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催眠术,穆霜雪想起了许多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童年的事情,也想起来了某一件她已经忘记了的至关重要的事情。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喜欢跟她父亲玩一个游戏,就在穆府宅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
一个,名叫藏宝的游戏。
四人根据穆霜雪的记忆,随即一同前往了原来的穆府,又跟着穆霜雪来到了她记忆中的那片树林。
因为穆府被烧后,这里很少有人过来,所以穆府后面的树林更是从没有人来过,里面已经长满了各种杂草。
这里的样子和穆霜雪记忆中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她一下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晏清走到她身边,对着她表示支持地笑了笑。
穆霜雪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好好想了想记忆中的方位,随后睁开眼睛,向左前方看去。
“你想起来地方了?”李晏清问道。
穆霜雪直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一棵大树边才停下了脚步,擡手触摸枝干。
大家一同跟上她,走到了树边发现那棵树上有一个已经变得不是很明显,但依旧能看出来的标记。
那标记看着像是一张得意地笑脸,一看就是一个童真小孩刻的。
穆霜雪道“就是这里。”
说着,在树边蹲了下来,在树根附近摸索了一阵子,拔除了附近的杂草,开始用手挖土。
李晏清如今已经开始有些行动不便,扶着腰跟她一起蹲了下来。
“就在这里吗?我帮你一起。”
穆霜雪停了手,拍掉了些手上的泥土,扶着李晏清站了起来,什么都没说,自己又蹲了下来默默扒拉泥土。
李晏清看着她这样,心里酸得很,有点想哭。
钟禩见状走过去,在穆霜雪身边蹲下。
“我来帮你。”
李窈也上前了半步,但是她真的还是不太想跟他们一起扒拉泥土。
穆霜雪摸到了地上某个地方,停住了动作。
“我找到了。”
穆霜雪食指勾住了半截短绳,用力往外一拉,砰的一声一个盖子应声而起。
大家都凑上前来看,那地方埋了一个盒子,盖子已经被打开。
穆霜雪把盒子拿了上来,坐在地上,把盒子放在膝盖上。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慢慢伸手进去。
那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木质盒子,还有一个穆霜雪小时候最喜欢的木偶。
那个木偶她还记得很清楚,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亲自给她刻的,她一直都很喜欢,一直把那个木偶摆在房间里。
直到出事前那一年的除夕,亲戚的小孩不懂事,把她的木偶弄坏了,她看到了,气得很,二话没说就打了那小孩一顿。那小孩小了她几岁,家里又宠,挨了一顿打自然就哭着鼻子去告状,最后的结果是,大年三十夜穆霜雪被好好训斥了一顿。
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为了这件事跟她的父亲打了好久的冷战,最后是穆将军服软了,跟她保证,会再给她刻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她。
但是答应了没多久之后,就出事了。
穆霜雪颤抖着手拿起木偶。
原来,父亲真的又帮她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偶。
只是这个木偶,再没有机会交到她的手里。
是啊,父亲一向说话算话,他从来没有对自己食言过,一次都没有。
穆霜雪看着那带着笑脸的木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那木偶,埋头在膝盖上哭了出来。
李晏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住她,安静地陪伴她。
穆霜雪埋首在膝间啜泣着道“我知道出事后,就被兄长带着去逃亡了,我和他是最大的,我们带着几十个比我们小,不如我们坚强的弟弟妹妹,光顾着安慰他们,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我看到这个……”
穆霜雪哽咽得说不下去。
李晏清跪在地上,搂抱住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用肢体的触碰安慰她。
“小晏,我没有家了……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双亲了……”
李晏清安慰道“你有家,霜雪,我们有家。”
李窈也道“是啊,你也有家人,我们现在就是你的家人。”
钟禩把大盒子里的那个长木盒拿了出来,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锁孔。又拿出穆霜雪那块玉锁里面的钥匙,正好匹配,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就应声开了。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一封明黄色的圣旨。
展开来看,确实是册封恭亲王李禹为皇太子的诏书。
李晏清看了眼圣旨,对穆霜雪道“霜雪,以后我帮你们平反好不好?我来告诉天下人,他们不是逆贼,他们更不该直接被涂抹掉被所有人遗忘,这些我保证我以后会做到的。”
穆霜雪的情绪也渐渐平缓了下来擡起头,也看向那道圣旨。
李晏清没带手帕,就用衣袖帮穆霜雪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看着那道圣旨,穆霜雪却犹豫了。
回宫后,天色也不早了,李窈直接回了自己的瑶华宫。
李晏清本来一直担心穆霜雪的情绪,但用晚膳的时候她已经一切如常了。
见她大概没事了,李晏清这时才去关注钟禩,结果发现他神情恹恹,精神很不好。
李晏清一边自己慢慢吃东西,一边悄悄关注他,结果他还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不动了。
李晏清又吃了几口,他还是不动,就问道“钟禩,今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我饱了,你吃你的,不用在意我。”
“你都没吃几口,就饱了?”
