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宁欢抱膝坐着,神色恹恹的。
想得再多又如何,现实哪儿有这么好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圆团在外面咋呼着求见。
宁欢抹了抹眼睛,让他进来。
宁欢低着头,圆团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他照常打了个千儿,嬉皮笑脸地:“小主子,皇上叫您过去呢。”
宁欢正烦着,一听这话更是恼得不行。
她顺手将炕上的大迎枕扔向圆团:“混账东西!皇上不是翻了牌子吗,叫我过去干什么?”
也不知那一声混账东西是骂圆团还是骂某人了……
圆团没想到这位小祖宗心情又不好了,他也不敢躲,生生受了,好在那迎枕软和,也砸不出什么事儿来。
他忙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奴才哪儿有那个胆儿敢假传圣旨啊,给奴才十个胆儿奴才也不敢啊!”
宁欢冷声道:“谁说你假传圣旨了?”
圆团看她这仿佛气得不轻的模样,心中哀叹,皇上啊,您干嘛要惹这祖宗啊。
但他面上讨好地笑道:“小主子,您就走一趟吧,圣意难测,奴才哪儿敢揣度圣意啊。”
宁欢别过头:“不去。”
圆团一楞,竟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小主子,奴才求您了!您就去吧!您要是不去,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奴才求您了!”
宁欢见他竟如此“威胁”自己,气结,又砸了他一个大迎枕。
“闭嘴!”
圆团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主子……”
宁欢都要被他气笑了。
“行了行了,快起来,我去就是了。”
圆团嘿嘿一笑:“多谢小主子恩典!奴才就知道您最最最是人美心善!”说着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宁欢一噎,剜了圆团儿一眼。
她下来穿上鞋,又恼又怒地朝着后殿西侧去。
召幸嫔妃一般都是在后殿。
*
宁欢走到后殿西侧的耳房门前,有些迟疑,她看了圆团一眼:“你开。”
圆团忙跪下:“奴才不敢!”
宁欢气笑了:“那我就敢了?”
圆团讨好一笑:“您是小主子,这养心殿除了皇上就是小主子最大了。”
宁欢看他一眼,无言片刻。
她微擡下颌,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别让她打扰了他的美事。
她用力砰地推开门,结果脚下被门槛拦了一下,整个人瞬间不稳。
推开门后竟就要直直地摔进去。
她一急,忙扣住门框,有惊无险地站直了。
她听见了圆团儿在她身后努力憋笑的声音。
她暗暗磨牙,这狗东西!
此时的她真想扭头就走。
她努力忽略这大型丢脸现场,侥幸地想着,皇帝这会儿约莫在忙吧。
没想到擡眸望殿内一扫,皇帝正端坐着憋笑地看着她。
宁欢的拳头瞬间硬了,心里却是羞恼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皇帝看着她的又恼又窘的模样,右手握成拳状奋力掩住笑意,惹恼了她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朝宁欢招了招手:“还不过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伤着。”
宁欢还记着这是后殿,嘴硬地过去蹲身给他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心下好笑,起身就想扶她起来,谁料竟被她灵巧一躲。
宁欢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
皇帝摇头失笑。
宁欢忍不住用馀光打量这间耳房。
皇帝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故意问道:“找什么呢?”
宁欢垂眸,声音硬邦邦地问他:“皇上召奴才有何贵干?”
皇帝便逗她道:“嗯,让你去后头伺候陈贵人,你去不去?”
宁欢霎时面露微笑:“奴才遵旨。”她转身便要出去了。
谁知下一秒便天旋地转地落入皇帝怀中:“真是个小傻子。”
宁欢忍不住锤他:“你才傻!你放开我!”
皇帝抱着她笑,温和而纵容道:“我早就打发陈贵人去耳房休息了。”
他还笑着在她耳畔低语:“我没幸她。”
厚脸皮如宁欢,听他说得这样直白也忍不住耳尖泛红。
她梗着脖子:“这与我何干?”
皇帝看着她,长眸中墨色渐浓:“嘴硬!”
宁欢意识到某种危险的意味,推拒着他。
皇帝眸中划过一丝叹意,面上却接着逗她:“何干?我闻着怎么这么酸啊?”
宁欢不搭理他了。
皇帝抱着她,温声问道:“今日是怎么了?怎的去了长春宫和钟粹宫一趟就蔫儿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她微红的眼眶,在宁欢看不见的地方,他素来温雅的眸中划过一丝凉意。
宁欢不由冷笑:“恶人先告状。”
她浑然忘了先前在宫外时时常是谁先恶人先告状的。
皇帝一下便笑了:“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成恶人了。”
他故作叹息:“你今日可是兴冲冲地就抛下我去了长春宫,我还没说什么,你自个儿倒先生气了。”
宁欢暗暗磨牙,明明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皇帝还念着方才的问题,又问她:“今日去那两宫可好?”
