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有层层叠叠树荫的遮挡,又有湖畔的凉风时不时拂过,太阳的热烈被遮去大半,最后阳光只能寻着树荫间的罅隙落下,在地上印出斑驳的光影。
宁欢又出来闲逛了,只是如今每次都老实带满了人,也不敢独自靠近湖泊。
其实也不是她不敢,只是她稍稍靠近,身后跟着的宫人们便如临大敌似的,倒是弄得宁欢也没了兴致。
宁欢让人在园子里扎了一个秋千架,这地方选得尤其的好。
四周有绿树成荫遮挡烈阳,听说春日里更是一处繁花似锦的好地方。
坐在秋千上,宁欢也轻易便可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湖,和青翠连绵的远山轮廓。
清风浮动,树荫与垂柳一同婆娑轻舞,碧波浩渺的湖面也泛起涟漪闪烁着细碎的金光,远山含黛,天空一碧如洗,看着便令人心情舒畅清爽。
宁欢轻轻摇着秋千,看着这幅美景,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说说他,这一日日管我管得跟什么似的,出来随意走走还必须带这么多人,这样声势浩大做什么?多没意思。”
玉棠为她打着扇,无奈笑道:“皇上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圆团儿也跟着陪笑道:“是啊主子,其实说起来,宫中哪位主子出门不是带着许多宫人随侍,何况您还是妃位,这再正常不过了。”
宁欢睨了圆团儿一眼:“我就说你还是和你前主子一条心。”
圆团儿忙不叠讨饶:“哎哟,主子您又冤枉奴才了,奴才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宁欢哼笑一声,让他起来。
玉琼便也跟着道:“主子不必烦恼,宫人们不都站在远处么,也瞧不见您,碍不着您什么,您安心玩乐便是。”
宁欢故意道:“那我要去湖边瞧瞧,你们还不是……”她嫌弃地看了三人一眼。
玉棠无奈地摇头。
圆团儿却霎时苦了一张脸,道:“主子,您就饶了奴才们吧,皇上有命,奴才们不敢不从。若是抗旨,皇上疼爱您,您是没事儿,但奴才们怕是小命难保了,您就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看着他越说越夸张,宁欢忍不住笑起来:“行了,我是那么心狠的人么。”
圆团儿又喜笑颜开起来。
宁欢不禁轻哼一声:“瞧瞧,还说不是管我,比我阿玛还……”
不知想到什么,宁欢默默闭上嘴,遮掩似的轻咳一声,耳尖却悄然泛上绯色。
她有些别扭地轻啐:“烦人。”
玉棠等人自是不知道他们的闺中乐趣的,只是顺着柔声劝道:“这是皇上疼惜您呢。”
宁欢还没来得及和玉棠无赖掰扯一番,便听见从旁边的花木葳蕤处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柔媚声音。
“原来是令妃娘娘。”
“令妃娘娘万福金安。”有人聘聘袅袅地走过来,轻柔慢语地行礼。
是梅贵人。
听着梅贵人那娇柔若莺啼婉转的声音,宁欢下意识起了些鸡皮疙瘩。
旁人是何感受宁欢不知道,但依她的想法,这声音真用来唱曲时或许好听,但平日听着总觉得有些矫情。
不过看到梅贵人微曲的膝,宁欢微微眯了眯眼。
她停住晃动的脚,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淡声道:“免礼。”
梅贵人勾了勾唇,慢慢地站直了。
梅贵人看向宁欢,看到她身上茶白色的滚雪细纱裙,虽是素雅的淡色,但衣裙上仍用金丝银线精细地绣着繁覆的纹样,茶白映着金绣愈显华美,却又兼顾了适合夏日的清爽飘逸,梅贵人不禁微微咬唇。
她恰好认得这种料子,千金一匹的滚雪纱,在江南富庶之地亦是一纱难求,如今倒是这般轻飘飘地被令妃制成了宫裙,皇上倒是宠她。
梅贵人定了定神,曼声道:“听说令妃娘娘前些日子不慎落水,没成想今日倒是就见您出来了,想必娘娘是大好了?”
听到梅贵人的话,宁欢声音清浅:“多谢梅贵人关心,不过本宫倒是未害上风寒。”
梅贵人娇笑一声:“是嫔妾失言,娘娘勿怪。”
勿怪,这个词用得……
宁欢琢磨两下,神色平淡地受了她的请罪:“嗯。”
梅贵人神色一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令妃淡声开口。
“本宫出不出来与你何干,梅贵人,你说这些话的确不妥。”
梅贵人的面色霎时沈了些,她又咬牙笑道:“令妃娘娘教训得是,不过嫔妾倒是以为,在训诫嫔妾之前,娘娘是否应该先以身作则呢?”
宁欢一顿,神色疏冷地看向梅贵人:“你想说什么?”
看着她这般冷淡的神情,倒是颇有几分威严,梅贵人下意识地感受到心惊,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她在心中暗骂一声,面上却娇笑着开口:“方才嫔妾走过来,不甚便听见令妃娘娘编排皇上的话,娘娘身为宫妃,却对皇上如此失礼,不知,又该当何罪呢?”她的声音依然婉转柔媚,只是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好听。
梅贵人傲然地看着宁欢,状似神态自若,可眉眼间却难掩几分嫉色。
她是查到了,原来那日的荷花被皇上送去了天地一家春,那荷花是皇上给令妃折的!因为几支破荷花便害得她被皇上冷厉训斥,就因为那是令妃要的么?梅贵人又气愤又嫉恨。
她想,必定是令妃善妒又极会争宠才让皇上这般漠然地待自己,梅贵人实在是不满又气恨,没想到今日倒是抓到了令妃的错处。
前些日子的章佳答应如何被罚的,不就是因为她言行无状么,梅贵人想,她倒要看看令妃如何圆回来,若是说不好,指不定也会像章佳氏那般被皇上处罚,她非得将那日的屈辱还给令妃不可!