穆霜雪也问道“身体又不舒服?”
“没有,可能是有一点累。要不我先回屋了,你们慢慢吃。”
钟禩准备站起来,李晏清急忙拽住他。
“你没事吧?”
“没事,谁还没个没胃口的时候。”
李晏清拿了个空碗过来,盛了一碗鸡汤放到钟禩面前。
“吃不下东西那就喝点汤。”
钟禩拿着勺子搅拌了许久,都没喝一口。
李晏清见他连汤都喝不下,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
“我还是去喊人请刘御医过来一趟。”
“晏清。”
“干嘛?”
钟禩十分无奈道“刘御医也算是我师父,年纪也挺大了,你别总是因为我去折磨他。”
“可是你……”
“我喝,我现在又有胃口了。”
穆霜雪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心里却做了个决定。
晚上,李晏清说还有一点东西没看完,去了书房,穆霜雪就去了钟禩的偏房。
屋里灯火已经熄灭了,穆霜雪还是擡手敲了敲门。
“是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现在时辰还早,难道已经睡了?
穆霜雪直接推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摸索着把烛火点上。
穆霜雪走到床边坐下来,床上的钟禩看着睡得很沈,只是呼吸浅浅弱弱。
“钟禩,你没事吧?”穆霜雪轻轻晃了晃他。
被摇晃后,钟禩终于醒了过来,看到穆霜雪在他床边,有点惊讶。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敲了好几下门,你都没有听到?”
钟禩准备坐起来,穆霜雪按住他。
“你躺着吧,没关系,我本也不想扰你休息。”
钟禩还是坐了起来,问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穆霜雪点了点头,十分诚恳地道“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你准备做什么?”
“我准备用遗诏去帮你换解药,他一定会给的。”
钟禩拉住穆霜雪的胳膊“你别冲动。”
“你看我像冲动吗?”穆霜雪表面很冷静地说道“我想过了,不管怎么样,活着的人更重要。现在明明有这个机会,我若不去做,我怕是这辈子都会心里不安。”
钟禩情绪一波动,咳嗽了几声。
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是,你如果拿遗诏找他换能解我馀毒的药,八成他是会给你的,那之后呢?你是谁他很快就明白了,之后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甚至你们整个碧湖山庄都逃不掉。”
他说的这些,穆霜雪刚才确实没有想到。
“可是……”
“你有想法,先来跟我商量一下,这很好,以后记得也这样。”
穆霜雪坐在床边自己好好想了想,皱了皱眉“不对啊,照你这么说,那任何时候,不都不合适拿遗诏出来吗?”
钟禩喃喃道“是啊,皇权是可怕的……”
穆霜雪泄气道“所以这遗诏真的只能藏着,等到小晏登基了,再拿出来平反吗?”
“未必。不过现在先别急,这件事容我再想想。而且,我不希望在晏清生产前有什么动作,等他月份大了,要是有点什么意外,会要命的。”
“这我知道。”穆霜雪心里也极其矛盾“但是你怎么办?你的时间不是只剩下……我们能不能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
“上天其实待我不薄了。”钟禩往后面的枕头上靠了靠,轻轻道“年少时,我体会过别人眼里的无限风光,后来……我也有晏清这样的小棉袄,还能得到昱国第一美人的青睐,人生快到头了,还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值了。”
“你别总说这种,你别放弃行吗?”
钟禩轻轻笑了笑“好,我不放弃,我的事情,就交给天意吧。”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接下来,等晏清月份再大一点,就不方便继续出现在人前了,该安排他出宫待产了。其馀的事情,我们见机行事就好,暂时就不要主动出击了。”
“好,我听你的。”
钟禩想了想,又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这件事很重要。”
他这么说话,穆霜雪又开始不安和紧张了。
“什么事?你可别跟我交代什么后事,我不听。”
“不是。”
“那是什么?”
“关于遗诏的事情,别告诉你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