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不到,瞳孔里只?有谢安青,身体里:
上一个八月八留下的寒冷还没有回暖;
今天零点定下的机票五点被?迫改签,往后一秒也不敢停歇的忙碌,赶场一样赶路;
路上为了保持速度, 她两只?手都握着方?向盘, 每用一次力,对?右手来说?都像是上了一次重刑。
但是没关系,能赶上悬日和谢安青就好。
到了之后却?看到她漂漂亮亮和别人站在一起,猜测陡然破土;
被?许从一声“姑妈”推至顶峰,嫉妒轰然而起;
视线转动看到她送向嘴边的酒杯, 她脑中猝然一空,所有复杂、激烈的情?绪烟消云散,只?剩“地窖”和“酒”带着她坠入深谷。
深谷里响着谢安青的声音, “‘三下乡’大学生再来村里,我?亲手把你画在院墙上的画抹掉那天, 因为怎么都洗不干净手上的颜料, 差点把自?己喝死在地窖里。”
这道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竖在谷底的刀刃。
陈礼被?穿透, 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谢安青再多喝任何一口酒,不能让她再靠近地窖任何一寸。
吕听不知道陈礼在想什么,从旁观者的角度,她只?看到陈礼强势又不讲道,担心这么一闹,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遂急忙压着声音叫了句:“陈礼。”
陈礼置若罔闻,目光不错地盯着谢安青。
气氛突然变得紧绷。
许寄视线掠过陈礼身侧失去控制一样,指尖持续轻颤的右手,没心思去分析那代?表什么,她只?目光发沉,克制着迅速上涌的怒气:“陈小姐,大庭广众,还请自?重。”
陈礼唇一动,嘴在笑,眼?神却?冷淡。
她如果不自?重,会只?是按住谢安青的手,把她能碰到的酒全部喝掉?
她自?不自?重,轮得到谢安青之外的人评判?
陈礼垂眼?又抬起,目光一对?上谢安青,立刻像是春回大地,风清月明,说?:“想喝什么?”
许寄:“陈小姐!”
陈礼:“我?在和她说?话。”
许寄目光一凛,立刻听出了潜台词:跟你有什么关系?
怒气直逼头顶。
许寄侧步,想强行拉开陈礼攥着谢安青手。
“陈小姐是在心疼我??”
谢安青忽然开口,让许寄的动作戛然而止,后知后觉从“心疼我?”三个字中反应过来:自?己因为谢安青一句“现在没什么感觉”就生出的迟疑,被?陈礼的毫不犹豫打破了。她看似强势粗暴,实则在阻止谢安青喝酒这件事上最直接有效。她的横行霸道遇到谢安青的云淡风轻……
浪就起来了。
许寄看着谢安青投向陈礼的目光,心里突然开始发慌。
她在面对?谢安青的时候,除了偶然一点小心思和越说?越像口头禅一样廉价的爱意之外,没有任何步步紧逼的行为。她觉得那是尊重,但其实一味被?动导致的结果是,她还没能成功靠近谢安青一步就被?她下意识推离在了音乐节开幕那天的沙滩上,往后始终原地踏步。
而陈礼,不论她高尚还是卑劣,都已经握到了谢安青的手,挤开了让她不再平静的裂口。
这个认知让许寄心里的慌张迅速发酵,她手垂回去,指甲用力掐入手心。
陈礼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谢安青。
听到她的话之后,她攥着她的手松了一些?,仍然牵着她说?:“是,我?心疼你。”
陈礼的拇指摩挲着谢安青的掌指关节,压了压她柔软的虎口:“你想喝什么都可?以,我?帮你拿,这里没有的,我?马上去给你买。除了酒。这个东西?,你以后都不可?以再碰。”
陈礼说?“不可?以”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半分命令感,和她之前说?“不许”的态度截然不同。
谢安青望着她眼?里似曾相识的,像是深情?一样的情?绪,心底冒出很短一瞬的酸涩,快得她丝毫没有察觉就消失不见t?。她把手抽出来装进口袋,说?:“多谢陈小姐关心,但是迟来的心疼和草没什么区别,这东西?我?山上山下看了二十?多年,不需要?更?多。陈小姐留着给别人吧,另外——”
谢安青被?导购仔细刷过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明显的阴影,很慢地闪了闪,对?上陈礼正在被?树荫极速覆盖的双眼?:“我?现在喝酒也不是为了要?忘记什么,我?挺好的,陈小姐想多了。”
谢安青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是杀人诛心的刀,陈礼这些?天挨了不少,早就已经习惯了,按不会觉得多疼。
可?是不巧,撞上了这么特别,还是她等了一整年,盼了一整天的一天。
她的心口就还是一阵阵地抽痛。
谢安青却?已经走了。
这种场合,她不能真对她生拉硬扯,不能堵住她的去路,只?看见她经过长桌另一头的时候,食指中指勾起杯酒,喝得潇洒利索。
“陈礼……”
吕听盯着陈礼的眼睛欲言又止。
它们比陈礼刚才连续喝酒的时候更?红,且潮湿,像高傲者落败后的卑微,像掌控者失去主导后的乞求,像低头,像弯腰,就是不像陈礼。
可?偏偏就是陈礼。
她把头转向没人的一边,静默了很长时间,说?:“卫生间在哪儿?”
吕听:“不好找,我?带你去。”
陈礼默许。
走到半路,吕听突然想起件事:“你不是在吃药??吃药你喝酒???”