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吧,你会输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这样的字眼。
巴洛克毫不犹豫地认定这就是雅格芭,用思想大声反驳她:“我会赢!然后那个时候就是你的末日!”
“是么?那又怎么样呢?”
“混账,是你把他引诱到这个地方来的吧!如果不是你,他早就成为白象塔的主人了!”
“是么?但是现在是你成为了主人呢,难道你不开心么?”
“不要诡辩!”
“真的一点都不开心么?”
“……”巴洛克片刻的动摇让他付出了代价,他的手落在了剑柄上,将长剑抽了出来。他及时收敛了心神,让自己重新回到平衡的状态。
“该死的女人!”他骂道,“你引诱过多少个男人?肯定有不少恋童癖的老头摸过你吧!你……”
雅格芭明显动摇了一下,但是她恢覆得比巴洛克想象得要快:“闭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只有一个,不需要别的脏东西。巴洛克哥哥,离开冒险村吧,永远别回来。”
“不可能——”
巴洛克忽然感到身体的约束降低了,同时他看见雅格芭从巷子里冲了出来,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朝他冲了过来。情况突然加上新仇旧恨,他拎起剑朝着她砍了过去。
之前看见的笑容又在她的脸上浮现了,巴洛克稍一楞神,自己的剑已经被架住,魔法丶锁链一起抓住了他。乌克莱德挡在雅格芭面前,脸上的表情在难以置信和彻底失望之间变幻着。
巴洛克抓住了他的手臂,叫道:“那个女人是——”
他又发不出来声音了,乌克莱德身后,少女的笑容停留在微妙的角度。巴洛克只能继续注视着自己的师兄,期望他能够说一句话,可是直到他被押走,都没有听到任何话语。
牢房里很黑,和他曾经玩机械的储藏室一样黑——但是这两种黑是不一样的。后者不管多黑,都是黑在了实处,你知道每一片黑暗里有什么;而前者却黑得无边无际,里面好像藏着恶魔,也好像什么都没有。
巴洛克能够听到旁边的喘气声,但是他看不见人,这给了他丰富的想象力。或许旁边的那些是狮子,喂食的时候就会打开门,狮子会扑进来咬死他;或许他们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下一次牢门打开,他就要和这些人在角斗场分个你死我活。
当然这些都没有发生,他看见的只有黑。
唯一一次看见人,是一个守卫进来,告诉他明天他就要被处死。巴洛克不觉得恐怖,反而觉得有点亲切,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那个守卫就呆呆地走了,像个木偶一样。巴洛克这才意识到,那个男人恐怕也是雅格芭控制下的人。很显然,他并没有巴洛克这样的意志力。
于是他坐在牢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自己的死期。大概是因为没有时间概念,他害怕了一会儿,就只是觉得饿了。
是真的饿,胃被捏成手指形的那种饿。
后来光来了,人也来了——但并不是来处死他的。那是个女孩,长得还挺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是雅格芭的手帕交。她提出了交易,而巴洛克答应了,于是他就被释放了。
他只身逃出了冒险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不仅仅是他的仇,还有师兄的仇。他们白象塔绝对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八年后,他联合了杰伊·布兰达,希望能够完成心愿,却最终功败垂成。他意识到他心中无敌的白象塔其实没有那么强大。
后来他去了帝都,建立了剑圣的势力,甚至能左右帝国的命运。但是他的目标从来没有变化过,只有一件事情而已:
他要为自己和师兄报仇。
又是十五年后,他终于站在了这个目标之前——这次,他绝对不会失败。
雅格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而与此同时,她故技重施,想要操纵对面的男人。然而这一次,她失败了。不仅仅是操纵失败,她甚至没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为人类的存在。
这让她不由惊慌了起来,而它所带来的表情绝对真实。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嘴巴颤抖着问道:“为什么……”
巴洛克不由笑了,他低头说道:“我曾经想过,怎样才能摆脱你的控制。结论很简单:只要不是人类就可以了。于是我就想,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不是人类呢?如果用机械置换了半个身体还算是人类么?只换了一整个身体呢?后来,我就拜托一个人,他为我的灵魂重新做了联接,直接联接在我做的机械人身上。现在我身上已经没有人类的部分了,你的能力失效了。”
他愉快地笑了起来,样子疯狂,仔细看还有点滑稽。
雅格芭完全笑不出来,她一步一步后退着,手握在胸前,浑身都在颤抖。恐惧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只是这一次落到了实处而已。
她的家族里,每个人都得在十二岁之前找到一个约定的对象,而她却十分抗拒这种安排。
十二岁还没有确定自己的约定对象,她的能力在生日过后彻底失控。
那时她躲在树林里,捂着头,惊恐地等待着自己的能力带来的约定对象。
那可能是一只鸟,一头猛兽,或是蜘蛛和蛇,而她无法拒绝。
然而当树叶分开,站在月光之中注视着她的人是英俊的少年。
她怔怔地看着他,对于能力的抗拒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结结巴巴地说:“我……怕黑。能送我丶送我回家么?”
