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的公司毫无征兆的破产,房子被拍卖,账户被冻结。
最危难的时候,母亲果断的选择了离婚。
于是狭窄的出租房里,只剩下她,妹妹,还有父亲。
后来,妹妹检查出先天性的心脏病,父亲为了筹钱,走投无路却沾上了赌。
再后来,父亲死了。
死得莫名其妙的,车祸身亡,尸体被连夜火化,没让她看到最后一眼。
那一年,她十五,许乔九岁。
好在,她的成绩还算可以,跳了几次级,考进了京大,拿了奖学金。
只不过她手里拿的那些钱,远不够支撑许乔的手术费。
幸好,她接走了许乔。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这位母亲,嫁入了豪门,京北宋家。
只不过,当时的她,不能原谅她的行径。
而舒然,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原谅。
母女两人对立无言许久,还是舒然率先打破僵局,
“好久不见,长大了。”
她看她的眼神透露着欣赏,还有些许复杂的情绪,许意看不太懂。
她的脾性,与她并不相像。
十四岁之前的许意,以为母亲是温柔的,她像是菟丝花一样柔弱,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
她很果断,也很有手段。
时隔经年,曾经心中的恨意和怨念渐渐消散,但母女的情分,早就断了。
许意没有搭话,她弯腰把那束茉莉花放在了许澄的墓前抬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轻声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墓碑上的照片很年轻,眉眼精致,风度翩翩,他走的时候,才不过三十七岁。
“总归是夫妻一场,我对他,是有感情的。”
舒然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眼底神色稍黯,声音很低,
“只是,我们婚姻存续的期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我而已。”
他爱她,只不过爱的是她装出来的表象而已。
许澄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偶然。
但其实不是的,是她早早的盯上了他,打听了他的喜好,以一个他心目中最喜欢的形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十几载的恩爱夫妻,其实不过是她想尽办法的讨好他,讨好这个家而已。
她骗了他,也对不起他。
许意听着垂眸,问道,
“那你现在的丈夫呢?他了解你吗?”
舒然摇了摇头,
“他和你父亲一样,他不用了解我,我也不需要他了解我。”
没有人会爱上真正的她,自私,虚伪,拜金。
亦如当年许澄破产,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男人们都喜欢爱他们,崇拜他们,性格温柔贤良的女人,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喜欢真正的她。
对于许澄,她其实是有一些感情的。
只不过她过不了苦日子。
她不乐意为任何人去做出牺牲,这牺牲如果要有,也只能是为了她的荣华富贵。
“我知道你恨我。”
舒然轻声叹息,
“我的确很卑劣,也没有资格去求你的原谅。”
她这一生,为了自己的衣食无忧,没有做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妈妈。
所以,两个女儿都不与她亲近,她不怨。
许意小心翼翼的将墓碑擦干净,而后站起身来,
“你说错了,我并不恨你。”
或许,小时候是恨过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她慢慢长大,也慢慢的懂得了一些道理。
女人活在这世间,本来就艰难,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没有人规定母亲必须为孩子放弃自己,放弃一切。
作为妻子更不必贤良淑德,事事牺牲。
在她的伪装之下,她的确享受了十几年父母恩爱,家庭幸福的生活。
她给了她生命。
算起来,她不欠她的。
“而且爸爸很爱你。”
许意看向舒然,
“他完全理解你的选择,并且对我和许乔说过,不恨你,也不许我们怨你。”
舒然的面色有一刹变得灰败,她往后退了两步,
“你说什么?”
她以为,许澄应该是恨她的。
许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如果现在过得不开心的话,离婚吧,我可以养你。”
“就算是为了钱,也不值得多年如一日的戴着面具,不是吗?”
舒然沉默许久,终究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的。”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
她不如她,做不到为自己遮风挡雨,所以只能做一株柔弱的菟丝花,戴上面具,依附他人而活。
许意尊重舒然的决定,没有继续多说。
只是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舒然叫住了她,
“你父亲的死因,不要继续查了。”
许意没有回答舒然,只是迈着步子离开。
这一次的研讨会是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主题。
许意穿了浅蓝色的衬衫,下身是熨烫妥帖的西装裤,平底鞋,外罩同色系的西装外套,十分商务。
姚窈与她一样,轻装上阵,长发扎在身后,还画了一个淡妆。
在一众鬓角生霜的学者之中,两人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许意。”
刚进门,不远处便是有个女人朝着许意打招呼。
她的穿着十分随意,但气质十分出众,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
许意她到她一笑,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苏老师。”
苏缇也笑了一声,跟她拥抱,
“别叫老师,都把我叫老了,叫师姐。”
苏缇刚评上京大的教授,年芳三十四岁,七年前她博士毕业回国,入职京大,给许意带过两个学期的课。
而后来许意出国留学,也是她推荐的,还是她当年硕博在读的课题组,所以说,叫一声师姐,也不为过。
“师姐。”
许意跟她抱了一下,跟她介绍姚窈,
“姚窈,我们公司的项目组长,也是京大毕业的。”
姚窈也笑着和苏缇打招呼,
“苏老师好。”
她本科不是京大,但研究生是,苏缇给她带过研究生的课。
苏缇也和她抱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都毕业了,别叫老师,跟许意一起,叫姐。”
而且她教的那门课程,总共也没几节,水得很。
姚窈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顺着叫了,
“苏缇姐。”
苏缇显然对她也还有印象,
“你是赵东的学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