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第二天姜望还是去队医那里领了固定的腰带, 在徐墉揶揄的眼神中,他坦荡地回视:“徐师,我爱人现在延长课时, 津贴能提一提么?”
“哼,就你疼老婆!”徐墉要笑不笑地说, 随即又感叹, “你婶子说,出任务这段时间, 她都不敢去食堂后门买菜,你媳妇逮着一次问一次!年轻真好啊。不过也要悠着点儿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别烧得太旺把山给烧秃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望的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酒:“我老丈人配的,拿去擦擦吧, 能好得快点儿。”
“谢谢徐师。”姜望收下,正了正帽子, 又问, “那我这次休息两天?”
徐师听着一楞, 随即嫌弃地手背往外推了推:“休!不过我可不是给你脸啊,我这是看在小苏面儿上!”
“谢徐师!”
姜望正要走, 勤务兵敲门进来送信和报纸,见他也在高兴地从提篮里拿出一袋子东西:“姜团长也在, 那这些给苏同志的我就交给您了!麻烦给我签个字。”
装东西的袋子是布袋,也许为了应付门岗检查, 连口都没封。
里面装了几个瓷罐子, 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等等,东西都检查过吗?谁送来的?”
勤务兵立正了回答道:“报告姜团长, 东西都检查过,是蜂蜜,滇茶和咖什么啡粉,都是我们这常见的。送来的人是附近坝上的大婶,上次姜同志申请出门也是那个大婶来接的,哦还有一封信。”
看来是扫盲班的学员。
但当姜望看到信封,又很快否定了判断。
字太好了,比她那手小学生字漂亮多了,一看就有很多年的功底。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只觉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但还是按捺下心头的异样,将东西放回自己办公室,等下班了才带回家。
推开院门,正跑动着逗弄鸡妈的踏雪停下脚步,擡起那双蓝幽幽的大眼睛看着姜望,喵了一声。
这次猫没有哈他,只不过转身赶着鸡妈跑去了后院。
看来苏林瑾让它“认爸”,真的有些作用。
鸡妈一跑,四只小鸡跛着脚,用各自稀奇古怪的姿势,跟着半路来的鸡妈,哗啦啦地一拥而上。
说来也好笑,这几只鸡组成的临时家庭,居然不霍霍家里的菜园。
苏林瑾每天让它们巡一遍菜地,只吃虫子不叼菜叶,为此她有些舍不得如此有灵性的鸡崽们已经既定的鸡生命运,有心想再养几只专供餐桌的肉鸡。
这会儿,后院柴火竈正炊烟袅袅,传来刺啦油锅声。
这些不知好歹的活物还偏偏喜欢后院,哪里知道在阮令齐眼里,它们俩就是猫咪赶着老母鸡汤过来捉老鼠的滑稽戏。
在他出任务的日子里,前院简陋的小竈台拆了,然后在后院挨着阮令齐那间房加盖出了一个土竈,和一道院墙相隔的食堂后厨遥相呼应,每天这个时候奏响迷人的锅碗瓢盆交响曲。
姜望遥遥给阮令齐打了个招呼,回到前院。
苏林瑾正咬着笔杆子看书,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擡起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是这里白天长。”
姜望的视线落在她脸上,黑色的笔杆子贴着她健康红润的嘴唇,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昨天某个时刻的片段,嗓子顿时有些发干,于是别开眼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她桌上,“上午的时候勤务兵送来的,送东西的是谁?回头记得折钱给人家。”
昨天探寻过他每个阶段不同反应和变化的苏林瑾敏锐地一眼瞄向他裤子,深吸一口气。
ok fine,不是她想多了!
她心猿意马地接过东西,先没管那几个瓷罐子,先拿到了信。
看着信封上的字,第六感告诉她这一定是乌雅写的。
笔锋大气潇洒,乍一看完全猜不出是女子所写,但一想到乌雅的为人,又觉得处处合理。
【小苏,昨天匆匆一别,还未好好招待你,见你喜欢我烤制的咖啡,特地请人送来我磨好的粉,加热水冲泡就可以,记得用纱布过滤,另外,今年的蜂蜜非常好,吃点心的时候可添一点,另有一罐滇茶,是熟成了好多年的,暖胃消食,对身体好,哦,我额外配了一壶水牛奶,你可以加在咖啡里,这样就不那么苦。望你喜欢。乌雅。】
果然是她。
“谁的信?”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乌雅,昨天我刚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就听说你回来了,她便请人送了点吃的过来。”
她打开外面贴着咖啡字样的瓷罐,扑鼻而来的香味非常浓郁悠远,远远好过她上辈子在星爸爸闻到的咖啡味。
“乌雅到底是谁?”虽然都是本地的特色,但这瓷罐子让姜望觉得这份人情最好还是算算清楚。
“一个……美人。”苏林瑾还是没找到合适用来归纳形容她的词,“听刘爱玲说,她是邦主孙女的救命恩人,应该在这附近都很有威望。哦,我们基地这块地能顺利拿下来,据说也有她的功劳。”
她能感觉到姜望对乌雅的隐约敌意,可直觉不会欺骗她,乌雅绝不是什么坏人。
果然,听到基地顺利办下来有乌雅的功劳,姜望的态度软化了下来。
“我待会儿给她写封回信。”
新鲜水牛奶容易坏,苏林瑾把瓷瓶吊进水井里保存。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没叫阮令齐煮粥,煮了咖啡和奶茶,加上本地的蜂蜜,真的滋味绝美。
三人没喝完的,她用两只军用水壶装好了让姜望带去办公室喝。
水壶保温效果很好,他到了办公室一倒出来,霸道的香味传出门,整个过道里全是。
其他人没好意思问,徐师踱着步推开了姜望的办公室门:“小姜这是吃什么好东西呢?”