对方绅士地送她回家,没有留下姓名就离开了。而她还是打听到了他的身份:他是白象领的继承人,是武技的天才,回去后就将成为新一代的剑圣。在她鼓足勇气去找他之前,他已经结束了试炼,离开了冒险村。
她无法离开村子,只能日覆一日地用能力呼唤着他,直到他真的回来,重新待在她的身边。
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雅格芭没有犹豫,伸出手急切地开口:“成为我的力量吧。”
她知道对方不会拒绝她。
他们迅速陷入热恋,既是爱情,也是约定双方无法代替的羁绊。
但是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在这个约定的真相,担心这会毁掉一切。
那些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有慈祥的父母,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彼此深爱的情人,一切毫无缺憾。
然而她的内心却一直恐惧着什么。
她一直知道一件事情:乌克莱德可能并不是真的爱她,只是因为她的能力而被迫爱上了她。他自由如风,而她却被困在冒险村的小小范围内。
恐惧在乌克莱德的师弟来到这里的时候到达了顶峰。她知道巴洛克想要让乌克莱德离开这个地方,而乌克莱德也的确因此而动摇。
他甚至问了她:“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么?”
他描述了白象领的美丽,但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满心只有将要失去的恐惧。
在恐惧驱使之下,她做出了她以为可以保护她的家庭的事情。
她命令乌克莱德不许离开冒险村,她操纵巴洛克袭击村子核心被捕,她搅乱了巴洛克随从的记忆,她蛊惑了裁决官即日处刑入侵者。
她也因此而痛苦,把这一切告诉了因为父母死于意外而卧床多日的闺蜜玛莎·希尔德,而玛莎放走了巴洛克。
当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不知为何也松了口气——她还没有成为杀人凶手的觉悟。
她可以不在乎巴洛克,只要他不再出现在她和乌克莱德面前,只要他不再试图破坏她的生活——
但是恐惧并没有就此结束。
随着她力量的加强,她不断地执拗地一次又一次给乌克莱德施加精神暗示,操纵他的记忆,甚至改变他的性格,确认他不会离开自己。然而每做一次这样的事情,她又对他们之间的爱情越发怀疑:那到底是真实还是她亲手制造的幻觉呢?
但是,如果幻觉能够持续一生,那也就是真实了吧。只要偏执地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到最后,那就没有人能够说她是错的。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家庭,她的所作所为铸造了她完美的家庭,她——
绝不后悔这一切。
雅格芭看着巴洛克,轻声说道:“要是你永远不出现多好。”
巴洛克嗤笑道:“难道那样,那些东西就会变成真的了么?”
他已经畅快地说完了他想说的话,抽出了剑,朝着面前可恶的女人刺去。
雅格芭没有动弹,一个人影从她身后冲了出来,挡住了巴洛克的剑。那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身形还是个少年。少年拿着两把细长的银剑,挡住了巴洛克的剑。
巴洛克及时收住了手,叫出他的名字:“莱斯利?”
没有得到回覆,他随即看向了雅格芭,她已经趁此跑出了不远。巴洛克面孔扭曲起来,拎住面前少年的颈子,把他扔了出去,自己加速冲向了雅格芭。
雅格芭惊恐地看着他,闭上眼睛,默念着自己丈夫和孩子们的名字,直到心情平静。最后,连惊恐也消退了,她面容平静,只是叹了口气。
巴洛克的剑刺中了她的心脏,随即抽离出来。
与此同时,在冒险村的地牢里。
乌克莱德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刚才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妻子在叫他,就在外面的街上。
他扯断了锁链,徒手掰开牢房的门,向外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写到这里我真的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