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过三年,丈夫婆母便要纳妾。就算是在焦家族老和里正面前,他们于情于理都要矮上三分。
况且这三年来焦文俊甚少与她同-房,焦母美其名曰要让自己儿子再考一个功名,不可因儿女情事耽误,殊不知是否早盘算好了今日之事?
孟韵叹气,闭眼不愿去想。
若真计较起来,她怕是连最后一丝想要留下来的想法都没了。
可若不留在焦家,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夫家、娘家……流落到哪儿算是家呢?
孙妈见她眉间似有忧郁之色,刚想出声安慰,忽然想起了午后似乎有人送了一堆眼熟的礼品来,忙起身翻找,一瘸一拐地放到孟韵面前。
孟韵正疑惑着,忽然看到礼品中压着的信纸,一将其打开,泪水便泄洪似地止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认得这字,是她爹孟秀才的字!
滚远的一滴泪滴在“吾儿亲启”四个字上,青幺也红了眼,感慨道:“老爷夫人总算给小姐来信了!”
以往家中收礼品,总要放在焦母房中,也是这一次不同之前,涉及到各家的回礼来往,焦文俊才千叮咛万嘱咐要放到孟韵房中。
就是这个意外之举,总算没叫她们错过!
孟韵捧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沉甸甸的心里百感交集。
她当初非要嫁给焦文俊,图他容貌清正、为人有才,父母虽说不愿,却还是给她多添了一半嫁妆。
可嫁妆是给了,四时年节也差人来问候,可孟老秀才就是不让孟韵回去,连焦家送去的礼物也退了回来。
她以为她爹娘心已经寒透了,此生不愿再见她,没想到竟然今日还送来了一封信。
孙妈不识字,只能顺手拿帕子给孟韵擦泪,问道:“娘子,信上说了什么别的吗?”
青幺惊喜呼道:“是老爷夫人让娘子回家呢!”
“哎呀,可是真的?!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孙妈也擦了擦眼角,捂着心口道:“总算是肯见咱们娘子了!有老爷夫人在,看他焦家还敢那样嚣张!”
孟韵含泪点头,将信牢牢捂在心口,像收获了至宝一样珍重万千。
“爹娘,韵娘不孝,离家三年……都是女儿的错。”
收到爹娘的信,孟韵心里很欢喜。
可是面对孙妈说“有人给她撑腰”,孟韵一时倒不敢苟同。未来究竟该怎么办,得等她去做了一件事之后,才能彻底下定决心。
“孙妈,我想去做一件事情。”
孟韵抬头去看孙妈,一截玉腕被青幺握在掌中,小心擦着药膏。
孙妈慈爱,温柔问道:“娘子想做何事?孙妈和青幺都支持你。”
青幺点头符合:“是啊是啊,青幺永远支持娘子!”
孟韵抿唇微笑,卖了个关子,只道:“过两日便知道了。”
大伯母给她指了一位神医,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总该去瞧上一瞧。
万一,她身体无恙呢?
*
翌日,马车内,回苏城途中。
谢楼憋了一晚上,想得是抓耳挠腮,始终弄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让他把那么名贵的药膏给一个女子祛疤?
而且,那女子还是个有夫之妇,是他们借宿的主人家。
在谢楼的印象里,他家大人多年混迹平康坊,就算勉强“洁身自好”,那也不至于……
就在谢楼胡思乱想的时候,头皮骤然传来一阵疼痛。
“斯哈——大人你干嘛呀!”
谢楼捂着被弹的地方,委屈地撅了撅嘴,一脸不解地看着谢轻舟。
谢轻舟拿着一卷书,悠哉悠哉看得起劲,嫌车帘上下飘着挡光,伸手慢慢卷了上去。
似乎根本瞧不见谢楼委屈的表情,谢轻舟咳了一声,回道:“太吵了。”
“吵?!”谢楼更委屈了,嚷道:“大人,我路上可是一句话都没吱声,比那田里的蛐蛐声音还小呢。”
“我说的是你心里,很吵。”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谢楼彻底蔫儿了,表情古怪地捂上嘴,心虚地看起了马车外的风景。
谢楼纠结,这大人何时还学起了读心术?
不行不行,等到了地方,他得问问何大夫,究竟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半晌,谢轻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掏出绿色的小瓷瓶——昨夜没送出去的那瓶,陷入了沉思。
她的夫君待她似乎不好,不然为何会当着自己这些外人的面,连酒都不让她斟……
还有,她无意间闯入客房,只有一个人都不在身边时,才能安心哭泣。
谢轻舟蓦地* 握紧了手中的绿瓷瓶,圆润的瓶沿硌得手心微痛。
旋即,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昨夜之事。
他其实刚一张口便清醒了,只不过脑子比嘴慢了一些,等完全回神时,木已成林,无可挽回。
猛地撩了纱帐一瞧,人已经站在门口,不上不下的样子,要出去又不敢离开。
该不该出声叫住她呢?那时他纠结的很。
只是还不等他出声,她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