这味儿怪特别的,香,闻着还有些苦。
“咖啡。”姜望头也不擡,“我爱人说是这里本地的咖啡豆做的,喝了提神。”
“嗬,还是年轻人会享受,我们这老土帽听都没听过什么咖啡里啡的。提神啊,能有多提神?昨晚我看报告睡完了,要不你给我试试?”
说着,徐师的左手从背后拿出来一只杯子。
姜望看着空空的杯子,擡眼看向领导:“我媳妇儿给我做的。”
“知道,就尝尝,回头我让我媳妇儿也做!嘁,臭小子就你有媳妇儿吗?”徐墉瞪眼看他,“不要搞特殊主义,要有集体精神!”
在徐师继续做思想道德教育之前,姜望勉为其难地给他倒了点咖啡。
他喝了一口,嗯声拉得老长,两眼发亮,指着旁边另一个水壶,“那壶里是什么?”
另一壶是奶茶。
苏林瑾第一次做下的茶叶多了,早上没让他们多喝,带过来也是让姜望分给同僚一块儿喝的。
他微微擡眉,看了眼徐师此刻垂涎的眼神,非常大方地给他倒了大半杯。
徐师嘬了一口,紧接着举起大拇指:“好喝!敞亮!”他拿着杯子得意洋洋出门,不忘留话,回头我让你徐婶去找小苏学学!“
“好。”
第二天,徐婶表情颇为覆杂地拎着一笼小鸡崽敲开了他们小院的门。
听她抱怨完徐墉睁着眼在床板上烙了一晚上饼,苏林瑾笑了起来:“昨天我没轻没重的,茶叶下多了,看来以后还得把量减半。”
说完她慷慨地拿出乌雅送她的茶饼。
这茶饼跟她以前见的大茶饼不一样,小小一个,掂在手上不过半两的样子。
苏林瑾告诉完具体做法,徐婶就告辞了,走前留下小鸡:“我看你这几只鸡养得不错,就让警卫员帮忙去老乡那要了几只过来,瞧着怪有趣的。”
在大院养鸡不用花什么成本。
虽然基地有严格的食训要求不允许剩饭剩菜,但每天食堂都有不少黄菜叶和下水,养活这几只小鸡不在话下。
更何况,现在食堂新出现的风潮便是,端着饭盆站在小院墙外,就着里面的菜香下饭,丢饭盆里的米粒给小鸡作为报酬。
苏林瑾的小鸡崽们,一天一个样,三天大变样,就这么吹气一样长大了。
自从徐婶从苏林瑾这里学会了奶茶的做法后,基地的奶需求量一下子提了上去。
徐师虽然有警卫员,可徐婶也不好意思天天使唤人家出去买牛奶。
于是,刘爱玲的采购清单里,多了一项东西,牛奶。
苏林瑾索性在她这里定了每天一斤的量,每天一人一小杯。
乌雅隔三差五地会给她送东西,都是不贵,但处处透着不寻常的小东西。
比如她送过一盆浓艳的花,植株个头不高,但花开得又密又美,小小的一株让她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比如她送过一小块竹子的根,里面附了一张纸条,说只要把它埋在背阴肥沃的土壤里,来年她就能有一下片竹林。
又比如她送过新鲜采摘下来的鲜嫩青菜,还是江南才有的那种青菜。
在这一次次交接礼物的过程中,苏林瑾对乌雅传奇的人生又多了许多了解。
原来,她救了阿诗玛后,邦主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大块金子。
但乌雅没有要,只是恳求邦主给她一个地方,她想定居在此。
身份和房子,邦主二话不说给她办了。
但除此以外,乌雅都没有再接受邦主的任何物质感谢。
她靠给阿诗玛上课赚生存所需的收入,确切地说,是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照顾阿诗玛的一切。
阿诗玛很喜欢乌雅,认她做了干妈,还把自己的表姐范彩敏也介绍过来一起上课。
乌雅教他们汉字,教她们待客接物。
美丽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边陲百姓热情奔放,这里的人结婚只需一根竹片,一根经过邦主审批和族长点头的竹片。
只要乌雅愿意,她可以换很多男人。
很多人表达了对乌雅的爱慕,其中包括隔壁邦主范宁。
范宁是范彩敏的阿爸,是十里八乡非常有名的鳏夫,据说拥有难以估量的黄金,更重要的是他有情有义,前妻亡故多年后他一直没有续娶。
当所有人都以为乌雅终于有了配得上她的男人时,她却斩钉截铁拒绝了。
苏林瑾回想自己在乌雅面前就像糙汉的感觉,对于美人持续的投喂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但很快,蒋云落从北燕寄来的信让她精神一振,忙得没空去想乌雅的事。
信里说,北燕大学鼓励工农兵大学生和滇南扫盲班学员结对成笔友的事迹,上了人民日报!
这篇报道引发了很大的影响,有好几个单位捐钱捐物,很快,这些物资就要送到这个山沟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