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晚间,临近打烊前。
澹台千泷看了看门外那装作若无其事,实则一直在那反复走走停停的气息,开口问道:“老板,那些人在咱们店门外,徘徊三日了,不需要管管嘛?”
那些人自三日前,她值夜班之时,就一直就在那盯梢了。
起初澹台千泷不以为意,主要是那些人的修为也不高,懒得放在心上。
但现在已经是第三日了,他们仍旧不愿意离开,而且人还越来越多,遍布了各个方向,让澹台千泷有些警惕,所以才向叶时安请示。
“不用,急的又不是我。”叶时安摆摆手,淡然一笑,无所谓地说道,“就让他们在那盯着,我倒想看看,能沉得住气到几时。”
正如叶时安所言,那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知道孟尝在自己手里,但忌惮于客栈这些伙计的实力,为确保万无一失,不敢轻举妄动。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只会愈发的焦虑,因为孟尝一直并未现身,他们无从得知,他是否还在这客栈之中。
却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将客栈团团围住,在暗中将其堵得水泄不通。
但这毕竟只是守株待兔,根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叶时安要是他们,肯定会选择变招,主动出击,以求破局。
“是。”澹台千泷应了一声。
见叶时安自有谋划,便不再多问,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
被禁足在流水桃花的常溪亭,听着叶时安与澹台千泷的对话,顿时来了兴趣,凑上前来,说道:“姐夫,你这是想玩哪出呀?也带我玩玩。”
常溪亭的眸中,是难以抑制的好奇与渴望,但他的图谋,却并不是关于这件事的。
他一张嘴,叶时安就直接识破了他心中的小九九,开口道:“别想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说着,走到常溪亭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你身上那封印是云祈设下的,我也没办法。”
就常溪亭那小心思,叶时安还能看不明白嘛?
无非就是想趁机忽悠叶时安,替他解开封印,待他重获内力之后,再远走高飞,奔赴自由。
但叶时安却并没有骗他,云祈虽然看似天真烂漫,却是货真价实的仙人,她布下的封印,别说现在的叶时安了,就算是他再修炼个十几年都够呛。
除非叶时安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机遇,一步成仙,但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更何况就算常溪亭是叶时安的小舅子,他也不可能为了这小子,不顾及他家徐清秋呀。
“啊...那咋办?”常溪亭一脸失望,可怜巴巴地说道,“我现在内力尽失,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这言下之意就是,姐夫啊,我知道你为难,但毕竟那外面有人虎视眈眈。
万一冲杀进来,我没有内力,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啊,你忍心看着我一刀被他们给砍了嘛?
叶时安淡然一笑,开口道:“这你倒是无需多虑,只要你不偷溜出去,足以保你人身安全。”
就常溪亭那小伎俩,可骗不了叶时安,一开口就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客栈里这么多高手,除开他内力被封印,司遥不会武功,其余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轻易将外面那些人碾死。
常溪亭见叶时安不上当,叹了口气,也不再试探,开门见山道:“唉...你就不能帮我求求情嘛?”
他是真的怕呀,不是怕没内力,也不是怕他姐徐清秋,主要是那位太微宫大师姐花弄影,真的找上门来了。
常溪亭不想这一辈子,真的栽在那女人身上呀。
“你觉得你姐,在这个事上,会听我的嘛?”叶时安反问道,“要不,我把你送去城主府,你自己跟她将?”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在我这待着,我就索性把你直接送过去,让你常溪亭直面你姐姐疾风骤雨般的怒火。
“不了不了,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常溪亭猛地一惊,连连摆手,果断拒绝道。
他在叶时安这,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除了出门时,必须身边跟个东瀛女人外,自由有些小限制,其他方面,自家这姐夫真没一点亏待的。
常溪亭在流水桃花待着,有事没事还能跟淮之他们,一起去居酒屋找乐子,其实也是很开心的。
但是如果去了城主府,住在他姐姐身边,那他常溪亭的好日子,就是真的到头了。
不仅得看自己姐姐脸色行事,还不一定能玩得这么开心。
叶时安清楚常溪亭心中的顾虑,故意打趣道:“别怕嘛,你姐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人的。”
常溪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道:“我可不想再挨一顿打了,你就别害我了。”
叶时安放声大笑,看着畏首畏尾的常溪亭,感叹道:“哈哈哈哈,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就在叶时安与常溪亭相谈甚欢之时,相泽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温柔的声音传来。
“老板,沈老板请你过去一趟。”
相泽南这口中的沈老板,正是叶时安的大姐头,沈南嘉。
“怎么了?”叶时安转过身来,开口问道。
“那人醒了。”相泽南答道。
“醒了?”叶时安疑惑道,“他不一直都是醒着的嘛...”
叶时安口中喃喃,脑子快速思考,猛地,他恍然大悟,看向相泽南。
“等等!你说的是,孟尝清醒过来了?”
“是的。”相泽南应道。
叶时安点点头,嘱咐道:“你看好这小子,我先过去了。”
“遵命!”相泽南说道。
叶时安没想到孟尝会清醒过来的这么快,原本据沈南嘉的估算,起码长着三月,短则十日。
哪曾想,这才不过四日,孟尝就清醒过来了,也算是上天庇佑,他自有造化。
说罢,叶时安火急火燎地朝后院赶了过去。
~~
孟尝警惕地打量着围着他的几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嘛?”
