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婚约
推开顾宅的大门，那扇曾经承载着几代人回忆的照壁映入三人眼帘，上面的图案竟然还是二十年前顾家老太爷画的荷塘锦鲤。
顾东洋指着照壁右下角“连年有馀”几个字，感慨地对妻子说：“雪茹，你看，这还是当年我和父亲一起题的字。”
“是啊，那时行云才三岁，爱琳也刚上中学，还嚷着也要在上面写字呢，一晃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三x人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去，一路上的莲池丶花园等都与多年前顾家老宅的布局一般无二。
顾家老太爷祖籍在江南一带，所以宅子里的布局都参考了江南园林的设计，精巧中带着雅致。
从大门开始一直延伸到主宅，一路上一步一景，无论是亭台楼阁，还是小桥流水，绿地和荷花池，皆是典雅精致丶古朴纯净的江南景致。
推开主宅的大门，多年前的记忆翻涌而来，顾家夫妇二人仿佛置身于多年前三代同堂的日子。
何叔和张妈把两人的行李先放到二楼归置，顾行云也识趣地去了三楼书房，给夫妻两人留下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张雪茹有些激动地走进了二楼的起居室，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兴奋的神情就像一个探索新世界的孩子，丈夫顾东洋在她身后温柔地看着妻子，没有出声打扰。
她挎过丈夫顾东洋的胳膊，让他陪自己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转了一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张雪茹对儿子新布置的屋子很满意，房间宽敞明亮，南北通透。乳木果色的家具温馨淡雅，桌上的心形摆台还放着夫妻两人的合影。
朝南的方向有一个大大的露台，一阵微风把镂空纱帘吹起，可以看到露台上还摆放了藤状的花架，淡紫色的绣球丶粉色的玫瑰和绿萝交叉环绕，爬满了屋顶，显得别有一番风情。
张雪茹内心诧异，这样的家居布置简直出乎她的预料，冷淡不食人间烟火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情趣了，她心里对儿子的变化产生了不小的疑问。
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伸到窗台上摸了一下：“真干净！”，简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从此不难看出这里经常有人收拾打扫。
“儿子还是很想我们的，”张雪茹温柔的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一会咱们就去附近的市场买东西，晚上我给你们父子俩做一大桌好吃的！”
顾东洋宠溺地看了妻子一眼：“别累着了，我们去外面国营饭店随便吃点就行。”
“那怎么可以！这是我们回来一家团聚的第一顿饭，是我们一家人新生活的开始！”张雪茹本来兴奋地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沈，“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东洋，我们终于回来了！我到现在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我...”说到这里，张雪茹的声音已经略带哽咽。
顾东洋轻拍着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雪茹，都过去了，别想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那么长，你不是总说人要往前看吗？现在不是挺好的？”
“如果爱琳能原谅我们，我们一家才算圆满了...”
“爱琳现在孩子都要上高中了，迟早会明白当年我们作为父母的不得已，别想了，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过了一会，靠在丈夫怀里的张雪茹已经慢慢从刚才伤感的情绪中走出来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趴在丈夫耳边小声说：“东洋，你有没有发现行云变化不小呢！”
她冲着漂亮的露台努了努下巴。
粗心的男人这才发现了房间里的异样：“我说呢，怎么刚才一进来就觉得有股小布尔乔亚的味儿。”
妻子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顾东洋赶紧改口：“哦，就是房间收拾的太漂亮了些，不符合我们平时艰苦朴素的学术风格。”
回应他的是轻轻一拳头。
今天的晚餐非常丰盛，为了庆祝夫妻二人回归南城和家人团聚，张雪茹这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硬是和张妈一起下厨做出了十道菜来，寓意“十全十美”。
一家人正热热闹闹的吃饭，顾东洋就接到了老友乔大海的电话，两个加起来超过百岁的男人在电话里兴奋如孩童般聊了很久，还约好过两天等乔大海出差回来后就去大院乔家做客。