梅贵人的神色莫名得意起来。
梅贵人的话一落下,圆团儿霎时呵斥道:“放肆!”
梅贵人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一个小太监罢了,等令妃倒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而宁欢的神色也彻底冷下来,虽然不知道这梅贵人发的什么疯,但想想大抵也和后宫争宠脱不开关系。
不过她说的这话……
宁欢慢慢站起来,甚至轻笑一声:“本宫该当何罪?你倒是会痴心妄想。”
梅贵人眉头倒竖:“你!”
“你?”宁欢声音冷淡:“一点规矩都不懂,的确放肆。”
梅贵人理亏,气恨地咬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宁欢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说起该当何罪,那本宫就先同梅贵人好好算算。方才梅贵人向本宫行的是哪门子的礼?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对着本宫行礼,只微微曲一下膝便行了吗?还是说在本宫不知道的时候,皇上和太后恩典免了你向高位嫔妃行礼?”
梅贵人气结,却仍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宁欢又看向她:“看来梅贵人也是知道规矩的,那便重新同本宫行礼罢。”
梅贵人咬牙,冷哼道:“令妃娘娘一定要同嫔妾计较这些小事吗?”
“小事?”宁欢面色疏冷地看着她:“看来在梅贵人心中不分尊卑,以下犯上都是小事了,那么梅贵人你是视宫规为何物呢?”
“可是令妃娘娘不也冒犯了皇上?若是如您所说,您岂不也是以下犯上?”梅贵人不甘示弱地冷笑起来。
闻言,宁欢反而微微弯了弯唇角:“冒犯皇上?若是如此,你大可亲自去问问皇上会如何处罚本宫。”
梅贵人蓦地看向她,看着令妃这一幅有所依仗的模样,梅贵人又嫉恨又下意识有几分心虚。
宁欢又垂眸看向梅贵人,凉声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先在这儿跪上几个时辰,好生清醒清醒再去禀报皇上。”
梅贵人咬牙,却还是傲然冷笑道:“令妃娘娘巧舌如簧,嫔妾叹服。”
宁欢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地开口:“掌嘴。”
闻言,梅贵人蓦地擡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宁欢:“你敢打我?”
宁欢轻轻摇了摇宫扇,并不搭理她。
而圆团儿已然迅速带着几个健壮的宫女强制押着梅贵人跪下了,他冷冷一笑,擡手就是一巴掌:“梅贵人,令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您藐视宫规,以下犯上冒犯娘娘,令妃娘娘当然有权处置您。”
说话间,梅贵人已经受了几巴掌。
“你……”
梅贵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前面传来一道温雅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这道声音在梅贵人耳中如同天籁,她眼中霎时一亮,趁着宫人行礼的间隙,顺势便挣脱了几个宫女的钳制。
“皇上,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她膝行着朝皇帝的方向爬去,声音娇媚委屈极了,又恰到好处地带上几分哭腔,好不惹人怜。
宁欢便跟着同他行礼:“臣妾参加皇上。”
皇帝蹙着眉避开梅贵人,几步走到宁欢身边扶起她:“免礼。”
他微微挑眉,还笑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梅贵人正委屈皇上竟这样无视她,听见皇帝的话,忙看向皇帝,正要娇声报几声委屈:“皇上……”
宁欢似笑非笑地看向梅贵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接着掌嘴。”
“嗻!”圆团儿忙不叠地大声应了。
几个宫女原本有些犹豫,但是见皇上的确没说什么,便也大着胆子重新押住梅贵人。
梅贵人则是瞪大了眼,她不敢相信,令妃是疯了吗,皇上就在这儿,她还敢打自己!她着实是跋扈!
“皇……”
“啪——”圆团儿的巴掌打断了梅贵人委屈的声音,也让梅贵人真真切切地亲身体会到令妃的骄纵与跋扈。
皇帝依然温和的看着宁欢,显然是默许她行事。
宁欢见此,微微翘起唇角,她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梅贵人娇横,冒犯臣妾,臣妾原本想小惩大诫便好,谁知她却不知悔改,言语愈发轻狂冒犯,臣妾便让圆团儿教训她一番。”
皇帝眉眼一肃:“该罚。”
他又握住宁欢的手,温声道:“你有协理六宫之权,处置不守宫规的嫔妃理所应当。”
听到皇帝的话,宁欢眉梢轻挑。
而梅贵人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她还在奋力挣扎:“皇上……不是的……”
皇帝眉眼间浮现几分不耐,宁欢反而轻笑一声:“那皇上不妨听梅贵人说说是怎么回事。”
主子开了口,圆团儿便会意地停手。
梅贵人甩开几个宫女的手,正欲起身,便听皇上冷声道:“跪着回话。”
梅贵人愈发委屈,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好。
她敢在令妃和旁人面前轻狂几分,却不敢在皇上面前骄横。
她不禁擡眸看向皇帝,眼中有泪珠滚落,声音也委屈得紧:“皇上,是嫔妾先听到令妃娘娘编排皇上,令妃娘娘冒犯了您,嫔妾听不下去便和娘娘论辩了几句,谁料娘娘竟……”她似是说不下去,捂着脸娇声哭泣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土狗,我爱看这种情节(///▽///)所以也爱写。
清朝轻易不打脸,打脸挺侮辱人的,但是嘛,这是清架空,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