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嘶……”,又被金丝戳了一道,宁欢下意识甩了甩手。
柔惠看着宁欢几乎布满红痕的手,心疼不已:“妹妹,别弄了,剩下的还是我来罢。”
宁欢轻轻吹了吹那道新增的伤口,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瞧着便觉得又有些发疼,她连忙放下手去不再看。
一时无奈得紧:“我这手怎么这么笨呢?”
说起来就是一句话,眼睛会了,手就是不会,不会就罢了还不怎么听使唤,她怀疑自己的手和脑子是完全独立存在的,她的手有自己的想法!宁欢幽怨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柔惠柔声安慰道:“哪儿是妹妹手笨,分明是你这手太细嫩,轻轻一划便不成样了。”
她想了想,到底不敢碰宁欢的手,怕她疼。
宁欢轻叹一声,瞧着桌面上已然成型的大凤,心情还是美的。
她只瞧着这火红的大凤心情便好了,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满足。瞧,这是她做的呢。
虽然,咳咳,她的手是惨了些。
宁欢心情好起来,小心地拿起桌上的大凤:“再加上衔珠便成了。”
柔惠颔首,心中也松了口气,这凤凰总算是要完工了,再不完成她真是要心疼死宁欢那双手了。
宁欢兴致勃勃地看向柔惠:“姐姐快教我。”
凭她一个初初初学者必然是做不成这么华美精致的衔珠凤簪的,这其中泰半都有柔惠的帮衬,不愧是出自江南的闺秀,这丝锦花绒之艺当真熟稔巧夺天工无比。
柔惠闻言,便耐心地一步一步教她完成这最后的收尾。
昏黄的烛火下,两个鲜妍灵动的少女认真无比地进行着手中的动作,丝毫不知时间的流逝,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宁欢身心俱舒一口气。
她看着桌上美丽的衔珠凤簪,面上终于绽出笑意:“真好看。”
“是啊,真好看。”
瞧着在烛火映衬下愈发明艳华美的大凤,柔惠这样做惯了绒花的人也不由心生赞意,这也是她第一次做这般华美的凤簪,没想到瞧着竟如此成功。
宁欢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桌上的凤簪,微微偏头:“皇后娘娘会喜欢吗?”
柔惠看向她,轻轻颔首,语气肯定:“会的。”
就算不是美丽的凤簪,但只要是宁欢亲手做的东西,皇后娘娘都会喜欢的,这一点,她无比坚信。大约是因为这是她唯一敢僭越地说与皇后相同的一点吧。
柔惠瞧着身侧呆呆看着凤簪出神的少女,无奈地轻叹一声。
又连忙吩咐采薇去取润雪霜。
“妹妹快别瞧了,快上药吧。”
自宁欢来柔惠帐中与她一同制作绒花,润雪霜便成了此处必备的东西,此刻就放在一旁的桌上。
采薇迅速地拿了药来。
宁欢简直不忍瞧自己这一双手,柔惠轻轻捧了她的手,小心温柔地替她抹药。
她的声音也温柔得不行:“若是疼便告诉我。”
宁欢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只后悔没能带着凝玉霜来,那药到底是皇帝口中的好东西,擦了疼痛散得快,伤口好得也快,润雪霜虽也是上品,但到底略逊一筹。
柔惠动作无比轻柔地为她的伤口抹上药。
宁欢微微瑟缩一下,柔惠便心疼地轻轻呼着她的伤口:“没事没事,一会儿便好了。”
看着低眉温柔又耐心为自己上药的美丽女子,宁欢心中柔软。
她弯唇笑道:“姐姐可是将我当小孩儿哄了?”
柔惠温柔笑道:“宁欢本就是我的妹妹。”
宁欢轻笑出声,声音软软娇娇的:“姐姐可真好。”
柔惠的面色愈发柔和。
等柔惠细致地抹完每一条伤痕,宁欢的一双手几乎满是药霜,就没几处好的。
柔惠瞧着就忍不住心疼:“实在难为妹妹了。”
宁欢忍不住笑了,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沁凉,她笑着安慰柔惠:“姐姐,不碍事的,也就是瞧着严重罢了。”
柔惠却道:“妹妹日后还是别再做绒花了,你若喜欢,我可以制了赠你。”
宁欢心知她心疼自己,便没在此时拂她的意,柔声应道:“知道啦。”
她笑眯眯地看着柔惠:“日后劳烦姐姐的时候,姐姐可别反悔。”
柔惠面上终于有了笑意,她道:“不会的,妹妹喜欢便好。”
宁欢弯起唇角。
她又看了看自己这双手,忧愁道:“明日去见娘娘怕是要缠上才行。”
若是皇后见了,她怕是又得哄皇后一番。
柔惠轻叹一声:“缠着手皇后娘娘便不知道吗?”