静静的夜里，已经十二点钟了，顾行云还是没有一点儿睡意，父母的回归和朋友的重逢多少让他心中泛起了涟漪。
今天他仔细留意了父母对于房间新布置的反应，看起来非常满意，当时听了明娆的建议果然是对的。
原来在大家眼里古板严肃的父母也喜欢这样逐新趣异的事物，看来每个人都会向往美好的事物。
不过最近最令他担忧的是另一件事。
已经十月了，这意味着离年底研究成果提交只有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紫头乌中的毒素提取率现在还不理想，根本无法量产。
虽然在父母和同事面前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的情绪，但实际上他对目前的研究进度还是有些担忧的。
最好是能找到一处天然的培育地，更多的提取不同种株的滤液进行比对研究，这也是老师曾经的心愿…
幼时他就对植物学非常感兴趣，可后来跟着父母下乡劳改，天天干农活，他们一家几乎没有什么喘息的时间，很多好的研究机会都错过了。
好在后来遇到吴老师，是他一直坚持带着自己研究做课题，即使再艰苦的环境也没放弃，可惜…
想到自己的恩师吴为民，顾行云的心里顿时充满遗憾，老师对他那么好，把什么都传授给他，自己今天获得的一切荣誉几乎都来自于老师。
吴老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紫头乌的毒素提取率能够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最终达到量产，可以制成新药，给更多病人带来曙光。
不管怎样，他会实现老师的心愿，因为这也是他的梦想。
三天后的下午，军区大院门口。
今天是顾东洋跟乔大海约好上门拜访的日子，本来说好了一家三口都去。结果还没吃完早饭，南城大学实验室那边突然来电话，说有个实验数据出现问题，需要顾行云立刻赶过去处理。
最终是何叔送顾家夫妻二人去了大院，顾行云则赶去了南城大学。
到学校后，顾行云发现只是实验数据记录上有了重覆，并不影响整体进度。因为心里记挂着父母去乔家的事情，所以他加速处理完数据就开车去了大院门口接人。
老友相见，顾行云估计父母不会这么快出来，于是在车上边等边翻看国外关于植物毒素提取的相关论文。
忽然，车窗被“咚咚咚”三声敲响了，他擡头一看，原来是那天在火车站见过的乔家小女儿。
顾行云摇下车窗，礼貌的和乔路香打了一声招呼。
眼前这个梳着双边麻花辫的年轻女孩见到他好像特别亢奋，眼神贼亮，自来熟的邀请他去家里坐：“行云哥哥，你怎么在车里坐着，快去家里坐呀！”
见顾行云没有下车的意思，她继续劝道：“行云哥哥，我爸和顾叔好多年没见了，要叙的旧太多了，你不进去的话，等到天黑也等不到人哦！”
听到女孩过分熟拈的称呼，顾行云皱了一下眉头，但出于礼貌并未打断她的话。
谁知女孩已经等不及他的答覆，伸手就要开车门。
顾行云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女孩顿时讪讪的缩回了刚刚伸出的手。
“行云哥哥，你还是去一下我家吧，不然你真的等不到顾叔和茹姨的。”
顾行云想起父亲在电话里和老友聊天的热乎劲，知道这个女孩所言非虚。于是未再多言，下车随着她去了乔家。
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他爸顾东洋爽朗的笑声，父亲已经多年未曾如此开怀，他不想去打扰，脚步暂缓。
旁边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雪茹，东洋，你和老乔一直是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现在好不容易又聚到一起，实在该好好庆祝一下！不如最近挑个好日子，把两个孩子的婚约定下来吧！”
婚约？自己怎么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顾行云心中浮起疑问。
接着就听到自己母亲说：“那就是孩子们小时候的一句玩笑话，不当真的，香香这么漂亮，哪能看得上我们家那个混小子呢！”
又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好像是在拿什么东西。
接着，父亲惊讶的声音传来：“这不是老太爷的怀表吗？里面好像还刻着行云的名字！”
“对，这是老太爷当年给的定亲信物。”
听到这里，顾行云再也忍不住，一脚跨进了大门。
看到顾行云出现，里面的几个大人都非常高兴。
站在父亲身旁的一个黑脸中年人更是激动的满面红光：“这就是行云吧！真是一表人才，和老顾你年轻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错！不错...”
母亲旁边的中年妇女应该就是乔大海的妻子，更是用一种看自家女婿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
身旁的乔路香也拉着辫子羞红了脸。
母亲张雪茹虽然皱着眉头，但看在老太爷信物的份上没再开口否认。
两家人就这么把婚约认了下来。
如此，去了大院一趟，顾行云回来的时候身上便多了一桩青梅竹马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