宁欢不耐道:“好,你以为傅馨姐姐和柔惠姐姐都和你一样?”
柔惠这个名字陌生又熟悉,皇帝暂且没有深究,但他意味不明地笑道:“你们关系还挺好。”
他想到什么似的,又揶揄笑道:“看来你当初那声富察姐姐还真没叫错。”
谁料这句话却是正中宁欢窝火的点。
她面上露出笑意:“谁说的?我二十五岁便可放出宫去。”
皇帝一听这话果然恼了:“好啊,时至今日,你还存着出宫的心思呢。”
宁欢推开他,自己坐到一边儿去,
她忍不住冷声道:“什么时至今日……你明知我当初的想法……”她又低下头去,声音中也不由含了一丝委屈的哽咽。
皇帝看不见她的表情,听见她哽咽的话,便知道她大约是委屈的。
他心疼,她想要什么都可以,他什么都愿意纵着她,但在这一点上,绝不可能。
皇帝走过去,又将她抱在怀中。
这一瞬,他的心里划过万般思绪,但到底不愿对她用,不愿吓着她。
但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出为君者强势的那面:“我知道,但,我不允!”
宁欢心中一哂,果然……
但她听着他这般霸道强势的话是真委屈了,她不由锤他:“你不允许你不允许!”
她擡眸看着他,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凭什么啊……”
凭什么不允许,凭什么她就必定要顺着他。
她又气又委屈,最后还是伏在他的肩头抽泣道:“你为什么是皇上?为什么!我当初所求你不知道吗?”她哽咽着质问他。
皇帝感受到肩上的濡湿,一颗心像是被揉作一团,又酸又疼:“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如何舍得啊……”
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又耐心地安抚着她:“我的宝儿啊,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便被你所吸引?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的女子,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谁料那日在雁栖湖畔,竟又遇见了你。”
他忆起那日,神色也愈发温柔:“你大胆却又心地柔软,坐在树上恣意畅快地笑着丶闹着。你说我是海棠精,可我觉得在那花雨中拈花而笑的你,更像是海棠花儿成了精,还是上天派来故意勾我性命的小海棠精。”
“那时,我便觉得那海棠林再美再烂漫,又怎能抵你半分笑颜呢?”他又缓缓笑了。
“自此,你便深深住在我心里了。”皇帝轻叹。
宁欢听着他的话,心中到底忍不住一颤。
但她努力平静下来。
宁欢从他怀中下来,看着他,轻轻一笑:“可是红颜枯骨,色衰而爱驰,您现在喜欢我年轻貌美,焉知日后当我容颜不再时,您还会这般喜欢我吗?
“您还是皇上,每一年有一次内三旗选秀,每三年又有一次外八旗大选,您身边绝不会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您又能喜欢我多久呢?甚至……”
她闭上眼,面上甚至露出一丝微笑:“甚至,日后当我色衰老去,您身边却依旧有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伴,在这样的对比下,焉知您不会厌了我?”
她忍不住哽咽:“您倒是好,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可我呢,到时我又该如何?我如何敢用我这一生来赌,我如何敢啊?”
皇帝看着她落泪,一颗心又酸又疼。
但他却故意轻哼一声:“你不也是相中我这幅皮囊吗,我还长了你这么多岁,那我又如何知道日后当我老去,你风华正茂时,会不会也厌弃了我?”
宁欢果然被他气笑了,她恼道:“这明明不是一回事!”
皇帝先是笑,而后又轻叹一声:“诚然,如你所说我身边从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从不知心动为何物,直至那日遇见你。”说着,他直直地凝视着她,不由弯起唇角。
“有时我也会感到奇怪和新奇,但后来我又想,心动了便是心动了,哪儿有这么多为什么,这或许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这些,都只是因为你啊,我的小姑娘。”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郑重而认真:“所以任她们再年轻再貌美又如何呢?我始终只为你而心动。”
他拉了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唯独你于我是不同的,只有你能这般牵绊我的心神。你笑,我也会跟着笑,你哭,我心里难受得恨不得替你受了那些痛去。”
他的神色温柔极了,也认真极了,宁欢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甚至觉得这般试探他有些卑劣了。
他是这样热忱真心,至少现在是。
皇帝握着宁欢的手,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而非你年轻的皮囊,所以任时光远去你容华不再,我也依旧会喜欢你。”
他顿了顿,面色认真:“我曾对你说过,金口玉言绝不作假,此时更甚,你可愿信我?”
宁欢看着他,死死咬着唇。
皇帝眸中蕴着万般的柔情,他温和一笑:“多说无用,那就用这一生的时光来证明罢。宁儿,你可愿留在我身畔让我践行这个承诺?”
“还是不公平……”宁欢到底还是别过头去。
皇帝动作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又牵了她的手朝外走去。
宁欢也顾不上落泪了:“您要带我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fei来了,宝贝们过年快乐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