宁欢眨眨眼,狡黠笑道:“我便说是先前的伤还没好便是。”
柔惠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她宁愿皇后见着宁欢这双手,毕竟,皇后真切感受到宁欢的真诚才是最好的。
“不说这些了,姐姐接着说谢道韫的故事吧。”,宁欢期待道。
一同做绒花这几日,柔惠怕她无趣,便会时不时说些自己知道的历史故事,宁欢被她口中的故事吸引,总会缠着她多说些。
柔惠温婉笑道:“好。”
明亮温暖的烛光晕染开来,映着少女们姣好纤柔的美丽剪影,少女们温柔轻快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透过帷帐又飘散在静谧的草原月夜中。
*
翌日,阳光正好。
宁欢兴致勃勃地同柔惠来到皇后的大帐中。
皇后正在看书,听见照春的通传连忙让她们进来。
“嫔妾(奴才)给皇后主子请安,皇后主子万福金安。”,宁欢与柔惠盈盈向皇后福身。
皇后笑道:“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皇后主子。”,两人笑盈盈地站起来。
在皇后的示意下,照春引了柔惠和宁欢坐下。
皇后见宁欢进来便瞧见她那双缠着布条的手,此刻才有机会问出来:“你这手是怎的了?”
宁欢面色未变,笑吟吟道:“先前的伤还没好,奴才怕污了主子的眼便包扎了一番。”
柔惠却是微微抿唇。
皇后注意到了,她暗暗留心,面上却嗔道:“乱说,本宫何时嫌过你?”
宁欢便笑道:“是,您最好了。”
“先不说这些。”,她朝着皇后神秘笑道:“陆常在与奴才有份东西要呈与您。”
柔惠将手中的木匣递与宁欢。
皇后莞尔笑了:“快给本宫瞧瞧,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宁欢弯起唇角:“您一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慢慢打开手中的匣子。
皇后笑着看过去,这一眼却让她怔住。
朴素的匣子中盛着的却是华美无比的凤簪和一朵浅黄的绒花,绒花她认识,但一旁的凤簪才真正让她惊讶,正红色丝绒攒金丝的衔珠凤簪制得极其精美,在日光下当真如同浴火凤凰一般,栩栩如生明艳华美。
皇后回过神来,看向宁欢:“这……”
宁欢弯起唇角:“知道您喜欢绒花,说好的这次必定要学这门手艺,奴才便厚着脸皮央了陆常在教我,这都是陆常在的功劳。”
柔惠连忙道:“宁欢自谦了,我不过教了她些皮毛,这凤簪都是宁欢亲手所制。”
皇后不由看向宁欢的手,心中一软,她想说些什么又想起柔惠还在,便暂且忍住了。
她接过宁欢手中的匣子,面上的笑意柔软:“让你们费心了,我很喜欢。”
柔惠温婉笑道:“嫔妾不敢当,主子娘娘喜欢便好。”
皇后拿出木匣中的绒花,看向柔惠,神色温柔:“这可是金盏花?”
柔惠颔首:“是。”
皇后面上的笑意愈发柔和:“陆常在有心。”
金盏花只生长于关外满洲故地,且这金盏花正正生长于冬日冰雪尚未消融之时,满人认为此花恰如大清先祖不惧寒冬锐意奋斗之勇武精神,见此花即能提醒时人不忘先辈之志,也能让他们牢记自己源于祖地白山黑水间,金盏花可以说是满洲极具象征意义的花。
宁欢原本也不知道柔惠制的是什么花,毕竟她并非纯正的满人,如今皇后道破她也对此花有几分印象。她轻轻弯起唇角,柔惠果真通透。
“日后我必时常簪此花以警醒吾辈不忘我大清先祖之遗志。”,皇后颇为赞扬地笑道。
柔惠受宠若惊地站起,宁欢与她一同向皇后福身,以表皇后德行与英明。
皇后含笑让她们坐下。
柔惠见皇后时不时便看向木盒中的大凤,心知皇后要与宁欢单独说话,便知趣地起身请辞:“主子娘娘喜欢此花是嫔妾之幸,花既送到,嫔妾便不叨扰娘娘了。”
皇后温和一笑:“陆常在的心意本宫知晓,本宫这儿也还有几分杂事要处理,便不留陆常在了。”
柔惠浅笑道:“自然是宫务要紧。”,她福身道:“嫔妾告退。”
皇后轻轻颔首,柔惠便低眉退出大帐。
待柔惠离去,皇后面上的笑意淡下去几分,她看向宁欢:“把手给我瞧瞧。”
宁欢连忙坐到皇后身畔去,打着哈哈:“没什么好瞧的,您之前不是见过吗。”
皇后瞧着匣子中异常华美的绒花,心知以宁欢那日初学时的模样,这双手必定不成样子。
她道:“不行,我得瞧瞧,正好解开给你上药。”
宁欢想挽着她撒娇,奈何手不大方便,碰着便有些疼,她只能歪在皇后肩上,试图蒙混过关:“您别担心,我已上过药了,解开怕是对伤口不大好。”
皇后将她的脑袋支起来,难得语气微沈:“你是不听我的话了吗?”
