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青垂在身侧的手松开,说:“陈礼,有意思?”
极速变化的情绪、语气和问题。
陈礼瞳孔深处有墨色一闪而过,站在最浓的那片阴影里和谢安青对视。
院子里水在滴答,风在摇晃。
过了仿佛半个世纪那么久,陈礼才动了一下,说:“谢书记什么意思?”
谢安青想笑。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必要继续装傻吗?
她们两人的身高差只有两三公分,距离远了可以忽略不计,近了,足够谢安青看向陈礼的眼睛时需要将目光抬起。
这个动作像推开一扇门,打开一扇窗,里面住着谢安青所有的t?坏情绪。
因为没上锁,之前偶尔有所显露;现在被彻底推开,一切便不受控制。
谢安青说:“字面意思。”
语气前所未有的挑衅。
谢安青:“以陈小姐名校毕业的智商应该不难解。”
陈礼:“我试图解过,只发现你在躲我。”
“是。”一连几天不回当然算躲,“但我为什么躲你?”
陈礼:“因为我是同性恋?”
谢安青:“我认识的人里就有同性恋,我对这种感情没有任何偏见。”
陈礼:“那是为什么?”
谢安青:“你不知道?”
快问快答似的谈话到这里再次终止。
地上、树上、桌椅房屋上,院里一切地方上残留着的雨水都在已经变得热烈的夕阳照晒下拼命蒸腾。空气沉甸甸的,好像必须要胸口起伏着才能正常呼吸。
谢安青背着光,眼睛黑得像是能滴出水。
陈礼看着,眼睫微动,想把刚刚掉在额角的那滴水擦掉。
手刚一动,被谢安青猛然抓住,用力拉向自己。
一瞬间之间的动作过后,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谢安青逼视着陈礼:“为什么不说话?”
陈礼笔直地站着,手背迅速开始发麻发胀——眼前这个谢安青她前所未见,对她的失控感正在极速蔓延,她过去那些经验在此刻全无用处,她的从容开始归零。
“不知道说什么。”陈礼说。
谢安青:“但知道怎么做?”
陈礼:“我做了什么?”
本能的反问在谢安青听起来是绝对坦荡且无辜的疑问,衬托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步步紧逼,无取闹的人。
一刹那,谢安青几乎气笑,握着陈礼的手控制不住用力。
陈礼整个手都麻了,手腕一阵一阵跳着疼,谢安青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尖锐生硬的对峙持续发展。
蔓延到屋檐,麻雀都怔愣不动的时候,隔壁院里传来谢筠的声音:“我找你小姨说点事,你给我安安分分坐这儿写作业,敢跑一步,我就敢打断你一条腿。”
谢槐夏:“好的妈,从现在起我就是钉子钉在这张板凳上了。”
谢筠没忍住笑了声,快步往出走。
步子由近及远,转了个方向,开始靠近。
即将走过围墙,转入大门那秒,谢安青凑在陈礼耳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陈礼,别把人都当傻子,也别非要装成瞎子。”
第14章 别乱动。
话落松手。
谢筠恰好转进来,看到两人不像在面对面谈话,但又离得很近的画面。
谢筠步子顿了一下,本能将视线聚焦到关系更近的谢安青身上——她侧身站着,看不清表情,但基于对“发小”两个字的了解,谢筠断定她现在情绪不是很好。
谢筠蹙眉。
谢安青都多少年没发过脾气了,就是刚开始接触村部工作,被有些不解不配合的人诋毁辱骂,嫌她事儿多的时候,她都没见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今天是怎么了?
至于旁边的陈礼,表情镇定无波,手腕……
红了一整圈。
也许是疼的,有几下,她控制不住在抖。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谢筠目光微沉,不露声色地攥紧手机往进走:“怎么站这儿?”
谢安青收拾好呼吸转身,一切平静如常:“刚从黄老师那儿回来,没来得及进去。找我有事儿?”
“有点。”谢筠微微颔首,“陈小姐。”
陈礼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说:“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谢筠:“好。”
谢筠目送陈礼进屋,确定脚步声消失不见后,压低声问:“你们俩刚在干嘛?”
“没干嘛。”谢安青走了几步,拉开石榴树下的椅子坐着,“找我什么事?”
这态度明显是不想多说。
谢筠心里的疑问顿时更深,但也只是深看谢安青一眼,没有追问。她不是那种谁逼一逼,或者求一求就会心软的人。
谢筠在谢安青对面坐下,直入正题:“督察组的人明天过来。”
谢安青:“来干什么?”
谢筠:“核实医保覆盖率,顺便督促党建信用村的工作开展。”
谢安青:“开始推广了?”
谢筠:“嗯。上次去镇上开会,冯镇长说上面要求赶在十月开会之前,完成党建信用村信息采集率95%以上。”
谢安青:“开玩笑?现在是盛夏,是汛期,马上到主汛期,工作重心不放在防火防汛防溺水上,全跑出去采集家庭信息?”
谢筠:“有考核,分扣多了,道路硬化指标就更难等到。”
谢安青面无表情地靠着,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昨晚梦里的画面在她脑子里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