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把?被树叶染成绿色的手指放下去慢慢搓着。
小卖部?在村子东边,不远,步行?过去只需要五六分钟。
谢槐夏和小卖部?家的女儿是同班同学?,两人一见?面就碰着头说起了?悄悄话,留下陈礼靠在门边百无聊赖。她不咸不淡地打量了?一番小卖部?的架子,从冰柜里拿出瓶水。
“多少钱?”
“两块。”
陈礼付了?钱,拧着瓶盖朝外面的石阶走。准备坐下时,她的目光顿了?顿,看到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一辆车。
很眼熟。
驾驶位的车门开车,谢安青侧身朝外,一只脚踩在车上一只脚落地,身体微弓,在吃盒饭。
现在是下午三点,她吃的应该是中午饭。
特别?干。
食堂阿姨最近不止要负责整个村部?的伙食,还要给安置点的群众做简餐,差点忙疯。今天中午蒸米饭,她水添得有点少,嚼嘴里干巴巴的,就差划喉咙。加上谢安青为了?让被冲断的路尽快恢复通行?,马不停蹄一上午,嗓子干得能冒烟,这饭就变得更加难吃。
她捏着筷子咽了?一口?,没下去,转手去拿车门储物格里的水。
……运气真好,喝完了?。
谢安青手腕轻抬,把?空瓶扔进树下的公共垃圾桶,然后低头看着还算有食欲的饭菜,生往下咽。
她吃饭快,一口?塞得多。
平时只觉得这样省时间,现在喉咙要炸。
谢安青仗着周围没人,弓身在膝盖上,出了?点声?。
声?音和树枝被折断的响动重叠。
谢安青身体一僵,看到一片影子踩过树枝缓缓靠近,接着是一双沾了?泥的白色板鞋,一只没干过什么粗活的手从她眼尾闪过,用透着凉气的水瓶碰了?一下她的头。
“刚买的,还没喝。”
第22章 脸被掐着,嘴里含了一根……
陈礼说。
看?到?谢安青一口饭都咽不下去那秒,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关于?她的?描述、她的?故事、她的?忙碌、她的?表情与伤和?坟边那棵不再精神?的?柳树。
然后鬼使神?差地,她将拧开的?瓶盖原封不动?拧回去,走过来说“刚买的?, 还没喝。”
说完之后手指捏了一下瓶盖,发现谢安青僵着一动?不动?。
谢安青这几?天忙翻天,没有任何一点时间精力再去思考陈礼的?事,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很矛盾的?时间点,不清,摆不顺, 偏偏她一出现, 行?为举止就和?之前如出一辙,谢安青所当然地想问她一句“有完没完”。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她把只要一遇见陈礼,就格外喜欢冲锋陷阵的?偏见摁回去,和?它无声对视。
偏见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刚懂事那会儿,奶奶就教过她, 目的?是让她不要因?为别人口中的?“野孩子”心生难过。
她一直记得。
那带着它去分析陈礼,她永远都分析不清楚。
况且脸都已经撕破了,话都说到?底了, 还有必要继续靠揣测相处?
太拖沓了。
忙完眼下的?事情,她还有已经完成但未上报的?医保催缴和?已经逾期的?党建引领信用村信息采集, 还有八月份的?大排查和?图斑举证, 还有t?一大堆已知未知的?工作要做, 耗不起。
那不如直说。
谢安青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偏头躲开抵在头上的?那瓶水,起身看?着陈礼的?眼睛:“我那天晚上应该说得清楚了吧。”
话题开始得突然,彻底让陈礼从鬼使神?差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垂下手,极轻的?目光从谢安青因?为生咽食物憋红的?眼睛上扫过, 说:“清楚了。”
谢安青:“那你为什么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用相同的?方式对我?甚至更过。”
比如让她在岸边等,她过去救。
她们当时的?关系和?赌命相助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陈礼说:“我说本能你信吗?”
谢安青:“你做摄影师,能看?得到?天灾人祸的?本能?”
陈礼顿了一下,如实纠正:“做人的?。”
那天晚上,她给自己的?出门由的?确是“她是陈礼,摄影师陈礼”,她给黄怀亦的?由也的?确是“看?能不能拍到?什么有价值的?照片”,但说出“照片”之前,她嘴边先闪过的?是“谢安青”——这点她在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向自己证明——后来她的?视觉中心也始终都是谢安青,包括那张照片的?焦点。
那她的?本能就和?摄影师这个身份无关,是她这个人想帮谢安青。
她在听到?谢安青愤怒之下说出的?那些话,看?到?W的?微信和?屋后的?柳树坟墓后,应该就已经对谢安青这个人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谢安青给她羞辱太过严重,她潜意识不愿意,更没有时间去思考证实。
但种?子是埋下了的?。
往后不断听到?,不断看?到?,不断被谢安青细枝末节的?行?为影响深化?,以?至于?到?经纪人叫她回去,她也确定?没再有留下的?由时,仍然只是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再说吧”,没有下定?任何决心。
她停滞多日的?思绪因?为这个谈话的?开始,逐渐变得清楚:对谢安青,她来时单纯的?目的?已经不纯了,她在开始关注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