母仪天下的皇后认真起来的威严亦是不容小觑,宁欢小声道:“真的没事嘛。”
皇后轻叹一声,面色柔软下来:“你必定没有带着凝玉霜吧,我这儿还有,用凝玉霜会好得快些。”
宁欢眨眨眼。
皇后接着道:“你不想快些好吗?”,她轻轻捧起宁欢的手:“凝玉霜还能止痛。”
宁欢唇瓣翕动几下。
皇后已趁机解开她手上的绷带。
“欸——”,宁欢万万没想到皇后竟如此坚持。
解开宁欢手上的绷带,皇后却沈默下来。
她一双细嫩娇柔的手此刻已布满了血印子,红肿不已,比她那日被针扎得还要惨烈几分,只瞧着就便让人觉着疼。
照春在一旁瞧着都忍不住微微吸气。
皇后轻轻地捧着她这双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宁欢努力笑着活跃气氛:“姐姐,别担心,就是上了药瞧着有几分严重,其实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这么娇气的一个姑娘,一双嫩生生的手被划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呢。
皇后轻轻眨眼,一双眼眸都有些发红。
她轻叹:“真是个傻姑娘。”
宁欢笑着安慰她:“这有什么,虽然伤了点手,但我这次可是学会了如何制绒花呢。”
皇后压住眼中的酸涩,看着她轻叹一声:“我情愿你不会。”
“你瞧你这手,都成什么样儿了。”,她又连忙吩咐道:“照春,快去取凝玉霜来。”
照春一屈膝,连忙去了。
取了药霜,皇后连忙挖了些出来替宁欢抹上,她的动作轻柔万分,细致万分。
看着几乎抹遍了一双手的药膏,皇后心中又酸又软:“傻姑娘,不疼吗。”
宁欢故意嗔笑道:“姐姐说一遍我傻便罢了,说多了我可不依。”
皇后无奈地摇头,心知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到底绽出一抹笑来。
宁欢柔声宽慰皇后:“虽然过程麻烦了些,但是……”,她指了指桌上的大凤:“结果还是很美的。”
她略显骄傲地邀功:“姐姐喜欢这枚凤簪吗?”
皇后小心翼翼地拿出匣子中的衔珠凤簪,凤喙下垂下的珠串在空中划过一道灵动的弧度。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柔声道。
这样真诚的心意,岂止是一句喜欢可以说得清的。
宁欢弯起唇角:“您喜欢就好。”
皇后轻抚宁欢的鬓角,柔声道:“下次不许再做这些东西,我这儿从来不缺绒花。”
宁欢笑嘻嘻地看着她:“缺的,缺我的一朵绒花。”
皇后面上忍不住绽开笑来,她好笑地摇头。
“那如今也不缺了。”,看着宁欢的手,皇后到底心疼:“你说说你怎么这么犟,非得将一双好好的手伤成这样。”
宁欢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可是傅馨姐姐最喜欢的绒花,说了日后要靠着这花儿哄您的,怎么也得学会了嘛。”
皇后一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年轻鲜妍的少女笑意明媚,漂亮的眸中像是盈着星子一般,亮晶晶的,满是高兴与真诚,她是真的不觉着此事有什么。
皇后一颗心又酸又软,宁欢啊……
她将宁欢揽到自己肩头,柔声道:“仅此一次,有这一枚凤簪便好,日后不许再做了。”
果真如宁欢所想,哄了一个还得哄另一个,她熟稔地保证:“知道啦。”
她又笑道:“那日后皇后娘娘可不能责备奴才怠慢了您。”
皇后哑然失笑,她轻轻点了点宁欢的鼻尖:“促狭。”
宁欢没心没肺地笑着。
皇后瞧着她这般模样,忽然想起什么。
“皇上,似乎快回来了。”,她若有所思道。
宁欢面上的笑意一僵,还有些慌乱地眨眨眼:“真的吗?”
“皇上已经去了有十五日,是该回来了”,皇后斜睨她一眼:“这下我也能放心了,终于有人能回来制住你这丫头。”
她看了看宁欢的手,道:“看你日后还敢这般糟蹋自己不。”
宁欢霎时萎了,她蔫头巴脑道:“哦。”
得,需要哄的人估计还得多一个。
皇后瞧着她这蔫哒哒的模样,终是忍不住笑了:“你就祈祷你这手这两日能好起来罢,不然……”,皇后但笑不语。
宁欢蔫儿得更厉害了些,就跟被雨水打落的枯叶一般,连羞恼的心都没了。
从前还好些,亲亲哄哄也就罢了,但如今……他知道了要是不翻来覆去地……她,她就不姓魏。
宁欢忧愁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现在是秋天,冬天过了就可以时光大法了!我有罪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