直到叶时安踏进房门,孟尝看清他的脸后,激动地说道:“是你!我记得你!”
这房间里其他人的脸,孟尝没什么印象,可唯独对叶时安,他是记忆深刻的,那是他在丧失意识之前,最后孤注一掷的选择。
现在看来,那日的他真的赌对了,他成功活了下来。
叶时安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还记得我?”
孟尝点了点头,开口道:“嗯,在我昏迷之前,最后求救的人是你,我记得。”
“看来是真清醒过来了。”叶时安淡然一笑,说道。
既然孟尝能认出自己,说话也流畅有逻辑了,这就说明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孟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怀感激,对叶时安抱拳行礼。
“敢问兄弟怎么称呼?”
叶时安微微侧身,并未受孟尝的全礼,说道:“在下叶时安。”
说着,叶时安抬手,示意他看向一旁的沈南嘉,介绍道:“别顾着只感谢我,你的命是我家大姐头,从阎王爷那抢回来的。”
对这一点,叶时安可不敢居功自傲,他只是从那三个不入流的杀手中,救下了孟尝,替他解了一场杀劫。
但那时的孟尝已是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命如游丝,是沈南嘉医术超群,力挽狂澜,将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孟尝,活生生给拽了回来。
孟尝身子微转,再次抱拳行礼道:“多谢叶兄弟!”
“多谢姑娘!”
沈南嘉摇摇头,说道:“猛公子不必客气,我只是想好人有好报,不想让好人寒了心。”
其实沈南嘉并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也没有救苦救难的圣母心。
平日里就算是叶时安要找她买药,沈南嘉也会坐地起价,狠狠宰叶时安一笔。
更别提,对外面那些非亲非故之人了。
但为何孟尝会是特例呢?
诚如沈南嘉所言,孟尝一向乐善好施,救济百姓,施恩乡里,这好报是他应得的。
孟尝点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干净的衣衫,摸了摸怀里,空无一物,谨慎地说道:“我这衣衫换了,那...”
很明显,孟尝是在找寻他的随身之物,看得出来,应该是对他极为重要的。
叶时安指了指身后的桌上,对孟尝说道:“孟公子,别找了,你随身的东西,一样不落,都在那桌上。”
说罢,叶时安走到桌旁,将属于孟尝之物,全部捧起,送到了他的身边,“来,原物奉还,看看有没有少司命?”
孟尝接过叶时安递给来的东西,激动地说道:“谢...多谢!”
叶时安不仅没动孟尝的随身之物,甚至将他换下来的衣衫,也放在了那,等着孟尝自己处理。
孟尝简单地翻看了下手里的那些东西,的确都没少,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勾勾地望着叶时安,却一言不发。
叶时安被孟尝那眼神,盯得发麻,捏了捏自己的脸后,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开口问道“不是,我这脸上是有花嘛?”
“孟公子如此盯着我,这是何意?”
叶时安看不明白一点,尤其是这盯着他一直看得,还是一个男人,更是让他浑身不自在。
“哈哈哈哈,我只是想到了一桩极为可笑的事...”
孟尝大笑起来,眼中泛着泪花,满是苦涩,笑中尽是五味杂陈。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叶时安深知孟尝笑得不是他,开口问道:“哦?能说嘛?”
虽然他叶时安也很好奇,但这毕竟是孟尝的私事,就算他想知道,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说了。
“我与诸位不过是萍水相逢,尚且可救我性命,视这珍宝如无物。”
孟尝紧握着手中那一方小盒子,身形颤抖,颇为激动,自嘲地说道。
“但我曾经推心置腹,引以为知己好友的那所谓兄弟,却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一个死物,不念过往情分,为了它不惜置我于死地,哈哈哈哈!”
孟尝的笑声中,尽是心哀与苍凉之意。
自己对那兄弟掏心掏肺,视为知己,却被他无情背叛,家破人亡。
“你们说,这可笑嘛?”
“识人不明,是非不分!”
“这真特么是我罪有应得的!”
“我真是瞎了眼!”
孟尝猛地坐起身来,朝着福威镖局的方向,将头重重地叩在床上,“爹,娘,是孩儿对不起你们!”
“是孩儿连累了你们!”
叶时安看着悲怆的孟尝,又看了看那装着所谓珍宝的小盒子,疑惑道:“就一枚丧失道蕴的龙凰宝珠,那人至于嘛?”
叶时安虽未打开过那盒子,但区区凡物,又怎能挡得住他天地之力的探查呢?
如果说是真正的龙凰宝珠,就算是叶时安也会起贪念。
但这不过是一枚丧失道蕴的而已,空有其表,并无大用。
叶时安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背叛自己的好兄弟?
叶时安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困扰孟尝的问题,叹了口气,说道:“叶兄弟问得好,这个问题,在下也想知道。”
说着,孟尝眼含热泪,激动异常,怒吼道:“纳兰毅,纳兰毅,你个畜生!”
“正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鲜廉寡耻,你不得好死!”
只言片语间,纳兰毅那鲜明的恩将仇报白眼狼形象,跃然浮现在房间众人眼前。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