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面容憔悴、躺在草床之上昏迷不醒的场景, 或许是医者仁心,又或许怜惜她一个文弱女子竟是有这样一身反抗强权的骨头。
他语气停顿了片刻, 这才继续道:“姜姑娘一身积病, 此时郁结于心, 若是再不能好生将养着,只怕会有损命数。”
闻言,宋怀川还是神情平静地坐在书案前,继续提笔抄写佛经, 可若是文玉林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自从他开口之后, 宋怀川就没有继续落笔了, 狼毫笔如同他一颗游移不定的心一般悬在了半空。
终于伴随着文玉林的最后一个字落下, 一滴浓墨自狼毫笔的笔端坠落,瞬间宣纸上便有一片墨色濡|湿缓缓蔓延开来。
好巧不巧, 这一滴浓墨正好落在了那个字之上——爱。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1
那一瞬间,宋怀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仿佛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当然听出来了文玉林的言外之意, 可是此时既然已经入局,这件事情就已经轮不到他或者是她主动终止了,除非她率先认输,但是依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主动认输?
想到此,宋怀川神色愈发显得冷淡了,他并未抬眸看文玉林一眼,只是动作不紧不慢地换了一张新的宣纸,而后嗓音冷淡警告道:“你的职责是行医救人,而不是修得一颗慈悲心肠,若是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去劝姜明月主动跪地求饶……”
“如此,说不定我还是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听出来了言辞中的警告意味,文玉林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让人无端有些不寒而栗,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也知道自己方才是失言了,这便匆匆退下了。
伴随着一道吱嘎声,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宋怀川提笔继续抄写佛经,抄写佛经分明是应该会让人心平气和、静下心来的,可他却觉得越来越心乱如麻,尤其是抄写到那一句佛经的时候。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2
爱别离,求不得。
怨憎会。
字字句句都像是对他的判词。
*
文玉林心知自己能做的事情有限,回到医馆之后,他便提笔开了几贴药,里面的药材一应都是最好的,反正宋怀川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定然是不会在意这些药钱的。
只是他愿意开药,姜明月却未必愿意喝药。
夜半的时候,姜明月便醒来了,她睁眼的时候看见眼前有米黄色的床幔在轻轻飘动,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她垂眸果然看见身上盖着的被褥也全都换了。
思绪渐渐归拢,她知道自己现在应当是在牢房才是,但是眼前的床幔和锦被都不像是牢房应该有的东西。
姜明月下意识抬手掀开了床幔,想要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她才刚刚将床幔掀开了一道缝隙,就有一双手抢先掀开了床幔。
紧接着一道略带喜意的嗓音就在姜明月的耳边响起,“姑娘,你醒了。”
听着这声音倒像是清玉。
牢房中点燃着许多烛火,烛火幢幢,将牢房内映照的恍如白昼,姜明月躺在床榻之上,她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地上的稻草之上,于是便很清楚这里还是牢房。
视线慢慢往上,她就看见了身着一袭粉衣站于一旁的清秋和清玉。
方才开口的人正是清玉。
见姑娘总算是醒了,清秋的眼底也浮现了一道喜色,只是她的性子向来要比清玉稳重一些,此时倒是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走到了一旁的炉子旁边将煎好的中药倒了出来,准备一会儿放凉一些之后再端给姑娘喝。
今日听宋侍卫说让她和清玉继续回到姑娘身边伺候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姑娘竟是直接被世子送到了牢房之中。
姜明月仍然躺在床榻之上,她平躺着,面色憔悴、神情平静,就连呼吸都是十分微弱。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姜明月才用双手撑在床榻之上靠坐起来,见此,一旁的清玉连忙弯腰搀扶住了姑娘,还颇为有眼色地从一旁拿起了一个腰靠放在了姑娘身后。
姜明月只穿着一袭中衣,她眉眼低垂靠坐在床榻之上,明亮的烛火穿过月牙黄的床幔、带着几分朦胧的落在了她的眉眼之间,她的眉眼间仿佛带着一种如月色蔓延开来的疲倦。
她侧首轻轻看了一眼清玉,忽而嗓音语意不明的开口问道:“清玉,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这里是牢房啊。”
清玉虽然是有些不理解姑娘的话语,但还会依言回复了。
闻言,姜明月扯动嘴角冷笑了一声,她疲惫至极的眼底染上了如冰霜一般的寒意,她语气讥讽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