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刚坐上车便有点如坐针毡。
她虽然搞不清状况,可眼下情况明显很不对劲。车内加上她总共只有四个人,但不知为何有种人际关系覆杂的错觉,气氛微妙到让人只敢小口轻轻地呼吸。
她好想下车啊!
秋秋刚想转头去跟坐在后排的白梦眠说话,却听后座响起那位气场高冷又极具压迫感的江总的声音。秋秋连忙绷直身体乖乖坐好,不敢动弹,更不敢回头去看。
“昨天让你上来,为什么拒绝?”
白梦眠见避无可避,干脆破罐子破摔。
“江总,您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想下车,下午还要继续拍摄,你在这里会耽误我们的拍摄进度。”
又叫他江总!
江聿猛地提起一口气,快被面前的女人气到心梗。
“白梦眠,你故意的?”
“对啊,你不也是吗?不要告诉我,跟我们舞团合作,让我们出差到敦煌为隋玥伴舞,也是你的一时兴起?”
江聿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轻易被她激将法成功。之前离婚签字的事不就是被白梦眠激将法,一时头脑发热,做出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我说我没有,你相信吗?”江聿的黑眸注视着白梦眠的眼睛,耐着性子说,“这家游戏公司是江/氏旗下子公司,我不参与直接决策。得知你们舞团和游戏公司签约合作是个偶然,当然来到这里找你是必然。”
白梦眠不敢置信地盯着江聿,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的吐露心声。
“不信就算了。”江聿轻叹一口气,低眸瞥见白梦眠脚踝以下的足部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脚受伤了?”
白梦眠其实是相信江聿刚才那些话的,这种事他没必要骗她,更何况他眼神中的真挚都快满溢,恨不得直接通过空气流淌钻进她心底一般。
白梦眠摇摇头:“没什么,上午跳舞时沙子有点烫脚。”
“你们没穿鞋?”江聿依旧注视着她的脚侧的皮肤,神情冷峻,眼神里却难掩心疼。
秋秋忍不住吐槽:“导演要求的,除了隋玥以外,所有伴舞都不许穿鞋,要我们光着脚在沙丘上跳舞,说这样更有原始美感。”
车内空气凝滞了一秒。
秋秋连忙用手捂住嘴巴,把头低下去降低存在感。
居然是被晒得滚烫的砂砾烫伤了!
江聿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下意识便伸手握住白梦眠的一只脚踝。
“喂!江聿!”
这里又不是别墅卧房的大床只有他们两人存在可以不顾外人目光,眼下车里还有邹斐和秋秋在,江聿居然就这样毫无顾忌直接握住她的脚后轻轻一带,替她脱了脚上的凉鞋,把她的脚直接搁在他的大腿上。
“松开,把我脚放下来听到没有?”白梦眠又气又急,语气也逐渐放肆。
邹斐坐在驾驶座上恨不得关闭五感。他低垂眼睫,在心里默念:我听不到,听不到。
白梦眠抗议挣扎着,江聿却岿然不动。白梦眠拿他没辙,气极了擡脚便踹向他的腹部。
江聿也不躲开,任由她撒气。
白梦眠一脚踹过去,原以为江聿肯定会躲开,不料一脚踹在他胃部。她陡然想起前几天在路边江聿胃痉挛疼到面色苍白直不起身的模样。江尘说过江聿上个月刚突发胃出血,现在还是养病阶段。
糟了。
白梦眠立马懊悔:“你怎么不躲开啊?”
“我为什么要躲?”
白梦眠气自己太鲁莽,但也因为这一脚,她不再抗拒挣扎,任由江聿捧着她的脚踝,用湿纸巾一点一点擦拭脚底烫伤的皮肤。
江聿的动作十分细致,下手轻柔,比白梦眠自己做得更细心。
“下午还有拍摄,你脚底估计要烫起水泡。晚上回酒店你上来找我,我帮你上药。”
江聿作为投资方自然可以直接让导演取消群演赤脚的镜头,可他知道如果他做,白梦眠一定会生气。她并不喜欢在专业领域受到外界干涉,哪怕他的行为出于保护。
白梦眠双手抱臂,撇过头去:“关你什么事?”
“我心疼。”江聿说得自然而然且理直气壮。
“喂,你!”白梦眠下意识看了眼前座。秋秋还在车上,他这么做分明是想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白梦眠恶狠狠瞪了江聿一眼,江聿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白梦眠的怒意,他专心致志地捧着她的脚,搁在自己大腿上,用湿纸巾轻轻擦拭,就像呵护一件艺术品。
我靠!
救大命!
有没有人管一下!
现场屠狗啦!
秋秋坐在副驾驶座上瞥到后视镜中的景象,差点没忍住想回头去看后排的白梦眠和江聿。
梦眠姐和这位看起来来头很大的江总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并且这位江总似乎为了追求美人,连脸都不要了。
当坐在车里的另外两人不存在吗?
