家妥协:“行吧。”
从正房出来,苏林瑾特别想见姜望,想把这件事立刻告诉他。
她没光等着,穿过胡同去公交车站。
运气刚好,等了不一会儿车就来了。
她看了眼手表,心里默念希望这会儿姜望还在那没离开。
这时一般单位还没下班,公交车上人不多,苏林瑾挨着车窗。
就在车转弯快要拐上另一边时,她眼尖地一眼看见骑着自行车,正擦身而过的姜望。
她一把拉开车窗,冲着外面喊:“姜望,姜望!”
那道身影刹停在马路边,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她索性拉大了车窗,朝他挥手:“你回去,我们到站见!”
下一站就是林培淑家大院门口。
苏林瑾一下车,就见姜望支着自行车正看着她。
“你说多巧啊!差一秒钟,你就骑过去了,我也就看不到你了。”她笑吟吟地说。
姜望很少像现在这样盯着她看,黑黑的眼仁里,能清晰地看清她自己的脸。
“怎么了?”见他一直不说话,苏林瑾又问。
好半天,他才嗯了一声,双眼盯着她目光亮得惊人,他重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差一秒钟,你就坐过去了,我也就看不到你了。真好,我这次赶上了。”
这话听着有些怪,但苏林瑾此刻满心被新的发现占满了思绪,并没察觉他情绪的陡然异样。
“我告诉你,刚才爷爷给我看大伯父找人做的四合院翻修计划,翻修地面,墙面,屋顶。你说说,会不会跟阮令齐在找的东西有关系?”
这事情比较私密,她不自禁靠得离姜望更近了一些,声音也就两人能听清那么大。
两人肩并肩,走路时甚至能蹭到对方的手臂。
如果此时她擡头,就能看到他脖颈染上的红
姜望嗯了一声,依然看着她:“他今天比昨天清醒,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好。”
换上姜望的衣服之后,阮令齐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略显孱弱的中年人,轻微的胡茬和蓬乱的头发增添了一丝颓废文艺中年的味道,但已经不是流浪汉的样子。
他看见姜望,目光还是有些回避,往苏林瑾身边挨过去。
苏林瑾开门见山:“你用家里的好东西,跟姜永垚换了什么?”
阮令齐一下子睁大了眼:“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啊。
苏林瑾冷淡一笑:“他现在找了施工队,准备找时间把墙挖了,把地翻了,把屋顶掀了。你要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忘了,可能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
阮令齐忽然抖得厉害,显然这消息对他来说刺激太大。
姜望看他这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残缺的纸片递给她:“他不说我们就去这个食品厂找找线索。”
“哪来的?”苏林瑾接过,见上面写着“爱国食品”四个字,是最常见的单位信纸,一般开介绍信和工作信件,都会用这种纸。
“他衣服口袋里。”
“好是好,可这比较花时间,而且快过年了,说不准人家厂子已经放假了。”她看着阮令齐,决定再试试,“你是爱国食品厂的,对吗?这工作是姜永垚给你介绍的吗?你答应了他什么?”
听见这话,阮令齐突然脸埋进手里哭了起来:“搞砸了,搞砸了,他们不要我了!”
姜望和苏林瑾互相看了一眼,她点点头,继续猜:“你说出来,说不准我们能帮你,你想找姜永垚要什么?”
“工作,工作没了。饿!”
听到这番动静,陆征走过来露了个脸,指着阮令齐说:“我改了主意,每天饭钱不用你们贴了,他很会做饭,我买菜,他做饭来抵饭钱,我吃点亏算了。”
苏林瑾真的佩服陆征,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账。
可她看着阮令齐的样子,真的不信他居然很会做饭。
似乎看懂了她的不理解,陆征说:“他做饭的时候不这样,特别正常。”
苏林瑾突然想起以前处理过的一笔坏账。
对方患有一种精神疾病,只有在特定情况下保持清醒,平时都无法正常沟通。
审批的时候,骗贷人让申请人处于清醒状态,等款子下发后,骗贷人携款出境,而对方因为精神异常无力承担还贷。
这笔坏账成了公司内部的培训案例。
难道阮令齐也是这种情况?
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她问:“陆征,家里还有菜吗?”
“有是有……准备晚上吃的。”
“那好,现在就让阮令齐做,你去享受做题吧,等好了再叫你。”
陆征看着墙上的挂钟,现在下午三点,确定这么早做晚饭吗?
阮令齐被带进厨房。
苏林瑾只是把米和菜拿出来,他果然马上进入了一种有序状态。
淘米,洗菜,拍姜蒜,一步一步做起来像大厨一样游刃有馀。
她现在相信陆征说的,阮令齐真的很会做菜。
“姜永垚不见你吗?”
“不,他不知道我被单位辞退了。”
姜望和苏林瑾再次相视,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奇。
“他跟你之间的交易是什么?我们能猜到你家有好东西在四合院里,但具体是什么,在哪里,你没有告诉他。”
阮令齐手下不停:“姜永垚答应给我找一份工作,也答应给我一笔钱,让我签字把家里的东西转赠给他处理。”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片刻,擡头说,“工作,他给我找了,可钱他一直没给我。我妈上个月实在病得撑不住了,我就找他,我说东西给他可以,但我需要一笔钱给我妈治病。”
“你找他要多少?”
“要八百,我妈病得很重。”
真的不算一笔小钱。
以周娟那样小气的人,苏林瑾觉得这八百相当于剜了心头肉那样疼。
“他给了吗?”
“没有。我妈没撑住,过去了。这钱我也用不着了。我守了三夜灵,工作出了纰漏,厂里把我给辞退了,我没了住处,也没了钱,实在撑不下去了。”
“所以你想找他,把钱拿到,如果能把工作解决这样最好,是吗?”
“是的。”
总算弄清了来龙去脉。
同样上个月失去了爷爷,苏林瑾非常唏嘘:“那你节哀。”她又问,“你家留在四合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阮令齐起了油锅,面不改色地说:“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嵌了东珠的龙形金帽顶,一个檀香木盘龙纽皇帝印玺,还有一个用来装印玺的银质印匣,这三样都是以前皇帝用过的。”
苏林瑾知道他家藏着的肯定是好东西,但没想到是这么有来历的东西。
这样的国宝自然决不能让姜永垚拿到。
解决眼前的困境,需要给阮令齐一个安身立命的保证,一份收入,一个住处。
这不是仅凭他们两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姜望给她使了个眼色,把阮令齐交给陆征,又把自己地址给他:“这段时间麻烦你别让他外出,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到白莲胡同来找我们。”
陆征的态度跟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行。”
回去的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骑车,而是并肩慢慢推着自行车走。
姜望低下头问:“你怎么想?”
苏林瑾眉心微皱:“首先,这几样东西我们得找出来,想办法用这些宝贝给阮令齐换个下半辈子安稳的东西,钱也好,房子也好。”
“同意。那爷爷那边怎么说?”
“如果真有这几样东西,爷爷一定同意上交给国家的。”这一点,苏林瑾很有信心,别说这本就是别人的东西,老爷子对自己的钱财也糊里糊涂的。
要不然怎么会叫周娟钻了账本的空子?
“那好,接下去就想办法找到这几样东西。”姜望说,“明天已经二十九了,要是能从阮令齐那里知道具体位置,等过了年初三再想办法找。”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白莲胡同口。
苏林瑾拉了拉他袖子:“对了,我跟爷爷商量了,你搬到院里住吧,这样我们里应外合起来也方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