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啊!我都没打过他,他毁容后我哪里再舍得他受到一点点磕创?都怪我,怪我这个当妈的教不好他,又护不了他。”
当歉意过盛,有愧的一方习惯性无论何事都从自身找问题,不断用回忆自我攻击,这种思想反刍,久而久之让有愧者在悔恨中越陷越深。
接下来的两个钟头,夏初浅说尽了开导的话。
“浅浅,阿姨真的离不开你,听你说那些道理啊,感觉一下子活明白了。”李小萍眉目舒展,自嘲苦笑,“咱家这么个情况,你还能阳光善良地长大,没被我和阿童带歪……你骨子里就是个亮堂堂的人吧,随了你爸妈。”
夏初浅揽着李小萍的肩膀,笑而不语。
心理症结也分轻重缓急,像李小萍这如此顽固的负疚感,好比癌症,再多的疏导也只是缓解阵痛的药片,过不了多久,痛苦会反反复复杀回马枪。
“浅浅。”叹口气,李小萍不敢问但还是问起了,“那个……小刘当真十几岁?他看起来不像。”
该来的还是来了,夏初浅点点头:“嗯,他今年十九岁,心智还是个小孩,个子高就显得成熟。”
“心智是个小孩……”李小萍咂摸着这个信息。
当听到夏初浅说那个病人才十几岁时,她理所当然以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可今日一见,跟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这“小刘”不仅生得出尘脱俗,个头还高,估计快一米九了,神情中虽透着些许稚拙,但这样的外型,不管多少岁都对异性有着磁体般的吸引力。
李小萍不晓得秋末染患的什么病,她不懂心理咨询,但最起码知道医生不能随意透露患者的隐私,然而这下,她不搞清楚是寝食难安了。
“小刘是什么心理疾病?结巴吗?”
“结巴不算心理疾病。”夏初浅笑笑,“他是自闭症患者,和做茶叶生意的王家小儿子是同一种病。李阿姨,原谅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他对我不会有男女之爱,他今天护着我就像小朋友护着被欺负的朋友。”
自闭症,李小萍了解的不多,王家那个小儿子十二岁了还憨憨傻傻的,跟人说话答非所问。
街坊曾经逗那小孩,问他长大以后娶媳妇儿吗?小孩答,他爸爸娶了他就不娶了。
大家哄笑一堂,又问他,啥子是爱情,小孩眼睛乱瞟,答,父母对孩子的爱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情,爱就是爱情,母爱就是母亲的爱情……
那小孩十二岁,还不会喊人,李小萍想起来刚才“小刘”也没喊过谁,爷爷、阿姨、姐姐都不喊。
原来“小刘”也是傻娃娃。
那谈个鬼的恋爱。
李小萍心口的大石一下子搬空了,自家儿子虽然面部有缺陷,但至少是个正常男人!
“可怜的小刘,可惜了。”李小萍叹惋,话题一切,“浅浅,你爸妈和阿姨是老朋友,多年挚友,不然阿姨也不会代替他们肩负起养育你的责任。”
“你和阿童算得上青梅竹马,有感情基础,阿姨希望你们好好的。阿姨老早就看出来了,你是最适合阿童的人,其他小孩都怕他、嫌他,只有你不怕不嫌。你温柔体贴,心善贤惠……”
泥尘附着在光线中,眼前染上一层沉郁的灰,夏初浅说不出李小萍期待的承诺。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她索性拨拉那堆被压坏的花,捡出轻伤的,静静听着。
到底不是亲生的,赞美的说辞讲得再天花乱坠,李小萍也不在乎董童是否适合她。
不在乎她爱不爱董童。
可就此给李小萍贴上自私的标签,夏初浅又不能问心无愧。
父母双亡那年,她十一岁。
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没有亲戚照看,送孤儿院也没有家庭愿意收养,领养家庭偏爱更低龄的孩子,是李小萍牵起她的手,给她一个庇所。
李小萍给予的温暖关怀虽带着目的,却并不虚假,这些年,李小萍没有亏待过她。
虚情假意倒好,负罪感就不会倾轧。
“浅浅,地明天再拖吧,垃圾也明天扔,这会儿太晚了,店门也锁上了咱就不出去了。”归整得差不多了,李小萍揉揉酸困的老腰。
她龇牙咧嘴说:“小刘那孩子,长得可乖巧,打起人来倒是一点不手软。浅浅,能不能给你们领导说一下给你换个客户啊?我真怕小刘哪天打你!”
李小萍心有余悸。
“他不会的。”被秋末染抓伤的记忆历历在目,但夏初浅深信那不出于他本意。
李小萍不好再过多干涉,拎起刘世培带来的礼品:“我过年从老家带来了枣糕,我热一下和牛奶一起给你放餐桌上,你随便对付对付。唉,鸡翅被阿童踩烂了,晚饭泡汤,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睡觉。”
笑了笑,李小萍提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