这么直白的表白,秋秋作为刚满二十岁恋爱经验浅薄的小女生,心脏直接被狙中,简直要被高甜气氛迷得当场发出土拨鼠尖叫。
幸好这会儿秋秋中暑身体虚弱,发不出丁点儿叫声。
她侧过头悄悄瞄了眼驾驶座上邹斐。只见邹斐面无表情,再仔细看,他不是没表情而是早就生无可恋。
邹斐在驾驶位上坐定,目光落在方向盘的中心点。
不听丶不看丶不思丶不念。
从老板刚才突然伸手握住夫人脚踝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默念起静心咒。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虚空窗必,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以相成……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昨夜邹斐接到江聿指令后连夜准备应援餐车,一百份定制下午茶和各种水果饮料,协调航班从外省空运过来。这会儿还要坐在车里为老板打掩护,连静心咒都很难屏蔽老板硬塞给他的狗粮。
单身打工狗再度遭受暴击。
嘤嘤嘤。
***
避开正午最炎热的两个小时,下午拍摄继续,众人顶着高温工作直到黄昏日落。
大漠孤绝,身着飞天神女舞服的舞者们在沙丘上翩然起舞,一轮浑圆红日缓缓沈入西边天际地平线上的沙海中。
“卡!”
伴随导演在监视器后一声命令,今日份拍摄终于收工。
……
江聿从拍摄现场回来后,一直待在客房里,边开在线会议边等待白梦眠。这两日行程临时改到敦煌,集团那边还有不少事务需要他处理定夺。
邹斐替他买完药送到客房后,便回去自己房间加入在线会议。
直到晚上八点钟,江聿扫了眼时间,发觉白梦眠还没上楼敲门。
他眉头一拧。
怎么回事?
天都黑了,拍摄还没有结束?
江聿心思飘远,快速结束会议。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桌面,想了想,干脆起身出门。
走廊上铺着厚重的地毯,走在上面一丁点声响都没有。
江聿从自己的套房出来,刚往电梯间走去,才转弯却见走廊前方一个身穿紫色薄款冲锋衣的身影朝前方走去。
江聿认得这件紫色冲锋衣。
“白梦眠。”
走在前面的女人毫无反应。
又对他置之不理?
江聿胸口憋闷,追上去几步。
“白梦眠,你给我站住!”
王千雪耳朵里塞着耳机,她楞了楞摘下耳机转过身,一头雾水地看着身后的江聿。
“江……江总?”
江聿盯着王千雪身上那件紫色冲锋衣,不由皱起眉心。
一模一样,同款。
王千雪顺着江聿的目光低眸看向自己身上的外套。
“呃,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聿没有回答,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王千雪站在原地尴尬地脚趾抠地,可立马意识到一件事。
表姐的绯闻男友江聿居然和白梦眠认识?听他刚才嗔怒的语气,两人关系匪浅。难怪中午江聿指名要原本毫无关系的白梦眠陪同秋秋一起上他的车休息,这么一联想就全部能想通了。
“江总……富商……豪门……难道之前舞团中传闻白梦眠被包养,金主竟是……”
□□长子!
王千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心中推测惊到。
“不行,我得赶紧告诉表姐去。万一她被撬了墙角都不知道!”
***
拍摄结束时正是饭点,众人乘坐大巴回酒店。和昨天一样,秋秋所在小团体几人拉上白梦眠,一起到附近夜市吃吃喝喝。
中午秋秋中暑,服药后症状缓解,下午又继续参加拍摄,原本打算和大家一起逛吃到十点,可才玩到八点多,秋秋就体力不支嚷着要回去休息。
难得来一趟敦煌,其他人都想再多逛逛。白梦眠脚掌疼也想早点回去躺着,她陪着秋秋两人先行返回酒店。
刚走到酒店正门附近,白梦眠擡眸看见旋转门边杵着一道修长身影。
江聿一身烟灰色西服,侧着脸,右手指尖夹着根香烟,久久才吸一口。整个人远远看起来像一副电影海报。
秋秋当然也看见江聿站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白梦眠的手臂。
“梦眠姐,江总他是不是在等你啊?”
白梦眠心里当然猜到八//九成,她转头四顾,这酒店后门在哪里?
正当白梦眠四处寻找后门时,江聿的目光已经朝她望过来。
江聿没开口,只是将手中的烟掐灭在垃圾桶顶的水盘中,而后耐心极好地站在原地等她走向他。
白梦眠硬着头皮,只得和秋秋一起走向旋转门。
两人擦身而过时,江聿突然伸手捉住白梦眠的一只手臂。
“去我房间。”
白梦眠连忙避嫌,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江总,请您注意言行。”
什么就去他房间?被人听到很容易想歪的好不好!
秋秋一听气氛不对劲,她看看白梦眠又飞快地扫了眼江聿。
“梦眠姐,我突然想起来房间里没有饮用水了,我去旁边小超市买点水和零食。”
说完,不等白梦眠回应,秋秋飞快跑掉了。
旋转门边只剩白梦眠和江聿两人。
原本值守在门口的门童刚上楼去给客人搬运完大件行李,这会儿返回旋转门前却见一对俊男美女站在门边,瞧两人的情况似乎有戏可看。
门童眼神八卦,时不时朝白梦眠这边瞟来。
江聿不动声色,稍稍往右侧挪动半步,将门童的视线挡住。
“你要继续站在这里跟我僵持?”
白梦眠当然注意到门童和来往客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可眼下江聿一副不准备轻易放过她的模样,又让她无法轻易脱身。
白梦眠别无选择,不情不愿地转身走进旋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